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六長老挨雷劈
六長老挨雷劈
或許是看出黎離是第一次來角鬥場,那個負責接引她的工作人員将她帶去了位于角鬥場下方的休息室中。
休息室相當空蕩安靜,今日要上場戰鬥的人大多都在看臺上等着了,而等級較高者通常也不會來這裏。
黎離随意找了個角落靠站着,眯眼打量着那些樣式新穎的武器。
看起來都不錯,但是沒有附魔的痕跡,都是給普通人用的尋常武器。
那個漂亮的侍者看了黎離好幾眼,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你要不要換一把武器?角鬥場是可以免費租借武器的,只要不損毀就不用賠償。”
雖然她在角鬥場中早就見慣了死傷,但是看到黎離這副模樣還是于心不忍。
通常這麽小就出來歷練的要麽是強大的魔法師,要麽是從小接受鍛煉的貴族戰士,但是很明顯黎離不是,這麽年輕的游民很可能連基礎劍術都沒學過。
侍者繼續開口道:“你的那把劍一般是塔城裏的孩子剛學劍時用的,完全無法和魔獸的尖齒利爪相比,你不如選一把長矛,或是圓盾……對了,那邊還有鏈甲,你也可以穿上的。”
黎離安靜聽着,模樣乖巧地點了點頭。
“嗯,多謝。”
雖然道了謝,但是她卻并沒有要更換武器或是穿上铠甲的意思。
這把劍對于別人來說可能太小了,但是對于她來說卻正好合适。至于铠甲,對于追求無快不破的劍修而言,穿上去只會影響她出劍的速度。
侍者也只能無奈地嘆氣。
此刻休息室的魔法陣有光芒在閃爍,她連忙招呼黎離:“到你了。”
黎離嗯了一聲,跟她一起走進那個魔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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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暫的眩暈過後,二人從休息室出現在剛才那個熟悉的黑暗甬道中,黎離正前方就是那扇巨大的鐵門。
身後好看的侍者匆忙叮囑:“記住!低級角鬥是沒有護衛者确保你們安全的!你要是打不過一定要朝場中的安全區——就是那個魔法防禦陣中跑,知道了嗎?”
黎離回頭看了她一眼,再次道謝。
“謝謝。”
容不得侍者再多說什麽,刺耳的咯吱聲響起,封閉的鐵閘門打開了。
黎離左手握劍,自黑暗中緩緩走到人前。
看臺上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又是新面孔,咦?這麽年輕?!”
“不知道她會遇到哪只魔獸。”
“通常來說,新人的第一場都是最容易對付的那些魔獸吧?比如野生咕咕雞王……甚至有人運氣好抽到過史萊姆。”
沒有讓他們等待太久,看臺最頂端,負責講解的工作人員的聲音通過擴音魔法陣傳到了角鬥場的每個角落——
“這是今天的二十三場戰鬥!上場的勇士是首次參加角鬥的新人,549527!”
“她要對陣的魔獸是——”
“角鬥場的老對手,今年未嘗敗績,即将斬獲第一百連勝的狂獅獸!”
看臺上的聲音突然變得嘈雜混亂,有人在質疑角鬥場是否為了保持狂獅獸的百勝惡意欺負新人,有人在為即将到來的血腥戰鬥呼喊,還有人在提醒黎離戰鬥開始後就直接往安全區逃命。
看臺上,同樣在等待戰鬥的游民高聲提醒着底下的可憐蟲——
“你不是狂獅獸的對手!”
“趕緊逃小鬼!那只畜生咬死過兩個中級魔法師!”
“咔嚓——”
伴随着山崩海嘯般的呼聲,對面的甬道口的鐵栅欄被打開了。
一只如小山大小的巨獸緩緩地從露出了它的真容,金色的眼睛居高臨下地掃了黎離一眼,而後擡爪,慢條斯理舔舐着爪毛上殘餘的血漬。
這是在角鬥場門口看到的那只狂獅獸,黎離一眼就認出了它。
她自然也看出這只魔獸遠超出中級魔獸的行列,按照魔法界的衡量标準,或許它已經是高級魔獸了。
一人一獸相對而立,劍修渺小得像一只螞蟻。
然而一霎間,那只螞蟻先動了。
她沒有往後退避到安全區,而是迎着狂獅獸而去!
