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淩七頓了下:“我還以為你睡着了。”
“沒睡着。”
淩七将手搭在他的後頸處:“別抵着窗,靠着我肩膀。”
蘇昂想說我聽見了,但最後他張了張嘴只回了一個嗯。
十七八歲的少年人還處在發育階段,沒完全張開,都說這個年紀的少年骨頭極硬,瞧着瘦削卻滿是青春張揚的模樣,蘇昂現在就有這種感覺,靠着淩七的肩,他覺得更難受了。
這樣靠着還不如像剛才那樣抱着。
蘇昂說:“過來一些。”
淩七湊過去,蘇昂順勢靠在他的肩窩,腦門碰着他的頸側。
“……”
有些親昵,淩七頓了下,呼了口氣仰頭。
算了,随便吧。
他靠着椅背,身體陡然放松了下來,閉眼前拍了下蘇昂的頭:“實在難受就叫我。”
蘇昂有沒有說話淩七記不清了。
坐在前排的陳铮冉打了個電話,有些放心不下後排這個暈車的,林秋允有跟她提過一嘴關于蘇昂的事。
林秋允那天跟她聊天時,提起蘇昂還感慨了一下:“他很厲害,在休學四年的情況下補上了所有缺失的課程,上次我特意留意了一下,他的學習進度還超前了一截。”
陳铮冉震驚之餘就是好奇:“休學四年?”
“車禍。”林秋允沉默了一會,“傷得很嚴重,在醫院躺了兩年半。”
陳铮冉輕擰起眉:“那他就是用一年半的時間學完了落下的所有課程。”
半響後,林秋允點了下頭。
-
從記憶裏抽離,陳铮冉轉過身想叮囑兩句,結果剛轉頭就愣住了。
現在不過八點出頭,正是太陽初放光芒的時候,細碎的陽光在少年周圍籠罩了一層金黃的光圈,蘇昂幾乎整個人埋進淩七懷裏,手指還揪着他的衣擺,只露出了小半張側臉。可能是怕曬,淩七扯了件校服外套罩着,一手還搭在蘇昂肩上。
時間仿佛定格住了,陳铮冉看了好一會兒,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轉過去後,她無奈笑了一下:“還真是情比金堅。”
車上很多人都在閑聊,張宇飛昨天訓練累了,一上車就睡得昏昏沉沉,高易倒是沒睡意,和女生們聊得還挺開心。
有女生問高易:“哎,你跟那倆帥哥是不是挺熟的?”
高易:“那當然!我們一個班的,那倆都是我後桌,一個是我們班的班長,還有一個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
女生們激動了,争先恐後說:“那能給一下他們的聯系方式嗎?”
高易這個二愣子總算反應過來這群女生圍着他叭叭叭講了這麽多是為了什麽了,他撓了下頭:“這樣不好吧,還是要問一下他倆的意見。”
七爺的他是不敢給的,給了就離死不遠了。
班長的他就更不敢了。
最後高易被女生纏得沒辦法,站起來順着過道去前排,俯身說:“七爺,後邊女生想要你和班長的聯系方式來着,我也沒敢做主,就來問……我靠!”
高易看清後,大腦所有的弦瞬間繃直。
陳铮冉轉了下頭:“靠什麽?”
高易都沒敢直視她,結結巴巴說:“不是,我是說,我覺得這個靠背我靠着還挺舒服的,就問,問問。”
最後高易落荒而逃,回去時還差點被絆了一下,他一屁股坐下後就跟那些女生說,“在睡覺,等會在幫你們問問。”
女生們失望的啊了一聲。
高易比她們還想啊,他用力去抓張宇飛的手。
張宇飛疼醒了:“幹嘛啊?你傻/逼吧?”
高易松手:“你去前排看看。”
張宇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七爺肯定在睡覺啊,我找揍呢我去前排看看。”
高易:“……你怎麽知道他在睡覺?”
