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命定之人

命定之人

月落日升，晨光傾斜着灑落入了屋內。蘇停雲已經在白白瘋狂的鬧鈴折騰下起了床。

她穿着家居服，腳上趿拉着雙人字拖。頭發都沒能理順，翹着一頭雜毛就被催着上了街。

AI訓練師的知識點對她來說有些深奧，她需要去書店補充簡單易懂的入門書籍。

一切都很順利，起得早，沒遇上早高峰。書店的人也不多。向來樂觀的她，付完錢抱着書袋子，在計劃着早點回家完成學習計劃，還能玩會手機看會劇。

蘇停雲哼着小曲剛推開書店的門，刺耳的碰撞聲便傳入耳膜。緊接着，一只手機劃着銀色抛物線從眼前閃過。

她最近是觸犯了天條嗎？

天降外星生物不說，出個門都能把別人的手機撞飛！

蘇停雲呆愣地轉向被害者，只瞧見棱角分明的喉結。這人可真高，她仰起頭才看清對方。

利落的黑發被鴨舌帽壓得有些淩亂，汗濕的碎發下眉頭微蹙。瞳孔是深邃的黑，冰涼冷冽，一眼望不到底，仿佛裝着山海風月。

随處可見的衛衣配黑色休閑褲，就是能襯得他腿長腰窄，身材勁瘦有型。他的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還懸在半空，保持着拿手機的樣子。

蘇停雲無瑕欣賞突如其來的美顏暴擊，飛出去的手機已完成了自由落體。屏幕應聲而裂，紋路順着底部碰撞處一路攀升蔓延。

蛛網狀的破碎屏幕像是回光返照似的頑強地亮起了一瞬，随後便躺在地上沒了動靜。

如同蘇停雲此刻停滞的心髒一樣，毫無動靜。

要知道，她現在還很窮！

她的零花錢大部分都花在游戲主機上了，再加上剛在書店買了網課與實體教程。哪有閑錢賠一部手機。更何況這部手機看起來跟他的主人一樣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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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下放聲尖叫的沖動，蘇停雲眼疾手快地将手機撿起，雙手奉上遞給男子。态度擺得很正，都用上了尊稱，“對不起。您趕緊看看，還能用不？”

對方接過，擺弄了一番得出結論，“不能了。看樣子是裏面的主板與外屏一起摔裂了。”

蘇停雲張了張嘴，幹巴巴地重複了句，“對不起。”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怎麽辦。現在是不是先留個電話，還是當場就該把事情解決？

還未等她想明白，對方拉了下帽子，站在陰影裏率先開口，“你也不用擔心後續賠償問題。沒關系，我正想換部手機。而且只顧低頭看手機，沒有看路的我應該負很大責任。”

聲音很好聽，語調卻寡淡如水。從一開始就連個正眼都沒給自己。這客套又疏離的态度，顯然是不想與自己扯上關系。家裏那個沒人性的惡魔AI都比他有感情得多。不過這樣也好，人家都說了不需要賠償，正合她意。

“那真不好意思，祝您生活愉快。”蘇停雲順着臺階就往下跑。帶着尴尬笑容鞠完躬，朝他揮了下手示意再見，随後迅速消失在他視野裏。

一心只想逃離現場的蘇停雲自然沒有注意到他手機在完全損壞前，屏幕亮起的那條信息。

與夾子音版白白如出一轍的說話方式，[哎呦，小心點嘛，摔疼我了。]

*

在白白的監督下，蘇停雲過起了修身養性的自律生活。期間也一直在嘗試自救，浏覽器搜索記錄從科學找到玄學，對象從數據分析師到風水師等等。也試過發帖在網上尋求幫助，這屆沒心沒肺的不及格網友只會讓她接着編。

無一例外，記錄都被AI白白發現，并将一大堆科普知識甩在她臉上。

好在幾個月下來，她非但沒有崩潰，都快凝成了道心。黑眼圈消失無蹤，頭發變得濃密，她也變強了。還很玄幻地拿到了深藍科技有限公司第三輪終面通知。

深藍科技，也就是COCO精靈的生廠商。

AI白白用了兩句話就把蘇停雲拐向了自己老東家。

[深藍科技除去基本的五險一金，專享補貼外，還有較高的年終獎與額外激勵獎金。也有你關心的法定節假日，還有免費的員工餐。]

蘇停雲對此嗤之以鼻，“我只想去上班可以摸魚的那種公司。深藍可以嗎？不能就不去。”