“吼!”
狂獅獸似乎沒料到黎離這樣大膽,憤怒地咆哮一聲,帶着山崩地裂的氣勢猛撲向黎離!
黎離左手持劍,似疾風般踏過沙地,腳尖輕點,與狂獅獸的利爪擦身而過。
與此同時,她的劍也擦過狂獅獸的脖子。
她知道這把尋常的精鐵劍刺不破這頭魔獸的獸皮,所以她将淩厲的靈力附着在劍刃上,只是有點可惜,她的靈力依然過于薄弱,只能勉強在狂獅獸的脖子上留下一道不起眼的劃痕,連血都沒有流一滴。
狂獅獸似乎沒有意識到不對,返身繼續撲咬黎離。
“兩次,夠了。”
黎離低語。
魔獸終究是魔獸,只是兩次撲咬動作,就讓黎離看破了它的攻擊軌跡。
接下來的戰鬥變得格外離奇,看臺上的觀衆一片噓聲。
往日迅猛無比的狂獅獸今天不知為何好似眼瞎了一般,每次攻擊都落了空,而黎離仿佛只是不知疲倦地逃跑,再逃跑。
“要麽認輸要麽戰鬥啊!光是逃有什麽用啊!”
“對啊,難不成魔獸能被人類給累死嗎……卧槽!”
“光明神在上……這女孩是被神明庇佑才如此幸運嗎?”
在場中逐漸變低的嚣雜聲中,狂獅獸的步伐越來越緩,這頭不知飽食過多少次人肉的猛獸身體搖晃了幾下,最後睜着不甘的雙眼轟然倒地。
整個角鬥場突然沉默了。
鮮紅的血浸透金黃色的獸毛,再湧落到同色的沙地上。
這片沙子很快吸滿了鮮血,于是紅色不斷蔓延開來。
黎離握着劍,左手好似不經意地揚了個漂亮的劍花,将劍上沾染的獸血全部甩幹淨。
她回頭看了眼魔獸,确認氣息全無後,不緊不慢地走向來時的甬道。
鐵閘門重新打開,方才還在擔憂不斷的女侍者滿臉震驚地看着她。
“我回來了。”
黎離客氣地同她打了個招呼,然後指了指自己衣服上濺上的獸血,禮貌詢問:“我可以在這兒洗個澡嗎?外面的澡堂好像要收錢。”
“可……可以。”
“收錢嗎?”
“……不收。”
角鬥場內,負責處理屍體的人廢了很大力氣才将狂獅獸僵硬的屍體搬回地下室,為了防止被亡靈法師利用,這些魔獸的屍體通常都會經由魔法師們處理。
但是在處理之前,角鬥場會将這只魔獸身上所有能利用到的部位全部剝離,例如它的這身堅韌的皮毛,就是很好的魔法材料。
但是此刻,平時負責這項工作的人卻安靜地候在一旁。
狂獅獸的強大在過去一年中有目共睹,但是它卻突然死了,還是死在和一個身上毫無魔法波動的新人手中,很難讓人不懷疑這是亡靈法師的手筆。
“身上沒有被亡靈魔法侵蝕的痕跡。”
“致命傷是它脖子上的一道劍傷。”
檢驗官冷靜地報出結果,然後沒忍住,再次翻開狂獅獸的皮毛查看上面那道可怕的劍傷。
“只有一道劍傷。”
“不可能。”另一個檢驗官眉頭緊皺:“想要将狂獅獸一擊斃命,哪怕是霜狼騎士……不,哪怕是獅鹫騎士也只有佼佼者能做到!”
“很明顯,那個女孩不具備這樣可怕的力量。”
“萬一是武器呢?”
“她下場的時候我看過了,那只是一把被貴族家的孩子當做玩具的尋常精鐵劍!”
“是的,你都說了——貴族家的孩子。”
檢驗官眼中帶着窺探到某種秘密的得意光彩:“據我所知,不少貴族都喜歡讓孩子隐姓埋名裝作普通人到角鬥場歷練,如果戰績難看也不丢家族的臉,如果一舉成名就公布真實身份。對于這樣的家族而言,在精鐵劍上進行隐蔽的一次性附魔并不算難事不是嗎?”
