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淩七去時閑屋接淩小七時,就見寧疏坐在休息區,前邊放着臺筆記本電腦,十指搭在鍵盤上,劈裏啪啦敲得飛起。

寧疏聽見聲響,擡了下眼說:“淩小七在這兒。”

說着,從腿上撈起貓放桌子上。

淩小七睜着雙貓眼,看了眼他爹後,眼簾下垂,沒什麽表示的移開視線,扭頭把屁股對着淩七。

寧疏看樂了:“好像不太待見你。”

淩七嘴裏咬着根棒棒糖,倒也沒什麽反應,只說道:“過來。”

貓一動不動,屁股還撅高了一點。

寧疏忍着笑,憋得肩膀一顫一顫的,她有時候看這一貓一人的互動都覺得挺好玩的,別家的貓咪軟萌可愛黏主人,別家的主人呢細心溫柔是個貓奴。

但眼前的情況明顯不符合常規。

一人一貓相愛相殺,互不對頭。

淩小七又瘋又野,十分鬧騰,其中‘野’的部分跟他爹一個個性,吃軟不吃硬,順毛才能哄好,對着幹就得炸毛。但淩小七變成現在這樣,也少不了淩七的功勞。

初見淩小七是在一個下雨天,雨過還未天晴,天就已經暗下來了。書店裏沒什麽人,只有三三兩兩幾個學生坐在休息區看書。她靈感匮乏,百無聊賴,只好透過門簾盯着雨幕發呆。

燈光照映着水面,水坑突然被一腳踏開,視線裏闖入一道身影。

寧疏就看着那道身影快步的走進來。

看清來人時她愣了一下。

外邊大雨雖歇,但還是有些細碎的雨絲,少年頭發微濕,臉上帶着未幹的水痕,眸子很黑,像是注入了濃黑的夜色。鼻梁上貼着片創可貼,眼臉處都有傷,寧疏看着,當即覺得小說裏不良混混的男主角有臉了。

她問:“又打架了?”

淩七打架也不算什麽稀奇事,三天兩頭就來一場,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淩七沒答,他輕擰着眉,垂下眼不知道在看什麽。

寧疏這才注意到他手裏還抱着件外套,外套裏像是裹着什麽東西,她正想問,就見外套動了一下,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小貓睜着烏黑的大眼睛,很小聲的喵了一句。

寧疏愣道:“……你養的?還是撿的?”

淩七:“我的。”

寧疏忍不住伸手去薅貓頭,摸了半天才想起來問:“怎麽了?”

淩七:“它不吃東西。”

少年眼裏有一絲焦灼,聲音繃得有些緊,寧疏接過貓,見貓咪蔫蔫的,便邊打電話聯系獸醫邊安撫。

她将貓安頓好後,盯着淩七的臉,開始翻舊賬:“又打架?上次七爺以一挑三名揚小區,這次是不是以一挑五?”

淩七好半晌才轉過臉看她,面上沒什麽表情,不是很想說話的模樣:“沒有。”

寧疏當即一聲:“呵”

“挑了四個。”

“……”

這不良小混混真的欠打。

後來獸醫過來給貓檢查,說了很多養貓的注意事項,淩七靠着櫃臺還是一臉懶倦,低着頭敲着手機屏幕,寧疏側頭看了一眼後怔了一下——手機備忘錄,裏面全是獸醫說的重點。

時閑屋頗受小區老年人的歡迎,大姑大姨喜歡拿着小板凳坐門口聊天,寧疏經常聽她們提到淩七,說是好好一個長那麽俊的小夥子,怎麽天天打架,身上隔三岔五就見血,不學好。

寧疏聽聽也就過了。

淩七跟不學好的小混混頂多沾個邊,就算是,那他也是個面冷心熱的小混混。

後來寧疏問起貓的名字,淩小七三個字将寧疏砸懵了三天,後來習慣了還經常調侃——這名字起得好啊,一聽就是你兒子。

淩七毫不謙虛應下了誇贊,半晌才說了一句:“兒子?”

