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回到家後司珩将空調的溫度調高了幾度,等江故洗完澡出來又盯着他把藥吃了,還放了個保溫杯在他床頭:“門就不關了,你睡吧,有事喊我。”
江故是真的有點不舒服了,明明什麽都沒做,就出去吃了個飯,車接車送的也沒走幾步路,但身體不舒服就覺得很累。
這會兒躺上床只想睡覺,于是抱着枕頭也沒聽清司珩說了什麽,嗯了一聲就閉上了眼睛。
司珩将想要爬上床的咕哩一手撈了下來,阻止了它去吵他休息,又将客廳的燈關了,免得燈光影響了房裏睡覺的人。
将沙發那兒的小燈打開了幾盞,司珩對于靠着沙發坐在地毯上辦公的姿勢很熟悉了,處理一會兒文件,就停下來仔細聽一聽屋內的聲音,确定安安靜靜沒什麽聲音,就繼續辦公。
臨睡前司珩小心進到江故的房間裏看了一眼,人睡着了,看樣子應該是感冒藥生效了,睡的很沉,司珩又小心地退了出來,直接睡在了沙發上,這裏離次卧最近,有什麽事他能聽見。
心裏惦記着房裏的人,司珩睡睡醒醒根本沒睡沉,每次醒來總要去看一眼江故才安心。
然而越是怕什麽越來什麽。
再次從淺眠中驚醒,司珩一下子坐了起來,快步往房間走去。
果然剛才隐約聽到的聲音不是錯覺,江故發燒了,額頭滾燙,身上全是冷汗。
司珩返回自己房間拿了一件外套,把江故的診療卡收在了口袋,又從浴室裏拿了一條幹毛巾隔在了江故的後背上,這才把人小心扶了起來:“江故,醒醒,我們去醫院了。”
江故的意識隐約清醒着,他知道自己應該發燒了,身上很難受,渾身都疼,身上的皮膚疼,骨頭疼,頭也疼,呼吸也困難,胸口悶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司珩把他扶起來的時候,他下意識有些推拒,聲音微弱地喊疼,尤其是被觸碰到的地方,是那種敏感的疼。
可他沒有力氣,那點推拒的力道甚至連撓癢都算不上,司珩完全沒感覺到,見江故燒的迷糊,直接幫人披上了外套,随後一把穩穩把人抱了起來。
江故渾身虛軟地靠在司珩的身上,身體的熱度穿透了衣料傳遞在了司珩的身上,燙得司珩心口發緊。
皮膚的接觸面積更大了,江故無力地掙紮了一下:“疼……”
小心給他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外套,司珩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後安撫道:“到醫院打一針退燒針就不難受了,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一出門,一股火熱的風吹來,哪怕淩晨兩點多了,這鬼天氣的熱度依舊沒降多少。
江故剛到車庫,胃裏一陣翻湧,他還稍微有點意識,生怕吐人身上,忙用力擡手推了推抱着他的人。
司珩立刻停了下來,半蹲下讓江故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江故一偏頭就吐了出來。
晚餐沒吃多少,之前吃藥又喝了不少水,這會兒吐了不少清水。
司珩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輕拍着他的後背,等江故不吐了才把人重新抱起來放到了車上。
夜裏急診室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床位基本都滿了,司珩只能找了個椅子先把江故放下。
吐過一次的江故稍微清醒了點,雖然依舊很難受,胸口悶的喘不過氣,但迷糊的意識緩過來了。
他靠在椅子上,看着一身睡衣的司珩有條不紊地排在各個隊伍裏,拿檢查單,開藥,交錢,拿藥,忙碌在急診室的各種程序裏,卻依舊不錯眼地關注着他這邊。
也許人在生病的時候格外脆弱,因為這份脆弱所以很容易被感動。
江故靠在椅子上閉着眼,身體很難受很不舒服,但心裏卻是安穩的,他知道有個人在照顧他,照顧着他的不舒服,三更半夜也一點不嫌麻煩的帶他看醫生。
他記得有一次半夜心髒不舒服,疼得厲害,是唐兆半夜陪他挂急診,他還記得那時候的感受,跟現在不一樣。
那時候他滿心抱歉,抱歉打擾了同學的休息,耽誤了人家的時間,害別人為自己忙活了大半晚上。
心裏因為自己給人造成了麻煩而覺得不安,明明心髒很難受,卻還是強撐着能自己做的事自己做,盡量減少給別人帶來的麻煩,即便那時候他跟唐兆的關系已經很好了。
但為什麽司珩不一樣呢。
頭很疼,昏昏沉沉的,江故的思緒沒辦法集中思考,完全是散亂的,沒等他想明白為什麽司珩不一樣時,司珩已經拿着藥過來了。
司珩蹲在他的面前摸了摸他的額頭,又給他貼了退燒貼:“藥開好了,打了針就能退燒了。”
江故嗯了一聲,撐着扶手想要站起來自己去輸液室,卻又被司珩輕輕抱了起來。
等打上了針,又遇到了一個麻煩事,那就是他又沒穿鞋。
沒穿鞋,要麽踩地上要麽側靠在椅子上,把腳放在另一個椅子上,可這樣一來,他一個人就占了兩個位子。
輸液室的椅子不算多,來急診輸液的人卻不少,哪能被他這麽占。
看到有個老奶奶被人扶着走進來,想要找空位,江故連忙将腳放了下來,但還沒落到地上,就被司珩伸來的腳墊住了,然後把鞋子脫給了他。
江故把鞋子踢還給他,試圖屈膝坐,可醫院的椅子并不大,他個子又不算矮,這樣坐太難受了。
司珩道:“放我腿上吧。”
江故雖然頭疼思維混亂,但理智還是有點的,把腿擱人家腿上像什麽話,于是搖頭拒絕。
司珩又道:“不然你坐我身上,我抱着你。”
這樣更奇怪了,比起更奇怪的,當然只能退一步選擇不像話的,沒辦法,總不能踩地上,醫院的冷氣開很大,本來就感覺有點冷,再赤着腳放地上,只會更冷。
于是江故小聲說了句對不起,就把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擱司珩腿上了。
這一折騰,氣息越發有些喘了,胸口堵得難受,胃也有點不舒服,不知道是惡心地想吐,還是餓的想吐。
江故靠在椅子上,一手橫在胸口捂着胃,臉色又白了下來。
司珩拿出身上帶的紙巾給他擦了擦汗:“胃疼?”