“附魔?”
“沒錯,類似于‘鋒利’‘破甲’甚至是“一擊必殺”之類的昂貴附魔,據說這種高級附魔一次就需要耗費上千塊魔法石。”
“還有她每次都那麽幸運剛好躲過魔獸的攻擊,大概率是身上有某位光明魔導士的賜福?”
“但是她身上并沒有魔法波動,而且貴族家的孩子通常都更傾向于成為尊貴的魔法師……”
“那我們就不得不更謹慎了,尋常游民孩子可沒有面對魔獸還這樣冷靜的,而且她用的是劍,整個大陸最擅長用劍的戰士全都在光明教會,也許這位是他們正在培養的下一位霜狼騎士或是獅鹫騎士呢?”
在短暫的交流中,角鬥場大致确定了黎離一定有個非凡的來歷,也默契地決定裝作不知道,配合光明教會或是那個神秘家族鍛煉他們的後輩。
至于她之前的經歷他們并不想去查詢,因為就以往的經驗來看,這些被丢下來歷練的天才們通常都有早就編造好的假身世,例如豬猡村養豬的孩子之類的……
還在翻看狂獅獸傷口的檢察官蹲在地上,腦中卻不斷回想着之前戰鬥的畫面。
他當時離得最近,親眼看到黎離在戰鬥的時候并不只是在逃跑,她似乎揮動了上百次劍——雖然在所有看客眼中,她揮劍時的擡手都像是驚慌逃跑的動作。
“如果……她拿着一把普通精鐵劍,斬了狂獅獸的脖子一百次呢?”
這個念頭剛一浮出來就把他自己都逗笑了。
哪有這麽巧的事,誰能保證自己可以在逃命的過程中,連續一百劍都分毫不差地砍中魔獸的同一部位?何況那只狂獅獸的毛那麽長,剛才他們都是一點點扒開厚密的獸毛才看到傷口,一直都在逃命的黎離就更不可能把握得如此精準了。
就算是光明教會的獅鹫兵團騎士長怕是也做不到吧?
黎離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
她也并不覺得自己殺死狂獅獸是多了不起的事,更不擔心會因此被查出來自另一個世界。
雖然這是個陌生的世界,但是規則其實和修真界并無差別,都是強者為尊。
低級角鬥場裏的戰鬥對于這個世界的頂級強者來說,就是一群螞蟻。一只螞蟻咬死了另一只更強壯的螞蟻并不值得強者多看一眼,因為在他們漫長的人生中出現過的螞蟻太多了,他們不可能揪着每一只螞蟻追查這只螞蟻住哪個窩,今天又搬了多少粒米,更不可能擔心這只螞蟻未來會不會咬死自己。他們只會關心同等級的對手,因為那些存在才是真正的威脅。
黎離非常舒适地享受了熱水浴池的待遇,要知道在天劍村中大夥兒都是提桶熱水就洗了的,想泡澡只能選擇躺在冰冷的溪流裏沉浮。
此刻她泡在熱水之中,享受着靈力和精力都消耗一空後的疼痛和疲倦——并不是她變态,這就是劍修們最青睐的修煉方式,此刻周遭的靈力正瘋狂湧入她空.虛的體內,這速度遠比慢慢打坐來得快。
在修真界都不一定能天天找到對手切磋,這兒能天天打架,可真是劍修的極樂鄉啊,黎離忍不住輕聲喟嘆。
角鬥場的地下室是低階勇士的住所,雖然在地下不見天日且蟲子略多,但好歹給每人都提供了一間小小的石室和一張木板床,與那些被騙進塔城來挖礦搬磚的游民比起來,在這兒打架前途的确光明太多了。
最主要的是,這兒還提供免費的午餐。
對于從進到塔城後一直都處于饑餓狀态的黎離而言,哪怕這些午餐全都是蔬菜糊糊,面糊糊,只要是免費的都很香。
不過她很快想起自己還有個同樣在挨餓的同伴。
黎離找上那位好看的侍者,言簡意赅地表達自己的需求:“我要錢。”
之前朱恩曾提及每場勝利都會獲得一定的報酬,如果表現夠亮眼,還能得到額外的打賞。
侍者立馬理解了,不過她為難道:“塔城角鬥場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培養更多能夠強大的魔法師和戰士,但是之前有一些勇士戰鬥完後拿了相當豐厚的的資源,當召集他們去抵禦魔獸時又拒絕,為了防止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現在角鬥場要求必須應召一次才能拿到當月的報酬。”
黎離沒聽太明白,但是從侍者的表情和語氣也判斷出現在拿不到錢。
很好,看樣子這個月是沒法養藥檀,更沒法買塔城特産帶回天劍村了。
就在黎離猶豫該打包哪種糊糊給藥檀帶去當午餐時,一道鬼祟的身影出現在最角落。
那人裝作東張西望,手上動作卻飛快地摸着擺在餐臺上的紅色水果,以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模樣不斷将果子往自己懷裏扒拉。
他甚至還在嘴裏嘀咕。
“黎離一個我一個……不,我兩個。”
黎離聽了會兒後,冷不丁開口:“這果子很酸,別拿了。”
藥檀被吓得肩膀一抖,下意識想把果子往懷裏揣,結果窸窣全往下掉。
黎離輕松把果子全接住,抛回他懷裏。
“你怎麽進來的!”