他目光沉沉的看了眼淩小七,雖然沒有後話,但貓還是明顯感覺自己被嫌棄了,尖叫一聲,一爪子拍下去見了血,當天,貓見淩七跟見了瘟神一樣。

淩七并不算一個有耐性的人,不管對人還是對事,只有經過了足夠的時間做鋪墊,他才能真正将這東西放在心上。有時候寧疏對他某方面的慢熱感到驚奇,但她也明白,這樣一個人,別人難走進去,他也很難放人離開。

後來過了很多年,淩七身邊一直跟着這只貓。

其實貓咪剛開始膽子很小,伸個爪子都顫顫巍巍,叫聲微弱,一股可憐兒樣。後來從軟萌乖貓逐漸變成瘋勁兒十足的野貓,此過程寧疏想想還是覺得神奇,最後歸結于淩七‘教導有方’。

-

淩七将貓拎回來後,去冰箱拿了瓶汽水,關上冰箱門時瞥見了粘在上面的便利貼,一連好幾張。

‘少喝冷飲’

‘飲料不要放在冷凍室’

‘爛掉的菜記得扔掉’

‘……’

一連串看下來,淩七手一頓,将汽水扔回冰箱。

剛坐下沒一會兒,手機就響了,界面彈出好幾條消息,他匆匆看完後,摁滅手機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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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期間管得松,張宇飛幾個下了晚自習,就翻牆出去直奔網吧,賴悟奇剛翻出來,一不小心就被絆了一下:“哇靠!”

李志一把捂住他的嘴:“哇什麽靠!閉嘴,想把什麽魂招過來?”

賴悟奇直點頭。

去了常去的網吧,網吧老板一如既往的厭世樣,看了他們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賴悟奇家住另一個市區,不怎麽來,也是第一次見這老板,當即豎起拇指:“有個性!”

張宇飛沒說話,視線盯着某處,眉頭緊蹙。

高易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也沉了臉,轉身道:“不玩了,回學校。”

賴悟奇一臉莫名,看了眼前方,一群看上去挺社會的人排排坐着,其中一個板寸五官冷硬,瞧上去就不是什麽善茬,更奇怪的是,那人唇間咬着根煙,一動不動的瞧着這邊,具體在看誰賴悟奇不太清楚,其實更準确的來說,他更像是在找什麽人。

李志也不明所以,看左看右一臉懵:“……不,不玩了?”

後方一道聲音接了話:“玩啊,好好玩。”

張宇飛深覺流年不利,每次翻牆出逃去網吧總會跟這夥人對上,他都懷疑是不是祁宏業安插小弟蹲校門口監視他的行蹤了。

他不怕事,但他怕給七爺惹事。

其他人還好說,但祁宏業每次揪着他,無非就一個目的——讓七爺露面。

這兩人一碰上,七爺八成得失控,他一想起祁宏業手上那道橫穿整條手臂的傷就頭皮發麻,七爺上次瘋了一次進了局子,要是再來一次,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祁宏業将煙夾在指間,很輕的抖了下煙灰:“翻牆出來可不容易,就這麽白走一趟,不覺得可惜嗎?”

說話間,已經有好幾個人站了起來,看這架勢是不準備讓他們走了。

李志:“什麽玩意兒?老子……”

話沒說完就被張宇飛掐了一下。

張宇飛說:“行啊。”

說着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高易幾個也坐下來,賴悟奇:“這些什麽人?仇家?”

“嗯。”張宇飛皺眉應了一句。

李志:“我數數啊……一二三四……我靠,有九個,我們才四個,就算我們一個頂倆也幹不過,這還這麽打?”

高易有自知之明:“我一對一都不一定幹得過。”

“……”

張宇飛開了主機,剛打開游戲界面,就聽邊上傳來一句:“問你個事兒?”

祁宏業的聲音。

張宇飛并不太想搭理:“不知道。”

祁宏業笑了一聲,人似乎也走近了,他手撐着桌面,站在張宇飛旁邊,嗓音有些發冷:“你知道的。”

靠!!!

張宇飛在心裏罵了一萬句髒話,最後鼠标一扔,破罐子破摔:“問!”

祁宏業壓低了聲音:“我聽說,你家七爺最近……”

張宇飛:“關于七爺的別問!”

祁宏業頓了下,沒受影響,将未說完的話補完整:“……交了個小男朋友?”

“?”

祁宏業點開手機屏幕,張宇飛看了一眼差點氣炸,這家夥居然還去看他們學校論壇!

再定睛一看,這不是cp樓嗎?

三中網絡生活還挺豐富,有貼吧有論壇,表白牆萬能牆什麽都不缺,學生們喜歡上網吐槽,哪個地方都挺熱鬧。

在中學時代,但凡風頭比較盛的,基本都會被帶上各種話題。以淩七蘇昂的顏值,上個論壇是常事,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論壇上蓋起了一座cp大樓,不但沒冷門,還越來越受關注。

張宇飛前不久聽高易說起時,還頗感興趣的去看了一眼,他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麽蘇昂搭一下七爺的肩膀評論區就一堆啊啊啊?為什麽兩人一同框就一堆人喊絕配?還有!他媽的七爺遞給蘇昂一顆糖,就有人說這是愛啊!

