第16章 拍賣雄蟲

拍賣雄蟲

房門重重關上。

短暫的眩暈耳鳴過去後,柏逸卿慢慢習慣了飛行器發出的噪音。

他靠着牆壁緩了一陣子,仰頭呼出一口濁氣,髒臉往下,衣領上的長頸露出了本來膚色的白皙。

眼前景象逐漸清晰,柏逸卿才知道自己到底來了個什麽地方。

小房間裏居然全都是些雄蟲!

這些雄蟲瑟縮着偎成一團,目光躲閃地看着他。

柏逸卿皺眉上下打量着他們,終于想起之前為什麽他從沒來過這片垃圾場了。

據傳這邊有一個進行雄蟲買賣的地下黑市。他們會從各個地方搜羅拐賣雄蟲過來,然後再通過不知道什麽途徑賣出去。

蟲族之所以稱蟲族,緣由在他們的科學家考究到蟲族是由一種數億多年前飛翔在天空中的史前蟲類進化而來。

雖然還保留着雄雌的蟲類稱呼,除了那雙翅膀,已經基本看不出蟲類特征。

百年前蟲族分裂成兩個帝國——以雌為尊的伽拉帝國,以雄為尊的弗萊帝國。但不管在哪個帝國中,雄蟲永遠是珍惜資源。

倘若把雌蟲比喻成戰争機器,雄蟲就是機器的核心能源。并且這個能源與機器的關系從不限于一對一。

雌蟲在戰争中不斷消耗身體表面蟲紋中儲藏的能量,就需要擁有蟲核的雄蟲來加速他們恢複能量的速度。亞雌是兩性間的中間體,既沒有蟲紋也沒有蟲核,從事一些社會中的普通勞動。

雄蟲毫無疑問在哪個國家都是珍貴的。但珍貴的東西如果沒有自保能力,就只能淪為買賣的貨物。

現在看來這群人是怕皇太子查到地下黑市,正手忙腳亂地轉移‘商品’。

可他居然昏了頭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跑到這個地方簡直自投羅網。

柏逸卿動了下手腕,繩索磨着皮膚勒出紅痕。身上綁的繩子這麽結實。他垂下眼,嘆了口氣。

希望雌父已經順利逃走了。

他正想着怎麽逃離飛船。

——畢竟他不會駕駛飛船,就算要逃也得在飛船落地後。

就在此時,房間的小窗戶外,一聲巨大的爆裂聲響。

鋪天蓋地的焰色映入眼簾。沖擊波撞得飛船左右搖晃,雄蟲們遠遠縮在角落裏,偶爾因為碰撞發出哼唧聲。

怎麽回事?思及那趕盡殺絕的皇太子……柏逸卿有種不妙的預感。他挨着牆壁踉跄着挪到小窗戶往外一看。

巨大的母艦領着無數戰艦浩浩蕩蕩立在宇宙,炮口一致對向已經炸裂成碎塊的垃圾星。

雌父……

瞳孔因為驚懼不安而縮小,眼前仿若出現了柏凜的模樣,卻很快被炮火聲打散。柏逸卿回過神,眼前被滾燙的水色渲染得有些模糊,被綁在身後的手指在掌心掐出斑斑血跡。

他的黑眸深處倒映着眼前的焰色,漸漸綻出朵名為仇恨的火花。

柏逸卿看清了飛船窗戶上倒映出來的自己,那神情宛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般森冷。

伽拉帝國,某地下黑市內。

“陛下。”蘭蒂斯遞過來一面普通的漆黑面具,眼尾的紋路裏都帶着笑意,壓不下的語調裏蘊含着興奮,“戴上它,我帶您去見識見識好東西。”

沈斯年摩挲着面具粗糙的表面,睨了蘭蒂斯一眼,擡手往臉上一扣,面具牢牢按在臉上,遮住了上半張臉。

近來從戰場回來的蘭蒂斯想要向他示好,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把喜歡的都捧過來。沈斯年知道自己這位大将軍除了戰争外,最喜歡的無非就是雄蟲了,家裏雄奴無數。