江故搖了搖頭,聲音虛弱:“不疼,有點想吐。”
司珩把一旁的垃圾桶拿了過來:“想吐就吐出來,別忍着,弄髒了我來清,不怕。”
江故吞咽幾下,努力壓制着胃裏的翻湧,忍了一會兒,實在是忍不住了,小聲朝司珩道:“司珩,我頭好暈啊。”
司珩意識到什麽,忙從睡衣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喂進了江故的嘴裏:“含一會兒。”
大概真的是低血糖了,含了一會兒糖後,頭暈稍微緩解了一下,胃裏也沒那麽惡心了。
司珩松了口氣,又将他身上的汗擦了擦,然後把江故的腳塞進自己的衣服裏給他暖着。
察覺到司珩的動作,江故覺得這樣不太好,過于親密了,但他實在是頭暈的厲害,半夜三更又累又難受,沒力氣再開口說話,幹脆放棄掙紮随便司珩了。
三瓶水得要一點時間,随着藥水打進了身體裏,江故的情況總算是平靜下來,燒也慢慢退了下來。
司珩這才拿出手機,給劉管家轉了個紅包,标注車庫清理費後放下手機,側着頭專注地看着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的江故。
從司珩抱着人進來,到這會兒專注盯人的模樣,全都落到了另一個人的眼裏。
輸液室的一個角落裏,應酬完喝酒喝到進急診的甘辰,目睹了一切。
司珩在他記憶裏的樣子是高不可攀的,他不是生人勿近的冷漠孤傲,而是一種男神和普通人的距離,處變不驚的強大,游刃有餘的沉穩。
他記得他的白色襯衣,記得他的三分上籃,記得他自行車帶起的塵土。
他并不冷傲孤僻,反而朋友很多,會與人談笑玩鬧,也會冷臉驅趕那些欺負弱小的霸淩者。
他還記得那封情書被貼上公告欄那天,所有人圍在公告欄前指指點點眼神鄙夷而嘲諷,他在人群外發着抖,腳下僵硬如灌了水泥無法挪動半步。
直到司珩走來,白色的校服,在陽光下好像能發光,所過之處,圍觀的人群如流水一般分開讓路。
他看着司珩走到公告欄前,拿下了那封情書,遞還給他時,語氣平淡說了句保管好自己的東西,平靜得仿佛情書不是寫給他的一樣。
甘辰以為那是他見過的司珩最溫柔的模樣。
原來不是。
原來他也會皺眉擔憂,原來他的視線也會牢牢鎖定一個人,原來他的眼裏也會有愛慕的光。
男神不是高不可攀,也不是孤高不落凡塵,只是讓他動凡心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被司珩抱着進來的男生他有印象,那天商場裏的一個照面,讓他驚豔許久。
看着司珩給他擦額頭的汗,看着司珩見他難受心疼地隆起眉頭,看着他從睡衣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喂進了男生的嘴裏。
是習慣吧,為了另一個人養出的習慣,所以連睡衣裏都會随身帶着。
三更半夜,兩人穿着睡衣,那個男生甚至都沒穿鞋,應該是直接被從床上抱起來就來了醫院吧。
甘辰自虐一般地看着,他的藥打完了收了針,他也坐在角落裏一動不動。
掌心很疼,從胸口蔓延出的密密麻麻的疼,他嫉妒羨慕着,卻又自慚形穢着,原來能配得上司珩的人長這樣啊,哪怕生着病,頭發濕黏而憔悴,卻依舊美得讓人心疼。
在這個連入場資格都沒有的感情關系裏,他連輸都是一種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