“你怎麽進來的!”
兩人同時問出這句話。
黎離用廢話回答:“我從上面走下來的。”
“我去給朱恩處理了一下傷口,朱恩就把她的午飯名額讓給我了,我想着過來帶點吃的再去找你。”
藥檀也沒琢磨黎離剛才的話有什麽毛病,此刻的他眉眼飛揚很是得意:“雖然我沒在塔城掙到錢,但是聽朱恩說塔城很缺牧師和精通治療魔法的人,想來到時候很多組隊比試的人會争着要我,不愧是天才醫修!”
黎離愣了愣:“組隊比試?”
“對啊,我才知道原來角鬥場不止單打獨鬥,還有多人組的戰鬥,據說這些比賽的報酬也是單人賽的數倍。”
藥檀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說完這句話後,對面的黎離突然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起了他。
黎離問他:“你剛才說想和別人組隊比試,難道你已經成為塔城勇士了?”
“那倒沒有,我還不太會用靈力直接治療別人,不好假裝治療魔法,估計也沒人會跟我組隊吧?再者說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這麽危險的地方,可是好歹我才是修為高的那個,也不好總靠你……”
藥檀還在念叨着猶豫不決,黎離已經在他邊上坐下了。
“好,那給你半炷香的時間考慮。”
“考慮什麽?”藥檀有點沒反應過來。
“跟我組隊去殺……打架。”黎離想起醫修的膽量,很體貼地把那個血腥的字眼換成了藥檀能接受的詞。
她把那枚青銅色的水晶勳章在藥檀眼前晃了晃,上面的那個“1”字格外醒目。
藥檀曾經在朱恩身上看到過同樣的青銅勳章,不過當時後者上面的數字是“99”。
所以他很快反應過來,嘴唇翕動着,難以置信地瞪向黎離。
“你跑去打架了?我不是讓你等我嗎?!”
黎離若無其事地吃了一口糊糊:“嗯,我一直在角鬥場等你。”
保證半步都還沒踏出去過,劍修從不騙醫修。
“我是讓你在外面等,沒讓你在裏面!”
“外面太陽大,很曬。”
藥檀氣懵了:“你不是拿你們六長老發誓的嗎!你就不怕她閉關出來飛升真挨雷劈掉下來?!”
正在吃糊糊的人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坦然道:“六長老挨雷劈,關我黎離什麽事?”
“……黎離,你真他娘的是天劍宗的大孝徒。”
“多謝。”
說到最後,藥檀還是沮喪地接受了黎離的提議,胸前別上了和她一樣的青銅勳章。
他倒不是突然變勇了,而是黎離告訴他,只要有了勳章角鬥場就能包吃包住還有錢拿,這可比出去挖黑礦好多了!
而且黎離還再三保證,她和魔獸戰鬥的時候藥檀可以一直蹲在安全區邊上,随時能跑路。
對于醫修來說,随時跑路+安全區+劍修,這樣的字眼組合在一起簡直太有安全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