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章

也是這一刻她才驚醒,她嫁人了,歷經周折,嫁給了最初被許下的那人。

複雜的儀式在他們飲下交杯酒後結束。

洞房花燭夜,他只是摟着她,看着她閉上眼睛安然入睡。

大概是成婚當日禮儀繁多,小圓太累,這晚難得的沒有被噩夢驚醒,睡夢中朦胧的聲音在她腦中回蕩,他将會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喜悅與悲傷。

半年後

飄散着淡淡藥香的屋子裏,女子淡掃蛾眉,發鬓斜绾,一身清爽拖地長裙襯得她膚若凝脂,清秀的眉目沉靜如畫。

半年來傾城玉尋遍天下,只為找到為圓小爽解毒的良方,嘗試過許許多多的奇藥,她越發的動人,病情卻似乎沒什麽好轉。

照例為小圓試過藥,放下湯勺,穿戴整齊,整理好衣冠,轉身看着榻上還睡着的女子,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後離去。

誰能想到這個對妻子處處溫柔體貼的男人曾上陣殺敵,權傾朝野。

禦醫說,小皇帝所剩之日最多不過一年,自小皇帝病發後便無法上朝,這些天朝中大小事務皆由傾城玉處理,連最初的一道擺設也取消了。

傾城玉一手栽培的儲君周煜只對軍事布陣有興趣,莫說治理天下,即便讓他看上幾本大臣們的奏本他也能病上幾日。

宮中禦書房裏,周煜雙膝跪地,嘴唇發白:“還請太傅大人恩準學生出宮!”

傾城玉揚揚手讓禦醫端來藥膳,視線從一臉虛弱的周煜臉上掃過,令他不寒而栗。

“若再絕食,你這一輩子便休想踏出宮門。”

周煜忙起身端起藥膳一飲而盡,“多謝太傅!周煜今後絕不敢再如此這般。我雖為皇室宗親,幸得太傅苦心栽培,但我自知無能治理天下,還請太傅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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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玉不語。

“縱觀大周皇室,能繼承大統的只有三人,周煜的兩名皇弟尚年幼,難當大任,如今能稱霸天下得民心的非太傅莫屬。若太傅執意讓周煜即位,周煜不敢不從,只好在登上皇位之後下書禪位!”

傾城玉看着眼前的大男孩,放眼皇室宗親,他是他最為器重的孩子。

周煜知進退,懂得生存之道,這番話既是安定他,也是保全他自己,面面俱到顧全大局。要不是他的父親北陽王,他或許會讓他永遠坐在帝位上。

喚女官抱來小皇帝,傾城玉提筆寫下一紙诏書,抱過小皇帝,手指輕撫過他稚嫩的面頰,“後日你便可以離開這裏,開心麽?”

小皇帝無助的眼神瞬間充滿希望,仰頭怯怯望着傾城玉:“太傅所言屬實?”

“屬實。我自會遵守承諾,帶你去花海,南湖,沙漠,讓你目睹宮外的美景,享用你最愛吃的民間美食。”

登基大典上,小皇帝哭鬧着不肯坐龍椅,傾城玉便是這般哄他的。雖然他當時不過兩歲,并不記得這些承諾。

“朕終于不用當皇帝了嗎?”年僅四歲被迫端莊嚴肅,每日坐在冰冷又讓無數人垂涎的寶座上,每日上朝對他來說都是酷刑,得知不用再做皇帝,四歲的周秀臉上露出孩子本該有的天真笑容。

皇帝的大印對他來說太重,在太監的幫助下,周秀在那張禪位诏書上蓋下了印章。

他開心地望着傾城玉,這個一手将他帶大,他敬畏的師尊,“小太監們說我有病,太傅終有一日會取代我登上寶座,難道就是今日?”

周秀露出天真的笑容,傾城玉卻眯了眯狹長的眸子。

“那個寶座一點也不舒服,太傅若是想坐周秀巴不得讓給您呢!”

“你聽誰說的?”服侍小皇帝的宦官吓得跪地求饒,顫抖不止。

周秀看了看周圍,搖頭:“那小太監是看守禦花園的,不在此處。”

傾城玉語調冰冷,毫不留情:“将那迷惑聖心之人處死,以示後人。”

那太監當即被處死,此後宮中再沒有傳出不和諧的聲音。

秀光三年,秀文帝禪位,同年七月,新皇周煜即位。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大臣們拜的是皇帝周煜,真正掌握大權的仍是傾城玉。

由于周煜未滿十六,傾城玉仍然攝政,被封數不盡的官職爵位犒賞,送往太傅府的封賞從未斷過。

因為傾城玉的關系,圓小爽雙十不到,已為賜封正一品诰命夫人,對她而言,這封號除每月有不少的俸祿之外,毫無意義。

捧起桌上挑選好的精良花瓣,小圓展顏輕笑,“這便是昨日太傅跌入湖中方保全的花兒吧?”

