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鳳誠回憶片刻道:“是古村的村民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在山裏轉悠,感覺也挺懂行兒,特地挑了村口大石頭處,大陣最邊沿的地段,把那失魂給扣在那兒了。”

那人選在大陣最邊沿,意味着他知曉此處有異,既能不被外來者發現,又能讓布陣之人難以察覺。

“只不過,他遇到的可是本王,怎會不知他幹了什麽好事?”

鳳誠神氣十足地啧啧兩聲,抱臂道,“後來,那人回來找過數次,自然是沒找着。”

據鳳誠所說,中年男人每次回來找失魂時,都在古村外圍轉個三四圈,設了不少觀測用的小術法。

待他離開,鳳誠就将法術全破。

如此數次,那人也悟到這是一個警告,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鳳皇思索片刻,問道:“你知道血玉牌嗎?上面刻着一些符號的玉牌。”

鳳誠輕描淡寫地點點頭:“知道呀,本王有好多呢。”

鳳皇:?

好多?千年你是一刻也沒閑着啊。

他不明所以,用手腕子指了指書櫃頂層,“都是本王雕刻出來自己賞玩的,可漂亮了。”

書櫃頂層一整排,皆是各色玉牌,那形制與血玉牌極為相似,精雕細琢,一瞧便是窮工極巧的藝術珍品。

就算鳳誠此人道德品質敗壞,但決不能懷疑他的審美眼光。

——能奢侈至将寸縷寸金的壁畫放迷陣牆上的人,必對此道深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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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皇欣賞片刻,又搖搖頭道:“我見到的并不是這樣,邪氣得很,鬼王都難以招架其威力。”

“嗨,因為這就是藝術品。”

鳳誠解釋說,“皇姐,你入坤道已久,應該也做過不少法印與令牌,那些木頭,銅塊,玉石,都只是材料,就算刻完符制圖案與印紐,也沒法兒直接用。”

“得需注靈,方能施用于符箓齋醮。”鳳皇接話道,“所以你這玉牌,尚缺能量将其激活。”

“對,是這個理兒。”

鳳誠點頭,“而這能量,才是玉牌最終成為何物的關鍵,你有靈力,又通真炁,而本王有墨影石,至于其他人,我可就不知道了。”

“那将失魂扣在此處的中年人呢?”鳳皇問道,“他的能量如何?”

“嗯……”鳳誠陷入沉思,糾結半晌後終于坦誠,“說實話,本王能輕易察覺到他的法術,也是因為覺得能量有些熟悉,很像是墨影石的感覺。”

“說不定就是呢?”鳳皇指着墨影石的形狀,“我覺着它像半個太極,或許還有另外半個。”

“并非不可能。”鳳誠撇撇嘴,“可若是如此,那人也太暴殄天物了,像個嬰兒坐在坦.克裏,卻不知其中關鍵,只能胡用一氣。”

鳳皇尋了紙筆,将之前挖出的血玉牌模樣,以及上面的符號謄畫下來給他看。

邪術專家在此,不問白不問啊。

鳳誠觀察片刻後皺眉道:“這符號,應該是和時間、時空有關的,有沒有實物讓本王瞧瞧?”

“沒帶,今天我只是出來春游罷了。”鳳皇無奈一攤手。

血玉牌太邪門兒,別說随身攜帶實物了,她連照片都沒拍過一張。

“那下次吧。”

鳳誠還覺得有些可惜呢,“本王還以為,能有新玩意兒研究研究了。”

“行,會讓你見到的。”鳳皇颔首答應,“到時候我給判官打電話找你。”

鳳誠聞言詫異擡頭:?

他眼睛瞪得像銅鈴,當即哀嚎起來,連那臭屁的自稱都忘在腦後:

“不是?皇姐啊我的親姐啊,你怎麽還想搞我啊?我都答應幫你研究那破玩意兒了,你就不能放過我,讓我安安心心當個死肥宅嗎?”

“你但凡是自己逍遙自在,我也就懶得管你了,可你扪心自問,你是嗎?”鳳皇伸手指了指上方,“那些都是當年給你陪葬的侍從、侍衛和守墓人吧?”

鳳誠點頭,剛想出聲狡辯,鳳皇就一巴掌糊到他腦殼上,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看你有多作孽!”

“成百上千人,活着伺候你,死了還得伺候你,千年了還壓着他們不讓輪回投胎,有你這麽自私的人嗎?!”

鳳誠摸摸腦殼,咕哝一聲,明顯很不服氣,但又很是理虧。

半晌他小小聲說:“那你把他們帶走吧,反正這墓也被你搞得人盡皆知,住也住不了了,我把地下室的口子開到其他地方去。”

“由不得你,且看判官怎麽罰,我是管不着。”鳳皇冷哼,随即看看時間,“判官應是快到了。”

鳳誠死皮賴臉地說:“你通知他有什麽用,反正他也找不到這小屋,否則這麽多年來,我能躲這麽久嗎?”

鳳皇聞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鳳誠驚慌失措地掙紮起來,怎知她的手就像鐵鉗一般,禁锢得他動彈不得,缭繞的真炁立時纏到他身上,燙得他龇牙咧嘴。

“痛痛痛,你能不能下手輕點,輕點!咱好歹是同一個爹啊!你怎麽就對我這麽心狠手辣?!”

