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臨到離組,左昀安排好演員,又滿組拜佛托孤,一切辦妥,左昀收了行李坐上回程高鐵,總覺得落了點事,是他未同喬夢真告別。
窗外景色飛馳,連同思緒,耳機裏依舊是喬青遙,左昀同李振北閑聊間,控制不住的想去點開喬夢真的通訊頭像,點進他的朋友圈,發現自己認識他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關心喬夢真的朋友圈封面,點開發現是非常中二的游戲截圖界面,頭像也是游戲英雄,他突然想到,很久不見喬夢真玩游戲了,他以前總是找左昀雙排。
找他雙排那個喬夢真已經消失不見,現在這個喬夢真是車輪底下血淋淋重生的狂徒,簡直無法無天。
同樣無法無天的還有安娜姐,左昀總有耳聞,終于在回公司的某天得見,團隊宣傳順帶着左昀趕通告,一路抱怨:“我一想到要出她的通告就胃痛。”
左昀借出租車司機的後視鏡,草草的将亂發理順:“那我不會一見到馬上就被她用加農炮轟出去吧。”
“那倒不至于,”宣傳姐姐笑道:“安娜姐不太care團隊人多人少,我跟她這麽久,她都沒怎麽正眼看過我,估計團隊有誰她也不太認得,我覺得她還蠻喜歡很多人陪着的,反正你就幫我打打下手,主要是看看這種拍攝通告都怎麽帶。”
當天簡單拍雜志,兩人抵達時安娜姐已經在做妝發,現場攝影團隊支鏡調光,造型編輯也在挂衣服,燙裙子,現場蒸汽升騰,五光十色,好不熱鬧。
化妝室卻一片冷寂,推門而入,五人裏四個都瑟瑟發抖,剩下那個自然是安娜,此刻她端坐化妝鏡前,擡手指了指眉毛,沒有話,化妝師便只好拿眉刷繼續改。
經紀人朝宣傳使眼色,而後低頭在微信群裏咒罵。
“畫個眉毛調了快一小時,趕上繡眉了,我是真看不出來哪裏不對了,再過一小時就到拍攝時間,午飯還沒吃,頭發還沒做,我真暈死了,她都不理rundown的麽。”
宣傳回了個可憐兮兮都表情,她并非遲到,反而是前一小時抵達給安娜姐點香薰開空調,化妝間不能有異味,溫度設定28度,因為她既怕熱又怕冷,咖啡也掐時買好,讓安娜姐進門就可以喝到溫度适口的黑咖啡去水腫……百密一疏,結果花絮側拍相機忘記帶,宣傳這才中途打車去公司取,見左昀在,便帶他一起來開開眼界。
左昀也不傻站着,而是拿出相機穩定器裝模作樣的做協助工作。
安娜作為早些年間的頂級美人,雖風華遲暮,但韻姿不減,又美人在骨,天生一顆五官精致的頭顱,只可惜标志性的小圓臉膠原蛋白不在,略顯嘬腮,人面桃花成了昨日黃花,但她保養很好,以這個年紀來講,皮很緊致,脖子也未垮掉,只不過換了種美法兒。
同事們時常背後八卦這美麗的代價,每隔三個月就要去私人美容師那裏修補,幾萬一針的深層提升表皮緊致加八千塊錢一支的膠原蛋白,一次打十幾萬全臉微調,美容師還另加收服務費,多年功力,不留針眼痕跡,哪怕是筆尖粗的鈍針,肉裏穿行幾小時,隔天全部腫脹消除,淤青也無,每一針都避開血管,絕不影響女藝人滿當的工作行程,常年服務各種‘姐姐’,這點基本素養還是有的,因此服務費也更貴一些。
經紀人時常慨嘆:“每三個月就能掙幾十萬,這還是一個安娜姐,他手裏那麽多姐姐,全款房都買了好幾套,我當年真是入錯了行,應該去學醫美給藝人打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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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卦講多了,難免卦相偏解。
“我聽說可不是這個版本,她愛招神請鬼這事在圈內兒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吧,好像是請了‘人胎鬼仔’,反正是歪門邪道,所以駐顏有術,不然你看她這個歲數的女星,再怎麽保持也沒一個像她保養這麽好,林佳慧不比她嫁的富,那麽有錢整日金箔敷面呢,黑魚子都敷到腳後跟,不也老了……”
“對,她的确是信這個,不過我聽說的是請的妖仙,就早年圈兒裏特流行這個麽,拜龍王養小鬼任誰都會有尊神鬼供奉,還有人以屍油塗口紅,寓意‘保紅’,但感覺安娜是有點狐媚子術在的,一直那麽美,還有你看她交往過的男人名單,哪個不是男神,她都被玩兒爛了最後還有純情富豪接盤,富貴上岸。”
“請的是小鬼啦,邪乎的很,我的料很真哦,她那個鬼很厲害,不過她也的确是壓不住被反噬,要不然怎麽爆紅了突然就沒影兒。”
“她突然沒影了不是談戀愛去了嘛,要說這女孩兒戀愛腦真是要不得,白白浪費了好時機,不過戀愛對象是那個人……換做我,我也不要工作了哈哈,哪個女人不想天天跟他在酒店造孩子呢,他又正是顏值和體能巅峰……”
“哈哈哈哈你夠了,怎麽突然犯花癡,難道你喜歡他?”
