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的選擇
第二十四章 他的選擇
盛栾川看了一眼信號彈的方向,在小動物區,猶豫一番,他選擇了其中一個方向駕馬而去。
尤雪竹已經支撐了一盞茶的時間,箭筒裏的箭所剩無幾,他也在與狼群的周旋中被抓傷手臂。
每只狼的身上都插着一兩支箭,若狼群不是忌憚尤雪竹手中的弓箭,他的下場怕是和馬匹一樣了。
雙臂已經受傷的尤雪竹,随後射出的幾支箭都被雪狼躲過,雪狼只待尤雪竹手中的弓箭消耗完畢,便将群起而分食。
然而,朝這個方向趕的馬蹄聲,讓雪狼不安的晃起了尾巴。
阿川,他的阿川果然來救他了,尤雪竹心下一喜,放松了警惕。
雪狼很聰明,它們嗷嗚了幾聲進行了交流,随後圍着尤雪竹的六只狼裏,就跑出去了三只,它們去攔截前來救援的人了。
阿川,帶着侍衛,應該會沒事的吧?尤雪竹一個不留神,被雪狼找着了機會。
領頭的雪狼往前一撲,直接把尤雪竹按倒了,鋒利的爪子劃破了護具,也劃破了尤雪竹腹部的皮肉。
尤雪竹吃痛的用箭筒抵住雪狼的牙口,雪狼腥臭的口水滴在了尤雪竹的臉上。
尤雪竹手上突然發力,雙腳對着雪狼腹部就是一蹬,掙脫了雪狼的糾纏。
箭筒裏的箭已經散落在地,唯有一把防身的匕首挂在腰間。
尤雪竹查看了一眼腹部的傷口,因為有護具的抵擋,沒有傷及要害,但是再如此纏鬥下去,必死無疑。
三狼一人又對峙了一會兒,尤雪竹見盛栾川還未趕到,以為他帶的侍衛不足以應付那三頭狼,遂又向空中發射了一枚信號彈。
追着安輕言來到猛獸區的盛栾川也遇到了一點小狀況,安輕言因誤射懷孕的母鹿,被公鹿盯上了。
公鹿體型跟馬差不多高,對于盛栾川來說不足為懼,只是在盛栾川眼裏,安輕言第一次冬獵,遇到有攻擊性的動物,難免會害怕。
安輕言被公鹿逼得惶惶不安,安輕言騎着的馬匹也焦躁的不斷往後退,雖然盛栾川在公鹿的後面,但是公鹿一箭射不死,是會直接沖向安輕言的,到時落馬受傷在所難免。
盛栾川瞄準公鹿的頭,準備一箭斃命,此時,再次傳來的信號彈擾亂了他的思緒。
與此同時,安輕言聲音打着顫,情不自禁的又喊了句:“阿川,我害怕……”
盛栾川不再猶豫,搭弓拉弦,箭矢準确無誤的射穿了雄鹿的頭,雄鹿應聲倒地,盛栾川也駕馬趕到安輕言的身邊。
盛栾川重新将瑟瑟發抖的安輕言抱回自己的馬上。
“你剛剛喊朕什麽?”
“阿川?”
意識到不對的安輕言捂住嘴,神色惶恐的看着盛栾川:“陛下恕罪,臣只是一時情急才會失言的……”
“失言?”
“陛下恕罪,是臣僭越了,臣自知身份卑賤不該這樣稱呼陛下的,只是…臣當時心裏念的是臣最信任的人…忘了陛下與臣之間的君臣之禮了……”
安輕言的解釋更像是表白,盛栾川眼神複雜,但最終還是說:“沒有外人的時候可以這樣稱呼朕,但是在皇後面前不行!”
“好的,阿川。”
得到應允的安輕言,随即喊上了一句,但下一秒,安輕言的臉上又挂上了擔憂:“阿川,剛才我看見空中的信號彈了,是怎麽回事?”
“大概是…皇後發現了珍稀的動物讓朕去瞧瞧吧……”
“不用去看看麽,萬一遇到什麽緊急情況……”
盛栾川內心深處的不安變成不耐,他否定安輕言的猜想:“小動物區,能有什麽危險,朕先送你回去,再去看看!”
另一邊,苦苦支撐的尤雪竹已經遭受到了第二波攻擊,身上的護具已經被雪狼的利爪撕毀,渾身上下不見一點好肉。
傷口深深淺淺的,讓原本深紅的圍獵勁裝顏色更深了。
尤雪竹背靠着一顆大樹喘着氣,雪狼雪白的皮毛也一片片污紅。
這次,受傷的雪狼學聰明了,它們知道眼前人已經沒有再戰的力氣了,只要再等等,就能上去将他分食。
嚴寒的天氣,因流血過多逐漸降低的體溫,尤雪竹晃了晃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可眼皮卻十分沉重。
在尤雪竹即将昏迷之際,三根利箭破空而來,三匹雪狼應聲倒地。
只見遠處一人披着玄色風帽,騎着馬匹奔馳而來。
“阿川,你來了?”
