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提前見家長
提前見家長
蘇歷：“我現在不在華國，我在英倫。”
“是嗎？”蘇歷的母親并沒有遺憾，反而欣喜道，“正好，嘉淼打算申請英倫留學，我也準備讓他先去英倫轉轉的，前幾天旅游簽證剛下來，本來他一個人去我還有些不放心，正好你提前帶他熟悉熟悉環境。”
蘇歷沉默了一會：“好，買機票之後讓他聯系我。”
路易斯都聽懂了，也看得出來蘇歷和他母親并不親。
蘇歷并不是京師本地人，京師地處華國偏北，而他偏南方人。路易斯大概知道他來到京師音樂學院讀書後的一些經歷，也調查過他的家庭，但對于過去他在南方小鎮的生活細節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
路易斯裝作不懂，用英文問道：“你臉色不太好，怎麽了？”
“我同母異父的弟弟要來英倫玩，我媽讓我陪他，”蘇歷笑的有些勉強，“對不起，過幾天可能沒時間教你華語了。”
路易斯放下刀叉，挑了挑眉，随口道：“巡演結束，我在休假。”
蘇歷聽懂了他的暗示，忍不住輕笑：“意思是說，你能和我一起嗎？”
“嗯，”路易斯微微颔首，“算是你教我華語的回禮。”
吃過早飯，蘇歷打算回酒店收拾一下，卻被路易斯留下來，說給他上一節華語課再走，蘇歷當然不會拒絕。
大概是巧合，他們在講到“爸爸”“媽媽”及其他親人的稱呼時，家政阿姨敲了敲門說：“卡文迪許先生，老爺和夫人來了。”
蘇歷一聽到“lordship”和“ladyship”，就猜到是路易斯的父母來了。
路易斯點點頭，對蘇歷說道：“我們下樓吧。”
蘇歷下樓，看見了路易斯的父親、英倫國著名鋼琴家也是貴族後裔喬伊·卡文迪許。
和蘇歷在網上看見的一樣。他西裝革履，風度翩翩，雖然已經年近六十，但保養得當，盡管兩鬓有一些新長出的白發，臉上已經有了風霜留下的溝壑，卻更平添了一些歲月的經久彌香。
尤其是他一雙藍而深邃的眼睛，完美地遺傳給了路易斯。
路易斯的母親易如冰老師他是見過的，在那次藝術節，易如冰毫不掩飾對蘇歷的贊賞，所以盡管她的氣質并不随和，蘇歷也非常尊敬她。
和蘇歷想象中不同，他剛鞠了一躬準備自我介紹，就聽見喬伊老先生審視地用英倫腔說道：“這一頭紅發很時髦嘛……”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易如冰刀子般的眼神一瞪，頓時噤了聲。蘇歷才得以繼續自我介紹。
“卡文迪許先生，易夫人，您好，我是路易斯的朋友，叫做蘇歷，來自華國。”
接着他很自然地對易如冰用華語說道：“易老師，不知道您還記得我嗎？四年前，您做過京師藝術節的評委，我是當時的參賽選手，叫做蘇歷。”
易如冰自然記得他，神色有些冷淡，點點頭道：“我記得你。”
接着便沒人再注意蘇歷。喬伊直接大力拍了拍路易斯的肩膀說：“恭喜你！我的兒子！”
路易斯瞟了他一眼：“太遲了，爸。”
“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喬伊神秘兮兮地用右手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握在掌心，“猜猜？”
路易斯：“爸，你又學了什麽奇怪的魔術？”
喬伊佯裝不高興：“我的兒子，請配合我。”
路易斯沒說話，只是無奈地看着自家老頑童。
喬伊看他不配合，打開右手說：“看，其實什麽也沒有。”
接着他靈活地動着手指，讓人有些煙花缭亂，突然他用右手打了一個響指，從左手變出一支小小的紅玫瑰。
他遞給路易斯，神采奕奕地挑了挑眉道：“爸爸厲害嗎？”
路易斯并不想接，但還是給了面子接了過來，之後遞給了蘇歷。
蘇歷沒想到路易斯的舉動，但還是大大方方地接過來，對喬伊道謝。
易如冰在旁邊搖搖頭，也不顧外人在，捏了一下喬伊的耳朵說：“你太幼稚了。”
然後他們三個人都笑了。路易斯和易如冰雖然表面上嫌棄喬伊拙劣的魔術，但仍然會給予熱烈的回應。
“我的兒子，這次想讓爸爸給你買什麽？”喬伊思索了一下，“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樂高，要不爸爸再給你買一套？”
易如冰佯裝板着臉，但掩蓋不住眉梢的笑意：“路易斯都多大了，別把他當孩子。”
“爸，你就像個小孩。”路易斯在一旁無奈地攤手。
蘇歷也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恍惚想起他從記事以來，一家三口在一起的記憶少之又少，逢年過節，他基本都被丢在爺爺奶奶家。
父母離婚時，都不想要他，雖然最後被判給了母親，但母親和父親商量好了，寒暑假一人一年。