張宇飛:“你看看現在幾點?他估計得睡一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生物鐘有多變态。”
“……”
高易閉嘴。
高易默哀。
高易反思。
是,就他沒腦子。
張宇飛頭一歪又開始睡:“別想了,上車睡覺,下車尿尿,咻的一下時間就過去了。”
-
第一站點是設計博物館,直接跨了一個區,坐車坐了快一個半小時,到目的地時,陳铮冉站起來組織同學們下車。
中途蘇昂迷迷糊糊的也跟着睡着了,察覺到異常的吵鬧聲後,他還沒反應過來,後腦勺就被輕輕拍了一下。
“醒醒,到了。”
淩七剛睡醒,嗓音裏帶着倦意,他站起來,就感覺到衣角被人不輕不重的扯着,他垂眼看過去,又倏忽躲閃了視線。
他第一次懷疑自己可能是手控。
蘇昂的手就恰恰長在他審美點上了。
淩七有些起床氣,俯身說話時語氣裏還藏着幾分戾氣:“書包給我。”
頓了下,又說:“手也給我。”
淩七單肩背着蘇昂的書包,将人牽着下車,外邊的空氣遠比車裏的清新,設計博物館大門前有一塊極寬的空地,不少同學一下車就撒了歡的蹦,老師們正在與接待人交接,一時無暇顧及。
太陽光烈,淩七微眯起眼,問:“好一些沒?”
沒人答話,淩七疑惑的看過去,看仔細後,有些愣住,蘇昂低着頭,呼吸有些急促,身體都在細細發抖,冷白的皮膚上都是汗。
淩七皺起眉,剛才在車上這人都沒這麽大反應。
“怎麽了?”
蘇昂不自覺收攏指尖,他有些站不穩,借力靠着淩七,額頭抵着他的肩窩,半響後才說話:“我……看不見。”
他的聲音很低,帶着顫音。
蘇昂繼續說:“我,我的眼睛有問題,每次睡醒後都會陷入短暫失明,我……”
蘇昂有些說不下去了,他第一次向別人說這些事,沒人會自揭傷疤,也沒人會暴露自己最大的缺點,可是現在也只有旁邊這人可以說了
淩七沒有很驚訝,他其實能大概猜得到蘇昂的眼睛有問題,從教室那次之後,他就有留心過。
但現在聽蘇昂親口說,還是有一種頓悟的感覺。
每次睡醒後都會陷入短暫失明……
所以這人上學期間從不睡覺,再困都會去櫃臺邊站着,不是不困,是不敢睡。
淩七抱住他:“沒事,抱一下就沒事了。”
陳铮冉和物理老師忙着組織隊伍,陳铮冉看見這一幕,擔心的問了一句:“怎麽回事?蘇昂還是不舒服嗎?”
淩七回說:“沒事,他就是站不穩,我給他搭一下。”
兩名樣貌極好的少年抱在一起,引得女生一直捂嘴叫,有甚者還拿手機拍照。
淩七低聲問了一句:“要緩多久才看得見?”
“十分鐘左右。”
接待人領着學生先進去了,淩七和陳铮冉她們說明原因後,在外邊又待了一會兒。
從在三中上車開始,蘇昂都處于一種十分難受的狀态,人在難受的時候,其他感覺器官都會被刻意模糊,現在慢慢緩過來了,那些遲鈍的反應才倏忽冒出了頭。
蘇昂壓住內心異樣的感覺,說:“謝謝。”
等差不多可以看清了,兩人才進了博物館。
設計博物館顧名思義重點在設計二字,接待人帶着他們參觀了許多作品,又帶他們看了工作區,休閑區。
“我靠,這休閑區好高級啊。”
“我以後就來這上班吧”
“……”
蘇昂狀态不是很好,他慢慢走在隊伍後面,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結果一下彈出十幾個未接來電。
他盯着看了好一會,才回撥了過去。
電話被立刻接通:“sugar?你現在在哪裏?警報一直在響,我查了定位,不在學校?”
蘇媽媽急得直接飙英文,蘇昂說:“沒事,研學活動,外出了,嗯,坐大巴車,我沒事。”
蘇媽媽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手機不要靜音。”
挂了電話後,蘇昂切進微信,意外發現陳铮冉給他發了消息,他擡眼往前看了一眼後點進去,是一張照片。
淩七側過頭:“在看什麽?”