鳳皇捏捏他細皮嫩肉的胳膊,若有所思道:“你修煉了這麽久,挨一下雷劈,應該不會魂飛魄散吧?”

“啊?!”鳳誠聲音都拔高了八度,立馬又開始讨饒,“姐何必啊姐,剛才你雷法也沒成功,不是沒劈下來嗎?你靈力是不是不夠?那就別整這出了,傷人傷己啊姐!”

“誰跟你說我靈力不夠?”鳳皇慢悠悠地說道,“方才雷聲,我不過作恐吓一用,再者也能通知判官,此處有大魚,速來。”

在鳳誠震驚又絕望的眼神中,鳳皇再次念起雷咒:“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吾奉三清祖師爺,賜我神威,天降五雷,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急急如律令!”

與此同時,在古墓的主墓室裏,所有人鬼都莫名開始心慌起來。

頭頂雷聲滾滾,或緊或松。

忽而一道巨大的雷電從天而降,猶如一道天罰,帶着閃亮的紫色電弧,猛然擊中了漢白玉棺椁!

明亮的光線照亮了整個大殿,連地面也被震得劇烈顫抖起來。

灰塵四散,石壁嗡嗡作響,似乎随時都有坍塌的可能。

一道雷法,雖然不能讓這修行千年的僵屍鳳誠魂飛魄散,卻能将他的魂魄與屍體分離開來。

只要神魂離體,鳳皇手中的也不過是一具死去千年的屍體,瞬間開始脫水腐化,變成了原本的醜陋模樣。

而鳳誠的魂魄被那道雷電一擊脫出,鳳皇當即在他魂魄的腦門貼上一張裹挾着真炁的靈符,将他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被靈符鎮住的鳳誠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拼命瞪着眼睛往鳳皇瞧去,以表達他發自內心的憤怒之情。

鳳皇一挑眉,觀摩這具千年古屍,而後将那墨影石拽下來,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鳳誠用眼神罵她:“你還說我壓榨別人,你不也搶我東西嗎?算什麽英雄好漢?!”

鳳皇瞥他一眼,平靜解釋道:“我要用這石頭的能量做引,去找那個扣魂的中年男人。”

鳳誠驚訝,真不愧是他皇姐。

一個不夠,她還想要倆。

鳳皇沒再搭理他,而是将墨影石握在手心,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她感受到了墨影石不斷湧動的能量,好似墨色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地翻湧而來,緩緩将她淹沒。

恍惚間,她好似看到夜空與星辰。

鳳皇體內真炁蒸騰,逐漸與墨色能量相融交彙,形成同一片雲奔之湧。

她忽而感受到了墨影石的能量對整座大墓,甚至古村的影響。

在腦海中,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些尚未被摧毀的綠色寶石周圍的景象。

鳳皇如同一名頂級黑客,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将這座古墓剩下的使用權掌握在手中。

當然包括她所在的這座小屋。

此時,判官早就循着雷法印記抵達古墓,卻未尋到鳳皇。

直到他感應到一道莫名的信號,當即往陰影處一閃,便移動到了小屋。

當黑發黑袍的判官出現在鳳誠眼前時,他終于眼穿心死,悲痛欲絕。

判官與鳳皇對視一眼,掏出鐐铐,穩準狠地套上了鳳誠的手腳。

這會兒,直播間裏的觀衆仍沉浸在方才雷電忽降的震撼中不可自拔。

【朋友們!你們誰!見過!筆直劈下來的雷電!還正好!劈棺材上!】

【這女人有點東西。】

【還有點?什麽水瓶子如此造次,有本事你也拽倆閃電下來看看?】

【真的能确定是她劈的嗎?我們誰都沒有見到啊……剛才外面那次,她不是也沒成功嗎?】

【姐姐人呢?去哪兒了?會不會有危險啊?你們誰能聯系得上她?我快着急死了,那個僵屍真的好可怕!】

彈幕上讨論得正激烈,直播畫面忽而又有了新的動靜。

那漢白玉棺椁裏傳來異響,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剛剛鳳皇與僵屍王的大戰難舍難分,此時衆人尚不清楚到底是誰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半晌,翻開的棺材蓋中,驀然冒出了個腦袋來,正是鳳皇本人。

她一露頭,在旁邊如臨大敵的方知許與暮冬當即松了一大口氣。

方知許趕緊上前,想要将她拉出。

可鳳皇卻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她的腦袋重新消失,而後再次出現,竟是彎腰費力拖出來一具古屍。

正是僵屍王的屍體。

似乎經歷了那一道雷擊以後,他已經就此魂飛魄散。

鳳皇将鳳誠的屍體放在棺材裏,細心地擺端正,讓他看上去就像乖乖去世那樣安靜平和。

見僵屍王已然沒有動靜,在外默默候着的鬼魂們都意識到了什麽。

不知從哪一處角落開始,嘤嘤嗚嗚低聲哭泣的聲音又層層疊疊漫上來。

鳳誠做了這些人一輩子的主人,剝削壓迫他們至今。

實話說,他們應該既怨且恨。

可是,此時離了他,卻好似離了歸處。

一時間,唯有迷茫,不知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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