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夜已深，客廳內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夏晚檸靜靜的抱着靠枕蜷縮在沙發上，她等了好久，等着他上樓來，可是大門外一點動靜都沒有。其實她這個人氣來的快消的也快，她開始反思，本來好好的，怎麽話趕話就到了眼下的處境。她的心沒那麽大，吵架了還能安然入睡，她現在心裏有些餘氣，又有些希望他先拉下臉來跟她和好。
她坐卧不安，穿了拖鞋走到陽臺上。雨還沒停，打落的薔薇花瓣沾在地上，顯得有些狼狽。她探出一點身子往樓下看，他的陽臺門緊閉，屋內黑漆漆的。
她的火氣忽然又上來了，這就是男人啊，吵架還能心安理得的睡覺。憑什麽她卻在這裏獨自徘徊想着這件事，她氣呼呼的回房重重關上陽臺門，躺回床上睡覺。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她還是翻來覆去沒睡着。
看吧，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距！
她打開了床頭燈，幹脆坐了起來，拿起手機茫然的刷了刷，這男人真絕啊，愣是一個信息都沒有，難道要等着她先軟下來嗎？會哄女朋友的果然別人家的男人。她現在的氣憤點已經不是演不演那個角色，也不是他有沒有放下了，她最氣的是他吵架後冷漠的态度！
就這樣糾結來糾結去，最後還是沒忍住給陸呦呦打電話訴苦。
“大姐啊，這都幾點了，你還騷擾我！”
電話一通就聽到陸呦呦的抱怨聲，她道：“得了，你肯定不會睡那麽早的。”
“不對啊，你這小別勝新婚的，不應該在你侬我侬嗎，怎麽有空找我這種孤寡蛙！”
“唉，”她嘆了口氣，将心裏的苦悶全數倒向閨蜜。
不知道為什麽戀愛的人專門喜歡向母胎單身的人咨詢感情問題，可能他們理論更豐富，分析更客觀？
陸呦呦一邊打着游戲一邊認真聽完了她的叨叨，說：“你聽了別生氣啊，其實我剛性轉代入了一下，比如說讓我的現男友去扮演我的前男友，前男友還是個很優秀為國犧牲的英雄，我也會膈應。”
“可是那麽多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影視作品，其本人其家人朋友難道都要覺得膈應嗎？我是覺得既然經過了藝術加工，那就是藝術作品，還是要和現實分開來。”
“所以說這種事就是非常主觀的，有些人覺得沒什麽，有些人卻覺得不自在，倒不是說他一定沒放下之前那段感情。”
“是這樣嗎？”她有點疑惑，可是聽閨蜜這樣分析也是有些道理，“可是他一聲不吭居然撇下我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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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言不合吵架你倆都在氣頭上怪對方不能理解自己，況且你都說出他無權幹涉這種話了，你還能讓他怎麽辦？直接跪在你面前說他錯了？這種動不動就下跪的軟骨頭你也不會喜歡吧。還是說霸道的抱住你以吻封緘？這不太現實吧，是個正常人都會有點脾氣的，那種百依百順甜言蜜語好話說盡的要麽是海王，要麽是小說裏的完美人設。”
雖然她說的有點道理，但聽起來沒向着自己就是有些不爽。
“嘿，你到底是不是我閨蜜，怎麽一直在幫他說好話？還是說他早就買通了你！”
“大姐啊，有我這種大半夜肯陪你談心聽你吐槽的人你就珍惜吧！你居然還說我的不是，我也只是說一說我的主觀感受。”陸呦呦放下游戲，又說：“不是什麽大事，早點睡別胡思亂想，樓上樓下那麽近氣消了就好好談一談。”
經過閨蜜的一番開解，她的氣确實消了一大半。躺在床上細細的想，抛開那些情緒方面的，可是有個問題還是在的啊，他要是堅持己見已久不支持她演這個角色呢？難道要她退步嗎？憑什麽是她退讓？
兩天了，鄭淮景沒有任何信息，夏晚檸也憋着一口氣，兩天沒睡着，眼窩下都有了淡淡的黑眼圈，愛情真傷神。她沒有那麽沉得住氣，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當面說個清楚。她忐忑的下了樓，站在他的門口徘徊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打開了門。
門口整齊的擺着兩雙拖鞋，是戀愛以後逛超市她買的情侶拖鞋，草莓尖尖配草莓屁屁。他一度嫌棄太娘，不過也每天好好的穿在腳上，再也沒穿他原本那雙灰色的拖鞋。直到有一天，她的那雙上面掉了一只小草莓，他把他那雙揪下一只用膠水粘到她的上面，還說“完整的一顆草莓這才叫一對。”
她當時捶着他的背笑他幼稚，現在想來其實還蠻甜蜜的。吵架太難過了，還是快點和好吧。
不過他看起來不在家，這個點還早沒到上班時間，她一路喊着他往卧室走，打開房門一看，他果然不在，似乎根本就沒回來住。
男人真小氣，她都來求和了，他居然不願意見她住其他地方去了。
她的心情起起伏伏，各種猜忌，一瞬間又有點生氣。