虛歲十四的那年春節，他第一次來到母親的新家庭，見到了母親的出軌對象，也就是現任丈夫，以及他們的孩子。
他看見母親是如何對弟弟百般呵護，如何賢惠地忙前忙後。
住在附近的幾個親戚來串門，與他們交談甚歡，蘇歷就像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禮貌地打過招呼之後，獨自躲在衛生間，從口袋裏拿出一套爺爺給他買的奧特曼小卡，一個人玩。
比他小五歲的弟弟闖進來，看見他的奧特曼小卡，一把搶過去，叫道：“我也要！”
“不行。”蘇歷實際年齡才十二周歲，也還只是個喜歡奧特曼的小孩子。
他從弟弟手裏搶過自己的小卡，弟弟卻賴在地上大哭起來，哭聲吸引了母親和其他人。
母親質問他：“你把弟弟怎麽了？”
蘇歷捏緊了手中的卡：“他要我的奧特曼小卡，我不給。”
母親的臉色很難看，責怪道：“不就幾張破卡嗎？你比弟弟大那麽多，就不能讓着他？”
有個親戚也陰陽怪氣道：“秦丹啊，你跟蘇文勝生的什麽，這麽大個人了還喜歡奧特曼。”
其他親戚紛紛附和，在後面交頭接耳地嘲笑着。
他的母親秦丹面子上挂不住，剜了他一眼，直接從他手裏拿了過來，蹲下來遞給弟弟，柔聲哄道，“嘉嘉，別哭啦，給你。”
弟弟拿到小卡，破涕為笑，跟着母親和其他親戚一起出去了，只留下蘇歷一個人留在衛生間裏，再無人問津。
當喧鬧的親戚走後，蘇歷才雙眼通紅地從衛生間出來，看見地上的垃圾，那是被弟弟撕成碎片的小卡。
然而他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幫母親打掃垃圾。母親大概是有點愧疚，還誇了他幾句。
從那以後，他才真正明白了，應當如何寄人籬下。
他不再鬧，不再把自己當一個孩子。當寒暑假來到父親或者母親家裏時，他都成功扮演着一個不争不搶、聽話懂事的透明人。
“歷，你怎麽了？”路易斯見他發呆，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問道。
蘇歷這才從回憶中清醒，裝作無事地笑笑：“nothing。”
路易斯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但也沒多說什麽。
蘇歷不想再打擾他們，禮貌地交談幾句後便道別了。
他在英倫街頭漫無目的地開着車，到達某個花園式的街區，他開得非常慢。
年輕的夫婦推着嬰兒車，相視而笑；幾個小朋友在秋千和跷跷板上無憂無慮地玩耍着，留下歡聲笑語；有年邁的老夫婦互相攙扶着，正打算去街角的飯店吃飯。
他開着車在停車位停下，突然鼻子一酸，落下了一顆淚珠。
蘇歷走後，路易斯看向正坐在沙發上喝茶的父母：“消息真靈通，姐姐說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易如冰放下茶杯，用華語正色道，“你是認真的？”
“當然，”路易斯胸有成竹地笑道，“對兒媳不滿意？”
喬伊華語并不是太好，但也能磕磕巴巴說一些：“沃覺得，你系換就新。”
“謝謝爸。”路易斯對喬伊點頭致意，又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易如冰。
“比起你以前交的亂七八糟的小男友，他當然好多了。”
路易斯聽懂了易如冰的言外之意，嚴肅地說道：“蘇歷他不一樣。”
“我承認，當初為了創造愛情主題的舞蹈，我的确親身去體驗過，”路易斯談到過去的經歷，臉色很難看，“體驗感真的很差，除了性，我感受不到愛情。”
但緊接着，他表情又柔和了許多：“但是歷，我……”
路易斯突然詞窮了，白皙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易如冰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小兒子這副模樣，心頭不免為之一震。
“媽，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您，”路易斯站起來，很尊敬地鞠了一躬，“謝謝您讓我認識了他。”
易如冰一直知道小兒子的性取向，只是她雖然從小就教路易斯說華語，卻從未想過路易斯會真的愛上一個華國人。
“實際上，你別看你媽媽這副表情，她對蘇歷超級滿意，”喬伊華語不好，只能用英語打岔，還得意洋洋地碰了下易如冰，挑眉道，“是吧？”
易如冰沒有像平常一樣，揪他耳朵或者笑罵他“老頑童”，卻是真心笑了，承認道：“你爸爸說的很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