想起昨個兒傾城玉手捧這些幹花瓣回來,被她久違的笑容怔得失神,一不留神兒跌入湖中的狼狽樣她便止不住勾唇。

“夫人笑了!”蔥花從懷裏掏出本子快速記錄下這一驚人時刻。

“夫人,該服藥了。”負責圓小爽每日三餐的王大嬸是村裏的舊相識,為了讓她心情放松,早日康複,傾城玉将村裏與小圓熟識的人都請來照顧她。

村長說自從小圓嫁給太傅,他就再也不用擔心村裏婦女的就業問題。

也是奇了,原本不願進食的小圓在王大嬸的照顧下漸漸開始吃飯,王大嬸的相公因為一道小圓愛吃的菜,已經晉升太傅府廚房總管。

小圓皺了皺眉,“可以不喝嗎?”

“那不行!”王大嬸柔聲勸道:“你身子好不容易有好轉,瞧把太傅大人樂的,這要是又斷藥,萬一有個閃失,太傅大人不怪罪我自個兒也過意不去呀!”

王大嬸的兒子窦府皮得傾城玉提拔,在花焦身邊當差,官職雖不大,但太傅大人說了,只要他刻苦學習,考取功名自會栽培。

小圓喝下湯藥,王大嬸趕忙遞上顆蜜餞。

“聽聞花焦前不久中了狀元頭銜?”

王大嬸欣慰道:“看來夫人的确好了不少,竟關心起這些事兒來了!~”喜上眉梢,“是呢!前不久監造河堤的縣令被革職查辦,花焦如今已是咱們的縣令,成父母官兒了呢!”

“嗯。”小圓點點頭,偏頭看了看蔥花:“平南王千金這幾日可有進食?”

蔥花噗嗤笑了一聲,“自打被太傅大人訓話,那刁鑽的郡主就安靜多了,這幾天不吵不鬧,只是仍不大吃飯,說是要見平南王,不相信她老爹被禁足多日呢。”

“怪可憐的,去看看她吧。”

蔥花暗自腹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想當初那郡主初入太傅府時見夫人病着好欺負,時不時冷嘲熱諷還出言不遜,要不是夫人不跟她一般見識,那女人早被太傅大人處置了。

“多得太傅大人寬待,否則如她這般的待罪臣子之女早被送去軍中充當官妓了!”蔥花毒蛇不饒人,想起她日前趁她們不在欺負小圓就來氣。

房門被推開,屋子裏緩步走出個年輕女子,雖是被禁足,但她臉上絲毫沒有妥協的怨氣,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來人:“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夫人!如何,不敢留我,要放我走了?”

小圓不說話,定定看着面前放肆的女子。

“呵……”女子不屑地瞥她兩眼,“早就聽說太傅與你成婚半年連碰都沒碰過你,只是不曉得頂着太傅夫人這頭銜,你作何感想?”

平南王之女寇柔的尖酸小圓早已領教過,換作從前她怕是早已經沖上去扇她幾下,如今對待一切都這般心平氣和雖非她所願,但無可奈何,她對什麽事情都難再動容。

一拳頭打在軟棉花上,寇柔惱怒:“你這女人腦子沒壞吧?”如此羞辱她竟面不改色,要不是傻,那這女人城府未免太深了?

小圓擡腳邁上階梯與她對立,仔細端詳寇柔的臉蛋,半響後方開口,“你今年十七?”

寇柔被她莫名其妙的問話弄得摸不着頭腦,原以為她是來給她下馬威的,孰料她開口就問她年歲。

小圓轉頭走下臺階,“都這歲數了,還這般口不擇言,當心死的不明不白。”

“你……威脅我?”寇柔沖上去攔住她的去路,“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說清楚!”