尤雪竹眼前的景象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但聲音卻是喜悅的。
來人不說話,只是緊急的給尤雪竹處理傷口。
在把人抱上馬背之時,尤雪竹摸到抱他之人腰間的潮濕,還伴着血腥氣。
“阿川,你受傷了?”
此時虛弱的尤雪竹已經閉上了眼,但本能的反應還是讓他擔憂的用手确認着眼前人是否還有其他的傷口。
抱着尤雪竹的人終是無奈:“不想死就別動。”
聲音不像是阿川的,尤雪竹勉強的睜開眼,手也正好摸到了來人的臉上,眉間的一條疤痕讓尤雪竹瞬間清醒。
尤雪竹扯下來人遮住臉的風帽,不是盛栾川,而是上次在皇城外救他之人,與盛栾安有關的人。
“你不是阿川…你不是阿川…你不是盛栾川!!!”
尤雪竹的聲音嘶啞而悲嗆,終是急火攻心,噴出了一口鮮血昏迷了過去。
救他的人搖了搖頭,嘆息道:“兩個癡人。”
……
尤雪竹是在梧桐宮醒來的,他望着明黃奢華的穹頂,眼裏盡是灰敗,淚水不受控制的,無聲從他臉頰中劃過。
尤裕拿着藥從廚房出來:“公子,您醒了?怎麽哭了?是哪裏疼嗎?”
尤雪竹不答,任由尤裕擦拭着不斷往外湧的淚珠。
“公子,要小人請陛下過來嗎?在你昏迷的這段時日,陛下每天下朝都會來看您……”尤裕說罷,便要起身。
尤雪竹抓住尤裕的衣擺阻止到:“裕兒,不要……”
不用尤裕去請,盛栾川已經來了。
盛栾川見尤雪竹已經轉醒,拿起桌上的藥,舀了一勺,吹了吹氣。
“雪竹,喝藥。”
盛栾川伸過去的藥勺被尤雪竹無聲拒絕。
“雪竹,聽話,這藥不苦,喝了藥身體才會好。”盛栾川再一次将勺子遞到尤雪竹的嘴邊。
尤雪竹卻一手拂翻了藥碗,滾燙的藥汁悉數傾倒在了錦被上。
比盛栾川更緊張的是尤裕:“公子,您這是幹什麽?沒燙着吧?”
“裕兒,你先出去……”尤雪竹的聲音很輕,帶着深深的疲憊。
沒了旁人,帝後兩人沉默相對,只是盛栾川看着尤雪竹時,尤雪竹卻回避着盛栾川的視線。
終是盛栾川柔聲開口:“為何不好好喝藥?”
尤雪竹卻答非所問,提及盛栾川不願面對的問題:“當時,本宮發射信號彈的時候,陛下在哪?”
“朕…朕在西邊的狩獵區……”
“和誰一起!”
“和安輕言一起!”盛栾川也惱羞成怒了起來。
“那麽陛下為何對本宮的求救信號視而不見?明明是陛下說,若本宮遇到危險,會第一時間趕來的!!!”
“咳咳咳咳……”尤雪竹因情緒太過激動,咳了起來,喉間又湧上一股腥甜,他拿起方巾捂着嘴,白色的方巾染上了點點猩紅。
盛栾川在氣頭上,沒有注意到尤雪竹藏方巾的動作。
“朕明明囑咐你去小動物區等朕,你偏要去猛獸區,你為了争風吃醋,你這是自找的!”
認為尤雪竹在無理取鬧的盛栾川,扔下這句話便拂袖離去了。
“好…好…好…都是本宮自找的……是本宮自找的……”尤雪竹再也忍不住,喉嚨裏的鮮血溢了出來。
盛栾川怒氣沖沖摔門而去,尤裕見狀趕忙回屋,卻見尤雪竹再度昏迷了過去。
這一次,尤雪竹昏迷半月有餘都不曾蘇醒,盛栾川不再來看他,而是讓太醫用最好的藥吊着他的命。
但尤雪竹的身體還是一天一天的衰弱了下去。
太醫例行診斷,也例行的搖了搖頭,尤裕不厭其煩的問着自家公子的情況,都讓太醫以“得看皇後的求生意志”堵了回去。
而在昏迷中的尤雪竹卻做着一個淩亂且冗長的夢。
他夢到了兒時祖父的慈愛、父親的不茍言笑、母親的溫柔,夢到了兄長每次從邊境回家省親給他帶回來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夢到了在太學的時,還沉默寡言卻知他所想的盛栾川,與他一同長大的摯友盛栾安。
夢中的甜蜜稍縱即逝,尤雪竹追逐着這些溫暖的畫面,卻不知不覺深處黑暗之中。
等再度見到祖父,是一把年紀因牢獄之災的頹唐,見到父親,是馬革裹屍的凄慘,見到兄長,是通緝畫像貼滿天佑城的狼狽。
而知他心意的盛栾川執起了別人的手,他的摯友盛栾安因他被囚禁。
“不要被兒女情長給困住了,尤家還等着你洗清冤屈。”夢中的親人變化成惡鬼,抓住尤雪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囑咐到。
尤雪竹害怕,想要掙脫,那些惡鬼的身影又逐漸變換成了一個人,這個人便是安輕言。
安輕言一字一句:“尤雪竹,別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