張宇飛看得一臉懵逼,兩眼直愣。

後來他還看到有人寫段子,當時他就我靠了一聲。

還蘇美人和淩七爺??!!

美人夠美,七爺也夠爺們兒,但他就是覺得不對勁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會祁宏業給他看的,明顯是更新過的。

一組九宮格照片,一眼看下來啥都有,有蘇昂手比相框,七爺笑得張揚;有沖過起跑線,兩人抱在一起;還有棕榈樹下,兩人相互靠着。

張宇飛咂舌,心裏就兩個想法。

一是覺得校友們不去當狗仔簡直可惜。

二是覺得拍得真他媽好。

張宇飛将手機還給祁宏業:“你剛問什麽來着?”

“淩七交的小男友?”

張宇飛嗤了一聲:“人家純潔的同桌情到你這總會變成烏七八糟的東西,還有,你管人家交什麽,七爺就算交條狗也輪不到你管。”

“純潔的同桌情?”祁宏業似乎聽樂了,他說:“你家七爺看他同桌的眼神,就跟我看他一樣。”

張宇飛一愣:“你看七爺什麽眼神?”

“看獵物。”

張宇飛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氣得嘴唇發抖,一股怒火上湧,燒得他僅有的冷靜也沒了,他一拳砸過去:“獵你媽獵!你他媽是獵狗吧?還看獵物!語文考幾個分兒啊,還敢擅自解讀別人的眼神?還有,把你對七爺的龌龊心思給老子收起來!媽的!”

李志幾個吓了一跳,祁宏業那一夥人愣了一下紛紛站起來。

祁宏業挨了一拳,偏頭吐了口血沫,眼神冷了下去。

見張宇飛還準備打,李志一把抱住他:“哎哎哎!別打了!”

說完,他小聲說:“等會援兵來了再幹,我已經通風報信了。”

張宇飛:“援兵?”

李志:“對啊,我給七爺發消息了。”

張宇飛:“……”

他愣了半晌,突然一聲吼:“我草!!”

他費勁兒心思就為了不讓七爺露面,早知道早晚都得來,他用得着在祁宏業面前裝了半天孫子?

兩方人馬已經交錯着纏打在了一起,網吧老板看了一眼,不耐煩的啧了一聲,扯下眼罩開始睡覺。

祁宏業下手又重又狠,還專挑張宇飛一個人揍,張宇飛擋了下他的拳頭,就見他又一拳砸向自己的臉,為了保住自己帥氣的臉,張宇飛一陣後退,躲是躲過了,只是腹部又挨了一拳。

祁宏業冷眼看他:“不是挺會躲的嗎?”

“你管我?”

張宇飛還了回去,一拳砸在他嘴角:“不是挺能打的嗎?”

兩方人馬打得熱火朝天,終是張宇飛這邊占了弱勢,就快要全軍覆沒了,一聲巨響震得他們下意識停手。

淩七甩了下棒球棒,往桌上砸了幾下,桌子沒到四分五裂的程度,但裂隙肉眼可見。

他擡眼就見網吧老板手扯着黑色眼罩,面上帶着被吵醒的不耐煩。

淩七:“不好意思。”

網吧老板看了眼桌子,咬牙切齒:“賠。”

“好。”

人都停了,張宇飛下意識看了一眼,頓時心虛的往後退了一步。

祁宏業看到他來,眼裏帶着快意,嗓音都輕快了不少:“來了?”

張宇飛下意識又要怼他,到底還是收住了。

淩七将棒球棍杵在地上,視線掃了一圈,最終定格在祁宏業臉上:“談談?”

網吧裏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剩餘的幾個都散布在角落,燈光晦暗,一時之間,氛圍詭異得令人心底發涼。

祁宏業正要說話,就見淩七将棒球棍扔地上,撩起袖子,臉色冷得吓人,他快步往前,一腳踹在祁宏業的小腹上,這一腳毫不留情,力度沒有減弱半分,祁宏業悶哼了一聲,彎着腰,面部都有些扭曲。

祁宏業直不起腰,額頭上冷汗直流。

淩七俯身,嗓音森寒:“你要讓我說幾遍?我說了,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更別招惹我身邊的人,你還真是一點也聽不進去。忘了手上縫了幾針嗎?三十幾呢,怎麽就不長長教訓?”

祁宏業嘴角費力的扯出一抹笑:“我當然忘不了,每個傷口泛疼的夜晚,我都會想起你,想起你眉眼帶笑的張揚模樣,想起你眼尾泛紅的勾人樣子,當然,我更愛舞臺上的你……”

“每每想起,都會情難自禁。”

祁宏業壓低聲音,眼裏都是癡狂:“然後,想着你的每個樣子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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