小圓回頭,目光穿過眼前的女子,看向再難回去的過往,嘆道:“似你這般年歲的時候,我和你一樣,天不怕,地不怕,沖動,易怒,行事不計後果。”

接觸到她透寒的眼神,寇柔不敢再直視她。

“如今我變成這樣,全是拜你父親所賜,我不殺你,是因為寇祿山風光一世,眼看就要被處決卻拼盡全力保全你,不惜以畢生所藏私寶換取你的性命。我敬他與我父親一樣愛妻女,榮華富貴之時仍不忘本。”

“你騙人,我爹不會造反,不會被太傅大人禁足!”不似以往的刁鑽跋扈,寇柔情緒激動。

小圓對寇柔的情緒視而不見,“如今我沒有悲歡喜怒,不知冷暖饑飽,如同廢人一般,比起我來,你當慶幸。”

寇柔訝然,激動慌張的眼神轉為不可置信,望着小圓:“你說我爹對你用了失心丹?”

華神醫多次前來,傾城玉也以寇柔的性命威脅,關乎女兒的生死,可見寇祿山是真的沒有解藥。

“此藥是我家傳奇藥,只能施毒并無解藥……”難怪她面無表情,即便是笑也看不出發自內心的歡悅之色,原來是被爹下了這種毒。

“你放我回王府,我去幫你找解藥!”

“不必了。”越是刁鑽潑辣喜形于色的人便越少心機,小圓知道寇柔是真心想回去找解藥,她言辭激烈不饒人,她卻從未虐待她報複過她,原因正是如此。

“你父親尚有一批訓練有素的死士暗中作亂,欲救他出去重振旗鼓,只要你勸服他歸降,我便求太傅放了你。”

“我爹真想造反?”寇柔仍不信愛她如命的父親會做出這種事。

“只要你親筆修書一封,成功勸退你父親,我保證将你安全送回平南王府。你父親的晚節是否能保住,希望但憑你一紙家屬便可成事。”

寇柔安靜了下來,“你說話算話?”

“你可以不信我,但拒絕我你一樣會死。”

寇柔被眼前震懾人的女人驚得不敢再造次,“我試試。”

小圓吩咐一旁侍衛,“這幾日,你們好生款待郡主。”

“夫人慢走!”寇柔上前,望着小圓試探性道:“你真的感覺不到喜怒哀樂?我聽我爹說過,這毒不能随便使,中毒之人就算流血而死也不知疼痛,就像東皇朝那位皇子,你不會跟他一樣,也是這樣子的吧?”

東皇朝皇子洛水霖不懼寒冷,五感盡失,都以為他先天如此,原來早年也是被此毒所害。

“你引以為榮?”

“我不是這意思。”寇柔摸摸自己的臉蛋,“既然夫人不能與太傅行房,為何不讓太傅納妾,也好為他延續香火……”

“你閉嘴!”蔥花忍不住大罵:“你這女人知不知道羞恥,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是誰害得夫人這樣的?你也不怕招天打雷劈!”

“你敢罵我?你……”

“罵得好。”小圓打斷正欲發火的寇柔,“本以為可以勸服為我所用,看郡主如此不識好歹,罷了,繼續關着吧。”說完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原本計劃好的事情被三言兩語破壞,多日以來不曾惱怒的她竟是在發火?

她捂着胸口,久違的動蕩,心中微微刺痛的感覺襲來。

她在意寇柔說的話?還是……她也贊同?

因為身體的原因,小圓雖然嫁給傾城玉大半年,他們卻從未有過夫妻之事。他年紀也不小了,似他這般年齡已有兩三個孩子的不在少數,更何況他手執大權,膝下無子難保不會成為笑柄。

推開門,他已經回來了,褪去外袍子,領子上的紐扣被解開兩顆,素雅長衫緊緊包裹着挺拔結實的身體。

他曾征戰沙場,如今的無上權力是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疤,是無數敵軍的人頭堆出來的,過去她從不知道的一面婚後慢慢知曉,不禁對他心生敬佩。

她已經習慣他的懷抱,習慣只在她面前露出的倦容,卻不知對他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思。

“回來了?”他放下卷宗上前,摟了她的腰低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發現她身上的衣裳濕透了,他皺眉,埋怨她的話還未出口,似記起什麽,改口道:“那些花瓣的味道可還喜歡?我已經讓人制成胭脂,明日便可送到。”一邊為她脫掉濕衣,橫抱起她走進浴室。

小圓知道他是刻意避開她不知冷暖的敏感話題,初春的天氣還是有些涼,夜裏她穿着身濕透了的衣裳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冷,別人看來她一定是個怪物。

他靠在她身旁,為她束發擦洗身體,一直毫無感覺的身體竟微微顫了幾下。

大婚之後,這不是他第一次觸碰她的身體,她卻是第一次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

“傾城玉。”

“嗯?”

煙霧缭繞的浴室池子裏,她面若桃花,平靜的心加速跳動,“要個孩子吧。”她面露幾分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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