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廚房的玻璃門被關上,隔絕了洗碗機發出的工作運轉聲,吃完飯的餐桌收拾幹淨了,但外面的天空還布着明亮的晚霞。

司珩面朝着陽臺靠在沙發上,一手枕着頭,一手給趴在他胸口上的咕哩順着毛。

二十七樓的高度總會有些不停歇的風穿梭而過,帶動着高挂在陽臺上的兩件衣服時不時晃動一下衣架。

濕淋淋的衣服還在滴着水,順着陽臺的地漏流了下去,留下一道道劃過的水痕。

司珩看着濕後變得有些透明的衣服,看着衣角一滴滴往下落着的水滴,再次沒忍住讓笑容爬上了嘴角。

咕哩踩在他的胸口伸了個懶腰,然後往他臉上湊近地蹭了蹭。

司珩撓着貓的下巴,低聲帶着掩藏不住的笑意道:“那是禮物,他送的。”

咕哩見他在這兒半天了,玩具就擺在他的手邊他也不動,不跟自己玩,于是又踩了兩下他的胸口,跳下了沙發,叼起小老鼠噠噠噠邁着小爪子朝江故的房間跑去。

江故正在整理書櫃,有些看完的書可以放的高一點,因為馬上就會有一批新書到了,他在網上買的,估計這兩天就能寄到,順便還可以擦一擦書架的灰塵。

不過灰塵沒多少,夏阿姨一周一次清潔也會清掃書架,清潔得很仔細,所以房裏都很幹淨。

見咕哩叼着小老鼠跑進來,江故給它扭了一下小老鼠腹部的小齒輪,很快小老鼠就在地上動了起來,咕哩立刻歡快地撲了上去,沒再繼續纏着他。

江故看的有些好笑,貓咪這麽好打發。

剛把黏人的小咕哩打發走,放在電腦桌上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江故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唐兆給他發的小視頻。

唐兆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看一些無腦的小視頻,有時候看到很好笑的也會發給他分享一下,他書架還沒整理完,正準備跟唐兆說晚點再聊天,第二條消息就緊接着發了過來。

圖書館裏的小白菜:“快看,你家鄰居!”

看到第二條消息,江故忙将上面一個小視頻點開,越看眉頭越皺。

沒再管書架,江故拿着手機走到客廳:“司珩。”

躺在沙發上欣賞陽臺風景的人馬上坐了起來:“嗯?”

江故坐到他旁邊把手機遞給了他:“程橙姐的媽媽去她公司鬧了。”

視頻裏羅滢華一改之前的跋扈嚣張,臉上的妝也卸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賠了那麽大一筆錢着實讓她肉疼了一陣,視頻裏的女人看起來憔悴了不少,穿着一身樸素的衣服,頭發有些微亂地坐在一棟寫字樓前哭。

圍觀有不少人,羅滢華絲毫不在乎,手裏拿着一張紅筆寫的字牌,坐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

字牌上寫着女兒如何地不孝,自己賺着百萬年薪,卻不管親生母親,也不管得了腎病需要靠透析維持生命的弟弟,眼睜睜看着他們走投無路快要治不起病了,還說連女兒的家門都不讓她進,讓她只能流落街頭。

這種充滿了家庭争議的小視頻幾乎是一發出去就火了,大部分人喜歡站在所謂的道德制高點去抨擊他們認為不公的事,哪怕他們所見也許是虛構,也許是捏造。

但真相如何無所謂,此時此刻他們就是正義俠,動動手指好像就能讓視頻裏被這個可憐老母親哭訴的女兒得到批判。

這個視頻一出,其他跟風也不知道真假的新聞都冒了出來,程橙的公司被扒了出來,年薪百萬這一點得到了證實,她弟弟做透析的照片也被放了出來,證明有病是真事。

那麽後面一些事看客網友就憑借着主觀臆斷去批判了,賺那麽多錢,看看她媽媽都蒼老成什麽樣了,穿着灰撲撲的衣服,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哭,哭着求群衆幫她讨一個公道。