“誰會不喜歡他?對了,他跟安娜到底真假?”
“都說是真的呀,但是從來沒人拍到,離真相最近的一次就是前些年,整個圈的狗仔扒他們倆逼她出來澄清,可依我看那位神秘制作人應該就是他吧?”
……
安娜忽然開口:“雙眼皮貼的不對。”
化妝師一額汗,眉毛還沒弄好,睫毛又出了問題,但還是鎮定微笑:“怎麽啦姐~”
安娜對着鏡子,擡一只瘦手:“看見沒?左眼貼剪的偏圓了,右眼貼的細長,弧度不一樣。”
化妝師助手連忙半蹲仔細觀看,實在沒觀察出個所以然,安娜直接上手将兩邊都撕掉,一切從頭。
好容易妝造完成,已比預定時間遲了兩小時,大家餓着肚子準備先拍一套在用餐,給等到臉臭的雜志交代,結果第一套安娜看了衣服,又不肯拍。
只因拿進來的是一套大紅的華倫天奴抹胸長裙,她讨厭紅色。
經紀人來來回回的溝通換衣服,好容易将姑奶奶送至攝像機前,結果又出亂子,安娜先是覺得光硬,調了光又覺得攝影師拍的不太行,但她現場并未發作,而是回化妝室同經紀人尖叫。
左昀同宣傳在化妝室外聽裏頭急風驟雨,幹脆止步門口,化妝師和助手就比較慘,因為先行一步進去準備改裝,眼下只能尴尬觀戰。
宣傳聳聳肩:“看見了吧,她事真多。”
“硬光的确是對不再年輕的女藝人不太友好,雖說後期可以修,但調完光原片是更好看一些,”左昀饑腸辘辘,只能拼命灌咖啡:“藝人不喜歡紅色衣服,雜志為什麽還要準備。”
“我也不知道呀,接手她的時候太匆忙了,經紀人也沒來得及收集藝人偏好,之前的團隊也沒交接給我們,經紀人都不問,我也不敢問,”宣傳解釋:“但是大概知道她工作之前什麽都要管,因此攝影方案,攝影履歷,服裝造型都提前給她看過的,她那個時候也沒說什麽,現在又來找事。”
身後門板打開,經紀人灰頭土臉,喊他們先進來吃飯,自己則跑去同雜志交涉。
兩人連忙進門同藝人助理一起将外賣一一拆盒擺桌,飯已經到了兩個多小時,眼下已然冷透,左昀小聲問宣傳這裏哪有微波爐,宣傳正一臉迷惘,安娜已經坐上主位,給助理伺候着準備用餐。
化妝師往嘴裏塞着冷飯,他識相的沒抱怨,而是随口講起時下新聞,調節氣氛,卻只字未提最新出爐今日熱門——喬青遙絕唱銷量再破紀錄,也算有心。
安娜剛發完火,此時對八卦也興趣缺缺,她沉默着吃了一口魚腹,便放下筷子不肯再吃,找出電話撥給老板。
左昀近距離趕上安娜發飙,她怒目切尺,臉卻不猙獰。
“衣服不行,拍攝又醜又low,工作搞的一團糟,還讓我吃冷飯,你這給我找的什麽經紀人?”
