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鳳皇沉吟:“有這個可能,但是現在說已經太晚了,很難再找到證據。”

路堯也知道這不過都是無端猜測:“是,因為那場疫病,診所被迫關閉,我們家收回了城堡,清理消毒多次,确定安全後,才再次進行修複,按照之前的布局,将家具整理放回原位。”

言談間,他的心情頗為沉重,長輩原先開診所的善意,全被有心人利用,做出此等駭人聽聞之事。

他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路先生,你別不高興。”二牛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連忙出聲安慰,“做壞事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曾經的路先生,你們都是好人。”

“謝謝。”路堯勉強擠出一絲笑,定定神後對鳳皇說,“等我回去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這個人的一些資料,到時候聯系你。”

鳳皇欣然應允。

而後,他們又問了不少孩子們有關于此人的問題,這會兒孩子們已然卸下心防七嘴八舌地各抒己見,說了些陳年舊事。

路堯認真聽了,甚至将重要部分記錄下來。

待時間将近中午,座談會也接近尾聲,孩子們在以往的時間只有彼此能夠說話,實在孤獨,今天與外人聊了許久,頗有些意猶未盡。

然而,鳳皇站起身,拍拍手道:“好了,今天的談話結束,我也該送你們走了。”

二牛聞言,眼睛猛然一亮。

他這時候才意識到,路堯說“鳳皇是來幫他們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二牛有些激動地問:“你是說,能帶我們離開這裏嗎?”

鳳皇不置可否:“我更傾向于超度,而非将你們放離城堡,當然,你們可以自己選擇,做好決定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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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頭湊頭地圍成一圈,小小聲讨論片刻未來的去處。

被困在城堡幾十年,對于孩子們來說過于殘忍,也讓他們對世間留戀不已。

只不過,若是超度後能早早投胎,以人身享受曾經渴望已久的陽光與生命,總比虛無缥缈地四處飄蕩好。

最終,他們采納了鳳皇的提議。

“行,那就不耽誤時間了,你們在此等候,我們等會兒就回來。”

鳳皇招呼着路堯往外走,邊轉眸對他說:“這應該是個封魂陣,你去找兩把鏟子來。”

路堯應聲,轉頭去了。

鳳皇則是走出別墅回到庭院,随意從周邊茂盛植物的土壤裏,扒拉出三五塊兒小石子。

她将石子往空中一抛,又雙手接住,端詳手心裏石子落下的狀态,最終判斷出準确的方向。

路堯從雜物間扛了兩把鐵鏟子,走到鳳皇所在的空地上,興致勃勃道:“大師,咱們從哪兒開始?”

鳳皇指指腳下的泥土,劃了一圈範圍:“仔細着些,別有錯漏。”

他們一齊往下挖土,約有半米深時,鳳皇擡手叫停。

她蹲下身,嗅嗅泥土的氣味,缭繞的真炁纏上她的手,探進去未久後,摸到一枚古舊的銅錢。

路堯驚嘆:“哇,我看過《奇奇怪怪》,上回你挖出破陣的玉佩,這個銅錢也是類似作用嗎?”

“是的。”鳳皇颔首。

相較于節目裏的高冷,此時的她尚有耐心多解釋幾句:“那人應是用沾了童子眉的通魅,埋了個小七關。”

“七關與北鬥七星對應,一般要找七關,需先等夜色降臨,觀星後才能看準陣氣流向,但這個陣特別小,大抵也就是圍着城堡這一圈,而且當時他應該也是初通此法,因此不會太難找,用石子蔔卦即可。”

“真厲害,我從沒想過還能給玄學大師打下手。”路堯連連驚嘆,殷勤道,“能不能給我看看那銅錢?”

鳳皇攤開手心,給他細瞧:“只能這樣看,不能碰,對于你來說還是太烈了。”

兩人站在原地嘀咕半天,忽而聽到犬吠聲,擡頭才發現,竟是暮冬找到了第二處埋銅錢的土地。

暮冬見到這倆磨磨唧唧的人望過來,徑自開始用爪爪刨土。

“哇!”路堯更是開了眼界,“大師養的狗就是不同凡響,竟然也會尋陣法裏的銅錢!”

鳳皇笑笑,未再說什麽。

其實破陣最關鍵也是最難之處,便是尋找到第一枚古幣。

只要挖出第一枚,破了這七個聯系緊密的陣,能量已洩,勢不成勢,暮冬順着味兒尋找其他點也容易得多。

這一回,有兩個幫手,鳳皇很快就将七枚銅錢全挖出來,放在她特地帶來的小絨布包裏。

暮冬有些好奇,她便給它聞了聞。

七枚古幣的味兒實在太沖,暮冬當即打了個噴嚏,皺了皺鼻子,不滿地将頭偏了過去。

鳳皇問道:“這人還活着嗎?”

暮冬想想,點了點頭。

鳳皇又問:“尋得到方向嗎?”