更不用說後來程橙從公司出來了,一身看起來就不便宜的幹練西裝,踩着高跟鞋,畫着精致的妝容,塗着正紅色的口紅,整個一職場女強人的範兒。

她冷冷環胸站在一旁,直接讓寫字樓的保安驅趕門口的鬧事者,甚至還直接報了警。

這一下程橙直接被罵翻了天,一些網紅博主各種批判,營銷號各種編造,最離譜的甚至有說程橙的母親掏空家底送她出國留學,結果養回來這麽一個白眼狼等等。

第一個小視頻是早上發的,經過一天的發酵,這會兒網上已經是鋪天蓋地的謾罵了。

江故看向司珩:“事情鬧得這麽大,程橙姐要怎麽辦,她回來了嗎,我去看看。”

司珩也起身陪着他一起去敲門,不過敲了半天屋裏都沒動靜,看樣子是還沒回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江故嘆了口氣,被網暴,這個對他來說陌生的字眼卻這麽近距離的發生在了他的身邊。

程橙看起來很堅強獨立,但再堅強獨立,面對暴風式的謾罵,面對親生母親為了利益颠倒黑白的傷害,是個人恐怕都受不了。

司珩道:“別擔心,等下我打個電話問問,這件事并不難解決,再多的謊言和僞裝,也永遠掩蓋不了真相。”

司珩的語氣很篤定,神色也很冷靜,頓時給人一種天塌了他也能靠得住的沉穩安心。

看着他,江故突然就沒那麽慌了。

兩人正準備先回屋的時候,電梯門響了,下一秒程橙就從電梯裏面走了出來。

身上穿的還是視頻裏的那身西裝套裝,只不過領口胸前甚至裙擺都有被拉扯過的褶皺,臉上依舊是帶着妝,但唇上的口紅已經掉沒了,眼睛也有些發紅,看起來狀态很不好。

但看到他們,程橙還是露出個笑臉:“怎麽站在門口,準備出去?”

江故微微抿唇,眼露擔憂:“你還好吧?”

程橙一臉無所謂的擺擺手:“能有多大事,只不過是某些人自掘墳墓罷了,以為靠輿論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殊不知輿論這種雙刃劍,最後刺死的恐怕是她自己,你們也別擔心,我能處理,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見她這樣江故心裏稍微寬松了一些,但還是關心道:“那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一定要說。”

程橙笑着道:“放心,有需要幫忙的我一定不客氣。”

說着眼神飄向江故身後簡直跟個保镖一樣杵那兒的司珩,像司珩這種人,是絕不會僅因鄰裏關系就去管人閑事的,現在卻陪着另一個心軟善良的小天使站在她家門口。

這一瞬間程橙突然覺得,在這世上能有一份影響到自己的牽挂,似乎也并不全是壞處,可惜,她的身後空無一人。

揮別了好心的鄰居,程橙推開自家大門,比起隔壁兩個大男人居住的屋子,她這邊才更像空空蕩蕩的樣板間,連個餐桌都沒有。

偌大的客廳,只有一個沙發和一個單人使用就夠了的小茶幾。

程橙脫掉了外套,脫掉了束縛着她的衣裙,穿着一件內搭的吊帶背心抱腿蜷縮在沙發上。

屋內沒有開燈,卻有明亮的月光灑了進來,可惜月光的一角被遮擋,照不到沙發上蜷縮着的那個角落。

許久後,落針可聞的客廳響起隐隐的啜泣聲。

網上的那些評論江故都不敢看,這還不是落在他身上的,他看的都一陣窒息,簡直不敢想程橙面對這樣的惡評要怎麽辦。

事情還在持續發酵,有人甚至已經找到了小區,這段時間小區的安保也加強了管理,算是沒讓那些為博流量的人摸上門來。

羅滢華抓緊這個熱度還接受了幾個采訪,采訪裏全都是她哭訴女兒如何的冷漠白眼狼,哭得凄凄慘慘,租住的小房子看起來又破又舊,再對比全身高奢住在高檔小區的程橙,當真是将誰弱誰有理這話發揮到了極致。