這次來的地方藏得這麽深,也不像上次那樣充滿血腥味,不是競技場,那麽就只剩下一個可以想得到的地方。

蘭蒂斯昂首闊步走在前面,熟門熟路引他進入一個漆黑的包廂。哪怕開了包廂內的所有燈,光線仍舊昏暗。

或許說,這裏本來就見不得光。

跟在後面的士兵都守在門口。只有蘭蒂斯和沈斯年進入包廂。

包廂三面是牆,剩下一面是單向玻璃,視線能從上往下看到正中的高臺。

沈斯年背着手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面,盯着高臺上的鐵籠,籠子裏蜷縮着個瘦骨嶙峋的人。不着寸縷的身上只有鐵鏈,身處高地的他們能看清這人身上沒有絲毫蟲紋。

顯而易見,這裏拍賣的也不會是一只亞雌。

身旁走來一個人,是蘭蒂斯。蘭蒂斯盯着臺下的人,評頭論足,“太瘦弱了,估計碰兩下就得散架。這次的貨好像不怎麽好啊。”

他見沈斯年側身看他,一時辨不清态度。

蘭蒂斯對這位陛下還不熟悉,不清楚他是否生氣,忙道,“怎麽了?陛下,這裏黑市賣的可都是從弗萊帝國偷渡來的雄蟲。這些雄蟲本來就不合法,若是按平日裏都要當間諜處死的,現在讓他們有活下來的辦法,他們該感恩戴德才是。”

沈斯年對他的想法不置可否,一聲不吭看着底下。他身上的氣息不比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蘭蒂斯來的凜冽可怕。但靜靜立在那裏,仿佛融入了黑暗又獨立出黑暗之外的黑夜君主,叫人難以讓人忽視。

“陛下後宮空虛,就該多出來看看雄蟲,如果有看上的。陛下只管開口就是,我肯定替您辦好。”蘭蒂斯讨好道。

“嗯。”沈斯年背在身後的手捏着指腹。他有意和蘭蒂斯交好,最好就是現場挑一個,叫蘭蒂斯送過來。

但看着高臺上這些孱弱的雄蟲們,對這些弱小的異性,他實在提不起興趣。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沈斯年緊蹙着眉毛,考慮到桌子上一堆堆公文,尋思着今天不如就到這裏吧。

他轉過身,身上的披風在半空劃過鋒銳的弧度。

啪的一聲,燈光落了下來,掙紮聲和鐵鏈聲攪和在一起。

拍賣師聲音拔高了幾度,“接下來,是一只來自弗萊帝國垃圾星的雄蟲。大家先別噓這麽快,這雄蟲雖是來自垃圾星,但大家看看這相貌……”

沈斯年停住腳步,若有所感,側首看去。只因這一眼,腳像長了根,走不動了。

蓋在鐵籠上鮮豔的紅布被揭下來,露出裏面被分別吊起雙手的雄蟲。

冷水沖去了他的髒污,露出皮膚本來的白淨。鐵鏈纏繞着手臂,張開的肩胛骨如展翅欲飛的蝶翼。他不比前面的瘦弱,身板意外地高挑勻稱。

似乎此前已經因為不夠乖巧被人教訓了一頓,現在身上都滴着水珠。身上濕久了,肌肉不受控制地在輕輕發顫。

這感覺好熟悉。仿佛在哪見過。

沈斯年轉身回到落地窗前,直直看着那只雄蟲打量,腦海裏搜索不出一絲半點的線索。

在一片嘈雜的聲音裏,雄蟲擡起了臉。就這樣莽撞地沖入沈斯年的眼中。

泛着水色的面上白潤如玉,額角一小片青紫,唇不點而朱,桃花眼帶着柔軟多情的錯覺。色彩在那張白皙的面上格外豔麗。然而黑瞳裝着沉冷,漠然地側頭看過來。

不會讓人覺得他是那種綿軟到随人玩弄的玩偶。相反,是株多刺玫瑰,陶醉的香氣裏都沁着絲絲縷縷的毒素。

明知道雄蟲從外面看不到包廂裏的人。

可沈斯年就是有一股直覺,雄蟲的确是看着他這個方向。

蘭蒂斯一直在觀察着這位陛下的神色,見沈斯年對這只雄蟲有些在意,面上閃過喜色。他悄悄退後幾步,拿起競拍的遙控器搶先按下。

柏逸卿只瞥了那個角落一眼,便收回眼神。他垂着眸無動于衷,仿佛被放置在高臺上被拍賣的雄蟲不是他一般。

柏逸卿暗中觀察着周圍的建築,找尋着逃走的法子。他唇角微動,輕輕下壓,涼水順着臉側聚到下巴,在聚光燈和嘈雜聲中滴落在地面上,凝成無色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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