蘇昂将手機遞給他:“筝姐發的照片。”
淩七看了一眼,是他倆在車上靠在一起的照片,淩七點評說:“還挺好看,你轉給我。”
蘇昂:“你應該也有。”
淩七說:“我沒有,沒她微信。”
原本有的,後來聊了幾次,探讨了一下語文的美之後,就友好和諧互删了。
參觀浏覽了不少地方後,在一樓大廳開了個講座,午飯是學校訂的外賣,麥當勞套餐,還挺豪華。下午去了書院,一個看起來很高級的圖書館,先開了一場講座後就開始自由活動,都在翻閱書籍。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下午都快結束了,坐車返校的途中,同學們都累得倒頭就睡,車廂內很安靜,夕陽沉在林梢後,大巴混入車流,朝着路的盡頭行駛。
到學校時都快七點了,晚自習即将開始,班上還是很熱鬧。
“太特麽爽了,去了五星級酒店,參觀了總統套房,還吃了酒店提供的下午茶!”
“閉嘴吧你!”
“法院好莊嚴,一進去就望而生畏,肅靜得我都不敢大聲講話。”
“我直接哭暈在廁所,我一個暈血的去了醫院看護士抽血,看見血我就倒了,周圍人吓了一跳,太丢人了。”
聲音突然變成了竊竊私語。
“填調查報告的時候,別班女生不是還在打聽班長和七爺去了哪條線嗎?”
“沒想到吧,他倆走文藝路線,有的女生還做了分析報告,研究他倆可能會去的路線,完美避開正确答案,我都快笑死了。”
“誰特麽想得到,我也以為他倆會走理工或者法學,醫學什麽的。”
“文藝和七爺有個毛線關系,難不成是班長選的?七爺陪着去的?”
班上人都知道他倆關系好,正主更是親口認證過‘情比金堅’,最後一條瞬間得到了廣大支持。
蘇昂去飲水房接完水回來時,恰好只聽見了最後一句。
“……”
這次研學活動只是高中學生生活中的一點波瀾,泛起一時的水花後大多都歸于平靜,但這次有些出乎意料,足足鬧了兩三天還在躁動。
因為國慶要來了。
作為學生,最期盼的事就是放假,除了寒暑假,最值得期待的也就只有國慶假了。
雖然三中不做人,一下砍了三天,但好歹還有四天不是。若是以前,學生們還會農民起義一番,但是長久以來的鬥智鬥勇,鬥得學生身心疲憊。
高易說得一臉憤憤:“三中除了毀人滅欲外什麽都好!”
“三中不是有砍假期的習慣嗎?三天怎麽說都要砍一天,剛開始我們還農民起義來着,打電話或是寫郵件發到教育局,但後來次數多了,教育局都煩了。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哥們兒為了争取五一假期申請一線作戰,打電話給教育局,結果教育局一接電話就問‘三中的嗎?’”
“那哥們兒雄赳赳氣昂昂擲地有聲回了個對,教育局冷靜的回了個‘稍等’,然後哈哈哈,然後把電話切線了,直接轉接到了三中政教處,教導主任親自接的電話。”
“哈哈哈關鍵是那哥們兒沒反應過來,深刻批判了三中慘絕人寰的做法,最後被政教處請去喝茶了,真的笑死我了。”
蘇昂邊寫題邊聽,還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
高易捶桌大笑:“因為那哥們兒原本還想讓大夥兒看看他的英勇戰記,所以一開始就錄了音,但最後的這個反轉他自己也沒想到。”
周邊的人笑成一團,結果在國慶前一天布置作業的時候就笑不出來了。
“媽的!老子就放四天,不知道的還以為放寒假呢。”
“我數數有幾張……”
“靠,不用數了,二十七!只算卷子,不算其他。”
一瞬間,班級同學開始罵罵咧咧。
淩七将卷子一股腦的塞抽屜,屈指扣了下蘇昂的桌面:“老師來了叫我。”
蘇昂:“好。”
每個人的睡覺姿勢都不同,像淩七就喜歡埋頭睡,手臂墊着頭朝下,臉被遮得嚴嚴實實,後來隔了不知道幾個班的孝順孫子張宇飛怕淩七一睡就悶死過去了,就去買了個中間空心的軟枕上貢。
後來張宇飛和高易沒少被這個軟枕砸。
蘇昂收回視線,開始回想一些事,他和淩七自開學以來就處于一種不冷不熱的關系,朋友算不上,定義在同桌更合适,似乎從研學完開始,他和淩七才更熟了一點。
因為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