江故沒什麽事基本不會出門,沒怎麽接觸過小區裏的人,也就不太清楚這個小區裏的人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但他一直有注意着業主群裏的動靜,大家好像并沒有太過關注這件事,至少業主群裏并沒有人提及這事。

看着唐兆傳給他的又一個靠罵程橙來賺流量的博主視頻,江故發了個嘆氣的表情包過去。

圖書館裏的小白菜:“幾天了,你那個鄰居這是擺爛躺平放任不打算管了?”

江江:“我也不知道,最近兩天都沒見到人,敲門家裏也沒人。”

圖書館裏的小白菜:“不會想不開吧?”

江江:“別瞎說,應該不會吧。”

圖書館裏的小白菜:“你們小區裏沒人鬧嗎?我看有人拍了你們小區的照片扒她。”

江江:“業主群裏挺安靜的,沒人提這事。”

圖書館裏的小白菜:“看樣子這種高端小區沒什麽人情味有時候也是好事,這要是放我家這邊,早上發生的事,中午三姑六婆的就圍坐在一起指指點點了。”

正和唐兆聊着天,江故聽到門口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砰砰砰的不知道在錘什麽,他還以為是有人鬧上門了,忙跑出去查看情況。

見到是司珩正在換着門牌,頓時松了口氣:“我還以為是有人來錘門了。”

司珩換門牌的手一頓,仔細看向江故的臉色,見他看着還好,這才道:“抱歉,該跟你先說一聲的,吓到你了。”

江故也沒那麽嬌氣,只是最近這事看得他總擔心有人悄悄溜上來,這才緊張了點:“沒事,怎麽突然換門牌?之前那個不是好好的嗎。”

司珩将剛剛敲下來的門牌丢到了一邊,拿起自己定制的那個往牆上釘:“換個房門號清楚點的。”

新的門牌很漂亮,是個小房子的形狀,被各種花色的貓爪子包圍着,中間是個很大很清晰的2號,雖然也是漂亮的花體字,但跟之前那個比,這個再眼瞎應該都不會認錯門牌了。

看着貓爪的門牌,又看了看司珩衣服上貓爪的小圖案,是貓奴沒錯了。

等門牌換好了之後,江故拍了一張發給了唐兆,新的門牌好朋友一起欣賞。

他的手機剛放下,茶幾上司珩的手機亮了一下。

司珩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随即眉頭微微皺起。

江故以為是他公司有什麽事,關心問道:“怎麽了?公司有事?”

司珩搖了搖頭:“程橙說想曝光上次那事我們家裏的監控。”

江故連忙走了過去:“曝光那個有用嗎?那個就能幫她洗脫罵名嗎?”

司珩:“事情已經發酵了幾天,現在正是反轉的時機,僅僅是那一個監控應該還不夠,估計程橙早有準備了。”

如果能幫到程橙,江故還是很願意幫忙的,但看司珩似乎不太願意的樣子,也就沒吭聲,這畢竟是司珩的家,自己家裏的監控洩露出去,一般人應該會比較在意吧。

司珩卻看着他:“你想幫嗎?”

江故想了想,折中了一下:“能只給一部分嗎,就給她媽媽盛氣淩人闖進門的那些,可以把夏阿姨打碼嗎,這件事現在好多人關注,如果讓夏阿姨露臉了,估計也會影響到她的生活。”

江故說想幫,那司珩也就幫了,他将監控稍微剪了一段,除了羅滢華,其他出現在監控裏的人都打了碼,确定整個監控裏面沒有謝露任何隐私後,司珩這才把視頻傳給了程橙。

就在當天晚上,程橙被罵到全部禁言的微博賬號接連更新了好幾條視頻,以及一份起訴書。

輿論的雙刃劍,也該反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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