走出卧室，她茫然的站在客廳裏，對着他那一櫃子的飛機模型發呆。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幅倒合着的相框還沒扶起來。她走過去打開玻璃櫃門，伸手拿起照片。
他一直以為那是他的單人照，沒想到是他和方舒的合影。照片中的他還有些青澀學生氣，喉結突出比現在還要瘦一點，穿着件深藍色的工作服，而他身旁的方舒穿着飛行服，懷中捧着一束鮮花。兩人并肩站着，笑容燦爛，身後是一架戰機，還有紅色的橫幅，上面的字沒拍全，但能看出是某戰機首飛成功的報捷會。
方舒的樣貌雖不能和她比，可照片中的兩人卻是那麽的般配，一樣的自信，一樣的光芒萬丈。一瞬間，她有些自卑。他倆，一個是飛機設計師，一個是試飛員，志趣相投平時肯定有說不完的話吧。不像她，哪怕用盡了全力，對他工作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表面，說不上話分享不了工作中的趣事瑣事。如果方舒沒犧牲，他倆現在肯定過的很幸福吧。而她，可能也只能和追星的人一樣，遙遙的望着永遠觸摸不到的偶像。
她重新把那照片合在原地，也許這照片根本就不是不小心倒的，是他放不下忘不掉看了又徒增感傷特地倒合在那裏的。
她頹然的将玻璃門關上，一瞬間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感覺好累好累。
他本來就是與她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兩個圈子沒有任何的交集，是她不撞南牆心不死，非要強求倒追來的，果子果然是苦澀的。
可她還是好喜歡他呀，這麽費勁心思追來的男神，怎可以輕易放棄，明明幾天前一切都還好好的。她恍恍惚惚的，把自己的姿态放的極低，還是主動給他發了微信，反正也是她先主動的，不差這麽一次。
然而，信息發出去很久，久的她坐在沙發上默默的看着他牆上的鐘走完了一大圈，依然一個回應都沒有。
鼻尖酸澀，她吸了吸鼻子，長舒一口氣，苦澀的自嘲了一下，站起身來往外走。
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夏晚檸在家裏一個人胡思亂想內心戲腦補很多，其實鄭淮景沒有她想的那麽複雜，他不是避她不願見她，只是純粹的沒時間。
楚老病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守在病床前聽他做最後的交代。他心裏很焦急，在等着王黎給他發代號30的新機設計圖，他想讓楚老看一看，不帶遺憾的走。
30的研制從前期調研到立項，再到設計發圖，整個C飛所加班加點只用了短短數月，直到昨天深夜總算完成了全部機體結構全數字化數模設計，現在應該是在做着最後的完善整理工作。
手機響了，他以為是王黎，趕緊點開，卻是夏晚檸。他想着大事在前，鬧矛盾的事不急，也正好彼此都可以冷靜冷靜，他便沒回複她。改而催促王黎不管有沒有完成先把設計圖發給他，生命不等人。
楚老戴着氧氣罩，虛弱的說：“扶我起來。”
他的家人自然不讓他冒着險，說句實在的，這個時候的楚老全靠氧氣撐着，已經沒有力氣可以坐起來了。
“您先好好休息。”
楚老輕輕搖搖頭，“沒機會了，”他看向一旁的鄭淮景，“把我的電腦打開。”
鄭淮景心領神會的将他扶起，讓他靠着自己，把電腦挪到了他的面前，“師父，您說。”
光是靠着就幾乎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氣，他喘了幾口氣，仿佛拼盡了全力，虛弱的說：“C盤。”
鄭淮景按照他的話打開C盤，當他看見滿滿的資料時，他幾乎知道了該怎麽做。他操作了幾步，問：“師父，是這樣嗎？”
楚老點點頭，看着他操作，等他快弄完，又說：“D盤。”
鄭淮景按着他的要求一一操作，“師父，您放心，我都明白。”
“那我就放心了……”他呼氣的頻率越來越高，幾乎很少在吸氣，眼神也變得木然起來。
他的郵箱終于響了一下，他立刻打了開來，湊近楚老，說：“師父，30的圖紙出來了，您看看。”
楚老幾乎無法開口了，聽了他的話迷茫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明起來，眼含熱淚一眼不舍的看着屏幕上的圖紙，最後十分艱難的朝着他微微點了點頭，含着笑永遠閉上了雙眼。
病房內哭聲一片，鄭淮景內心百感交集，一瞬間回憶起許多剛進C飛所的事，那個生活中倔強可愛的瘦老頭啊，那個工作中盡心盡力帶他的師父啊，那個終其一生都在為祖國戰鷹護航前行的功勳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牽挂着航空事業。他這一生，終不負芳華，不負熱血丹心。
鄭淮景處理完一系列事情，想着她的氣也生的差不多，終于可以緩口氣好好談一談的時候，他才發現，她已經将他拉黑了，并且離開了蓉城。
照片的伏筆在房子漏水，夏晚檸第一次去樓下鄭淮景家提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