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他總是欺負我

第16章 16.他總是欺負我

一夜好夢。

郁光徹底醒過來時已然天光大亮,手機屏保上顯示現在已經九點三十九。

實打實驚了一瞬。

他已經好久沒體驗過睡到自然醒的感覺了,時間長久到郁光都記不太清。

盯着床簾頂純黑的遮光布,郁光打心底湧出陣陣恐慌。删水銀跳樓

從小到大,作為老師家長們口中的優等生,他是完美不倒的标杆,是毫無差池的機器,是不需要靈魂的重複。

郁光會在早上六點十分醒來,無論前一晚睡得或早或晚。農場裏打鳴報早的公雞都沒他準時。

終日重複的六點十分終于被打破了、踩碎了。

他卻陷入恐慌。

猛地扯開遮光窗簾,任由光線入侵每一個角落,他驚惶地問:

“現在幾點了?”

無人應答。

那三個人都還在睡,鼾聲時而轟鳴時而削弱。

郁光三兩步跳下床跑到陽臺看太陽。

雨後的晴天比任何時候都幹淨,枝杈樹葉油亮亮泛着光,那片小竹林也碧綠得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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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相信手機時間沒騙他。

真的一覺睡到九點多了。

郁光驀地想起昨晚那句比安眠藥還管用的‘晚安’,不由得點進了短信界面。

在他熟睡時,陌生號碼又發來彩信過來。

——托那人的福,他看見了昨晚的彩虹。

一道橫跨夜空的雙色虹橋,若隐若現懸浮在圓月之上,像光圈,又像夜神的長弓。

他去網上搜了下,這東西叫月虹,簡而言之就是折射月芒形成的彩虹,通常出現在月華最明亮的滿月日子。

昨日正好是三月十五,一月一次的滿月。所以昨晚那句話也算不得預言。

昨夜暴雨摧折了許多未長成的植株,将落未落倒吊在半空。

初生的桃花還沒來得及享受春日就已經死了,簇簇落滿地,青的、白的、紅的,調出春末的色澤。

郁光一路上盯着地面被踩髒的花瓣,碾碎的、缺口的,極少有跌落塵土還完整幸存的花。

直到走到涼亭——

葉斯學長手裏捏着一朵,世界上最幸運的死掉的桃花。

光鮮亮麗且不染塵泥。

郁光覺得姜曦月就是那朵桃花,是踩在千千萬萬堆積成山的落花骸骨上跳舞的幸運兒。

可環視一周,甚至瞭望不遠處天鵝湖邊零零散散的人群,他沒看見姜曦月。

喜悅像日光下的肥皂泡,快速飄起騰空,郁光竭力抿直嘴角掩蓋住自己的情緒,怯怯地問:

“葉斯學長,今天學姐怎麽沒來……?”