暮冬勉為其難地又品了品,繼而搖搖頭,忍了又忍才将那句“有點難”咽了下去。

其豐富的情緒變化,都在狗臉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因此就算暮冬沒有說話,旁觀兩人都已明白它意思。

路堯看向暮冬的眼神已經不是一般的驚訝,這讓暮冬的虛榮心再一次得到巨大滿足。

這點事兒才哪到哪,本狐可是鬼王,小樣兒迷不死你。

結果路堯轉頭對鳳皇誇贊道:“大師,你這可真是神犬,感覺可以去考博。”

暮冬得意的神色碎了一地。

它心裏又難受起來,要是有的選,誰想當狗子啊。

兩人一狗回到了古堡會客廳。

八個孩子雖然神色不安,但仍在圈內乖巧等待着,見到他們回來,孩子們眼裏頓時閃起了亮晶晶的光芒。

鳳皇讓他們稍安勿躁,從随身包裏拿出數張早就準備好的符咒。

已然注入符膽按過法印,在點燃三根香後彌漫出的缥缈煙霧中,她劍指拈着符咒,念念有詞。

片刻,黃符便自燃起來。

她将燃燒着的符咒被抛向孩子們頭頂,符灰簌簌掉落在他們的身上,魂魄在空氣中慢慢歸于透明。

孩子們離開之前,露出了多年未見過的欣喜笑容,稚嫩的童聲紛紛朝着鳳皇暮冬與路堯大聲說:“謝謝路先生!謝謝姐姐!謝謝狗狗!”

他們在遭此橫劫後,依然能毫無保留地信任他人,純真無邪一如當年。

香灰散盡,虛影已無所蹤。

路堯仍怔愣着,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環顧一圈少了叽叽喳喳的孩子們後,驟然顯得安靜的會客廳,有些自嘲地笑笑:“雖然并不相識,貿然離別竟有些不舍……”

鳳皇安慰道:“若是能找出害他們至此的兇手,也算是幫助他們了。”

“是的,我今晚就回老宅問問。”路堯深吸一口氣,回憶片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對啊,為什麽他們喊我是路先生,喊你就是姐姐?”

鳳皇無語:“所以?”

路堯撓撓後腦勺,嘿嘿笑:“這麽喊我感覺我年紀很大的樣子!”

鳳皇懶得理他,敷衍道:“你不服氣你也當姐姐。”

離開古堡前,路堯回眸看一眼身後仍然典雅靜默的城堡,轉身跟上了鳳皇與暮冬往外走的腳步。

這座城堡塵封多年,八個年幼的孩子在此游蕩作伴,然而在今天以後,古堡失去了它真正的游魂,徹底陷入了真正的寂靜與孤絕之中。

下山的車程中,路堯問道:“大師,餓不餓?咱要不去哪兒吃個飯?然後我再送你回家?”

此時的鳳皇正在批閱菠蘿發來的午飯圖,半晌才擡頭:“你送我去月名居吧。”

“你是要去方家嗎?”路堯露出個笑臉,“正好我也要去,梨子找餘慈去了。”

鳳皇颔首:“行,那正好。”

“咱們也不出去吃了,就去方家蹭飯,他們家阿姨做的菜可真不錯。”

鳳皇揚揚眉毛:“看來你們之間關系都挺好?”

路堯解釋道:“嗨,鶴城就這麽大,家裏甭管是做生意還是謀個小官,在這圈層混了這麽久,大家就算懶得交往也得混個眼熟嘛。”

“不過,梨子和餘慈關系是真的好,不是逢場作戲,雖然她們總是不帶我玩。”

鳳皇笑笑,沒接話茬。

黎欣雪不帶路堯跟餘慈玩兒,莫非是難以面對閨蜜磕自己和青梅竹馬的CP?光是想想就很有意思。

兩人抵達方家時,剛一進門,就見到黎欣雪欣喜若狂地沖了上來。

她一屁股擠開礙事的路堯,雙眼冒星星地抱住鳳皇:“姐姐!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鳳皇伸手摸摸她的脊背,好似在安撫小朋友。

黎欣雪立馬告狀:“今天我本來要一起去的,路堯非不讓,姐姐快說說,你們發生了什麽事兒?”

“一口一個姐姐,叫得親熱,知道你姐辛苦,也不讓她坐下歇會兒喝口水,就給你講故事。”路堯看不下去,數落一句黎欣雪。

“要你管,我聽說姐姐要來,早就準備好水果了,正要去端呢!”黎欣雪氣哼哼瞪他一眼,轉身跑了。

餘慈溫婉一笑,領着鳳皇與路堯,去吳清淼的書房裏打招呼。

她輕輕地敲敲書房門,聽到許可後才推門入內。

映入鳳皇眼簾的是一張巨大的紅木書桌,吳清淼正坐在雕刻着花鳥圖案的太師椅的錦緞坐墊上,焚香抄寫佛經。

站在桌子旁邊的是方知許,正在給母親研墨。

他性子本就沉靜,在做這種枯燥的活計的時候,也絲毫沒有怨言,表情都沒怎麽變過。

然而,随着鳳皇進屋,方知許欣然擡眸,目光落在她眉間的那顆殷紅朱砂痣上時,他的眼底竟無端添了三兩分自己都難以注意到的期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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