宣傳連忙跑出去找微波爐和經紀人,左昀将桌面熱菜和飯重新打包,推無花果沙拉到安娜跟前:“姐,你先墊兩口,菜馬上熱好。”
端着出門後,轉角遇見經紀人正巧接電話,萬分委屈的同總監抱怨:“她就是沒用上她指定的大攝影師所以心氣不順,自打來了之後就在這不停的找我麻煩,那個攝影師我們根本就指定不了,他拍一次要六七萬,雜志哪舍得出這個錢,肯拍她上封面就不錯了,這都是我求爺爺告奶奶求來的工作,她還以為她還像當年一樣麽?什麽配置都是最好的,過氣啦,早沒有話語權了,又不肯認命……剛聽小玲講這姐又跟老板告狀說我給她吃冷飯,還不是她自己在化妝間作,眉毛粗細不一樣,睫毛貼的不對稱,哪哪都不行,像個神經病一樣作到飯冷,老娘給她點了熱飯她不吃,非要放冷再吃,這也怪我,真受不了了,你趕緊招人,我不伺候了,瘋女人……”
經紀人此後未在進門,左昀同宣傳分工協作,宣傳檢查報告蓋蓋子操作微波爐,左昀送進屋,進門的時候安娜挑挑揀揀的吃沙拉,此時下午三點半,她也很餓,邊吃邊沉默的揀出所有紅色的食物,紅椒、胡蘿蔔、聖女果、山楂碎……堆在快餐盒蓋子上,她甚至看不得,以餐巾紙蓋上。
拍攝比原本預計的look縮減了三套,興許是時間不夠,亦或經紀人對低配置拍攝的協調結果,總之折磨終于到了尾聲,安娜坐在采訪鏡頭前,容光煥發,鎂光燈下她秀鬓如雲,大方得體。
“在當紅時期走進婚姻,如今是什麽原因讓您選擇複出呢?”
“也不算是複出,我一直都斷斷續續在圈裏,有出來做公益,但是沒有娛樂性你們也不肯報道。”
編輯低頭看手卡,繼續發問:“直到現在,大家還會常常提你您美貌的影響力,您現在的狀态也這麽好,日常是如何保養的呢。”
“有錢,”又想了想,安娜撩動頭發:“以及,适時遠離男人。”
“哦?那對婚姻有什麽感言呢?”
“感言就是,管好自己,少管別人。”
編輯沉默片刻:“出來工作後,您是如何平衡事業和家庭的呢?據我們所知,您丈夫是知名企業掌舵人,最近陷入困境身價大縮水,您這個時間段選擇高頻率工作,有受他這個事的影響麽,比如經濟壓力麽之類。”
“沒有壓力,據你們所知,我結婚時也是有錢人,我專輯賣的還可以。”
經紀人聽不下去,趕忙接茬:“她現在在學着寫歌呢,過一陣子會發一張精選專輯回饋多年支持她的粉絲,屆時也會收錄兩首新歌。”
“對,我在學寫歌,不過不是現在,我很早就開始學,也學了很多年,現在看起來沒這個天分,我以前不能認命,現在快知天命了,”安娜輕盈淺笑,她望着鏡頭:“所以這張精選集是我最後一張專輯了。”
……
采訪結束,衆人道謝散場,各自忙碌收拾,安娜拍攝的高跟鞋足足十五厘米,美麗的鞋子也如美人一樣,耐看卻難伺候,安娜原地躊躇,怒尋助手,張望間對上左昀的眼,他正拎着拖鞋朝她走過來。
年輕的男人,入世未深,眼睛都是亮的。
左昀問她:“安娜姐,介意我幫你解鞋帶麽?或者你忍一下,我去找你助理。”
安娜示意自己來,她扶着左昀的手臂,搖搖晃晃的穿脫:“我是不是見過你。”
女人的手枯瘦有力,左昀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鎮定:“沒有,這是第一次見,我大衆臉,認錯了很正常。”
安娜搖頭,她有玲珑的腳踝和小腿,腳也很小:“你叫什麽?”
“左昀。”
“左昀……左昀……”她念叨兩次,“這個姓很特別呢,你是我認識第二個姓左的人。”
至于第一個,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久到她已經忘記那個人容顏,只記得他的名字。
左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