葉斯沒着急回答,視線悠悠将少年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微蹙起眉頭。

“你很希望她來?”葉斯反問。

少年今日穿了件米白色的薄絨衛衣,運動褲,黑書包,瞧着像個上高中的未成年。

細白的、隐約透着青色血管的脖頸被連帽衛衣的圓領擋住大半,嚴嚴實實,遠沒有之前穿來的不扣紐扣的白襯衫來得漂亮。

舌尖不露痕跡地舔了舔尖刺的獠牙,葉斯突然有些懷念被迷得癱軟在自己懷裏的小家夥。

少年的腰很細,後腰處兩個可愛的腰窩。耳垂也飽滿圓潤,肉乎乎的,無論戴什麽耳飾都好看。

應該打個耳洞的,葉斯如是想。

“怎麽今天沒穿白襯衫?”他看似随意地詢問。

葉斯知道那個味道好聞的小家夥一直尾随自己,并且每次都是挑準時機打扮得漂漂亮亮來他面前晃悠,跟個待拆的禮物似的。

少年最常穿的就是那件白襯衫。

半透質地的紐扣常常不系最頂上那顆,敞開的領口露出線條流暢的鎖骨和白皙脖頸——人體全身上下,最吸引他的部位。

郁光偶爾俯身的動作也像是勾.引,白皙胸口的粉紅櫻桃若隐若現,小小一粒,甚至能想象到它在襯衫面料上摩挲的細微聲響……

他知道郁光是故意的。

但這點小心思無傷大雅,從古至今,對他抱有類似期待的人不計其數。

所以,這般春光對葉斯來說,其實算不上太深刻。

一開始,郁光只是他無趣枯燥時随手撿起來玩玩的樂子,卻沒成想——

味道還不錯。

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體會過食髓知味的感受了。

但郁光是這漫長時光中,影響最深的一個,離他最近的一個。

白襯衫似乎是少年早已設定好的觸發詞,肉眼可見的,郁光神色黯淡下來,就連頭頂翹起的短短呆毛都軟趴趴蔫兒了。

葉斯微微挑眉,發覺對方似乎是真的有點委屈傷心,不全是裝的。

“衣服髒了——”小家夥嗫嚅道,唇瓣翕然,葉斯目光頓了半晌。

那顆飽滿微微上翹的唇珠被郁光咬得微微泛紅,像雨後淋濕的櫻桃,也像拍賣會上隔着玻璃櫥窗的紅寶石。

漂亮得紮眼。

對可憐巴巴的漂亮小狐貍,總是多幾分耐心的,葉斯願意縱容,順着郁光的話接下去。

“誰弄髒的?”

“室友……”郁光小心翼翼擡眸打量着葉斯的神情。

看上去他只是膽怯,可藏在身後的手早抓緊了袖口,輕輕顫抖。呼吸也比往常急促。

沒人知道他心裏已經放起了煙花——

學長居然會關心這些小事,是不是意味着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更進一步了呢?

小幅度環視一圈,郁光再次确認着:

姜曦月不在,

姜曦月要是一直不在就好了……

葉斯突然垂眸看了他一眼,“哪個室友。”很平的一句,簡單陳述語調,可郁光硬是聽出股威懾力。

郁光肩膀克制不住震顫幾下。

唯恐心底陰暗的呢喃被學長洞察,郁光緊張滾動喉結,竭力穩住聲線開口:

“鄭成……他總是欺負我……”如果裝裝可憐能換來些許憐愛,那再好不過。

郁光的眼皮不停抖,紅暈從脖頸一直蔓延到臉頰,似乎對自己方才開口求助的事情格外局促。

但葉斯沒說什麽,只寡淡地‘嗯’了聲做回應,。

但郁光也沒感到失望。

一切事物都逃不過積少成多的宿命,暗示需要多次才能訓練成條件反射,愛意也需不斷累積,同理,葉斯的憐愛也是如此。

沒有什麽東西是與生俱來優越的。

他有足夠的準備和耐心。

葉斯招手讓他站近些。

郁光求之不得,喉結克制滾動幾下,頂着男人目光,往前小邁了半步。

淡雅木質香與自然雨後新泥的味道暈染在一起,站得近了便絲絲縷縷飄到郁光鼻尖下。

細細嗅聞,還有些桃花的馨香。

應學長的話,郁光在亭中石桌邊的矮凳坐下——這是葉斯挑的位置。

彼此距離隔得很近,他的手若是再往左移幾寸便能碰到葉斯學長的右手手臂。

郁光低垂着頭,借額前碎發遮攔,直勾勾盯着自己狹窄視野中唯一出現的一抹亮色。

學長的皮膚真的好白,冷色調的白,毫無生機的白,像醫院牆壁的白。

單看膚色,任何人都會以為這是位文弱、深居簡出的病人。

但郁光知道不是的。

葉斯藏在斯文衣裝下的肌肉線條流暢緊湊,用力時肌肉微微鼓起,連帶着青筋血管浮出表面。

性感得叫他心神蕩漾。

了無痕跡的暖融融的夢中,他曾無數次抱住這手臂,蹭在臉頰,或流連于腰腹……

潮濕的風拉扯着,他被夢裏的風拽到萬米高空抛下,又被這手臂攬進懷裏。

“郁光同學……郁光?!”

葉斯反複叫他,終于讓他從迷醉的幻夢裏清醒過來。

眼皮微擡,郁光視線從葉斯下巴處劃過,怔怔想,葉斯學長知道坐在他身邊的乖乖少年腦子裏已經意想過無數次足以稱得上冒犯的事情嗎?

思緒轉瞬即逝。

“啊……抱歉,我剛剛走神了……”他局促不安地道歉,用冰涼手背貼了貼自己發燙的臉頰。

軟肉微微擠壓,殷紅濕潤的唇瓣翕張着。

他在鏡子前練習過多遍——這個角度……葉斯應當會喜歡。

他悄悄打量了一眼,葉斯正凝視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太大變化,郁光暗嘆了口氣,心說,葉斯學長果然很難搞定。

“無事。”葉斯沒有詢問他走神的原因,轉而撕了一頁随身攜帶的速寫本中的紙張,遞給他。

自然原漿色微微泛黃,紙上映着鋼筆速寫的一顆桃花樹,枝頭簇簇花苞都是半開或未開的模樣。

應當是最近這幾日校園中的一顆。

“送你。”他聽見葉斯略帶笑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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