[摸魚不行，但在深藍上班可以撸貓。]

“很好，我的簡歷他們也該擁有一份。”說這句話的時候，蘇停雲只抱着一日游的想法去大公司漲漲見識。

然而現實總是比小說更玄幻。

第一輪，第二輪面試就這麽渾水摸魚地過了。她都不知道人家高科技大公司是看中了自己什麽。競争者中大多都是有着高學歷，其中不乏博士碩士生。而她的學歷只是剛過了招聘門檻，而經歷更是不用說，別人都是優秀學生代表，學生會會長，競賽得獎者。再看她的，簡直平淡到出奇。

而到了這第三輪面試，需要直面各個部門的高管，自己莫名其妙的好運怕是到了頭。

深藍科技作為新生代産業鏈上的佼佼者，面試題目獨特又新穎。在電腦上生成随機PPT，讓應試者即興發揮上臺演講。幾位年輕的應試者拿到題，兩道眉就緊緊鎖着。他們手上的随機演講題是，深藍科技未來智能空間站計劃。

他們面試的不是AI技術公司嗎，怎麽一言不合就跑去外太空了？明顯超綱的內容，事先的準備的題庫沒一個能用上。前幾位站在講臺上的應試者緊張到聲音發抖，只能磕磕絆絆地往外蹦一兩個詞。

招聘HR注意到邊上主面試官梁城已經低下了頭，正在手機上回複消息，就知道他們今天這面試已經結束了。

大廳的氣氛一度凝滞。

蘇停雲靠着這段時間跟白白的鬥智鬥勇，已經掌握了避重就輕的精髓。遇到不懂的就拿無厘頭糊弄過去。她拿到的展示頁寫着，智能AI空間站未來展望，做大做強再創。顯然這個AI在生成PPT時少了兩個字。

一點都不帶慌的。反正她帶着的是觀光的心态，反倒沒有像其他人這麽有心裏壓力。AI敢寫什麽她就敢說什麽。

她拿着缺斤少兩的題，對着臺下衆人面色不改地現編，“為了人類外太空移民計劃能夠實施，我們可以向M78星雲展開深度合作，和奧特曼談談和平與貿易。至于這個做大做強再創輝煌，輝煌去哪了呢？這就是經典的留白。為什麽要留白呢？AI高速發展的今天，等到這個計劃正式實施的時候，我們人類可能都統治銀河系了。留白就是對未來無限的暢想。”

臺下有人哄笑出聲，沉悶的氛圍被她幾句話重新帶得輕松起來。

梁城重新擡起頭來，推了下眼鏡。

AI在激光幕布上随機生成了道填空題。為了證明用戶是真的有文化，知識更新就該第一時間看完，不然沒法使用手機。每個季度應該準備一套專屬真題，如果達不到及格線那将_ _ _ _

一道前言不搭後語的填空題。

其他應試者看到這樣劍走偏鋒的選題，又在競争激烈的環境，大腦都被清空了。可蘇停雲家裏直接住了個精怪般的AI，它平時就是這麽折磨自己的，無法使用手機都算小兒科。

蘇停雲極其淡定，瞄了眼屏幕直接回答，“就該讓手機直接開啓自爆模式。當然，在此之前我們得讓客戶簽下生死狀。”

神特麽生死狀，臺下的人瞬間破功，笑聲連成一片。

蘇停雲在臺上還能将她的歪理扳直，“AI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們常說的學到老活到老。那麽不學了，那麽也您也就別活了。沒毛病，老祖宗傳下來的傳統。”

這句話讓她獲得了如雷的掌聲，他們仿佛混進了主持人競選現場。

終面結束後，幾位面試官聚在一起讨論。

招聘HR桌子上擱着蘇停雲的簡歷，眉頭皺了皺，還是畫下了一個叉，“你們的看法我也明白，可她連最基礎的學歷都不夠。”

“學歷不夠，你把她放倒這輪面試幹嘛？”梁城笑笑。招聘HR在這崗位上已經做了十多年，目光毒辣。他認為今天在場上既然能看到蘇停雲，那麽自然有選她的理由。

招聘HR回憶了下，回道：“這人筆試卷答得很有意思。就像長期與AI對話過，邏輯思維瞧着不像普通應屆生。“

梁城再問他，“那你認為AI與人有什麽區別。我們為什麽不幹脆把工作直接交給AI呢？”

“AI的發展還沒到這一步，目前還存在很多難題。”

“那麽未來就不需要人來工作了嗎？現在的AI已經有了創造力，能理解人類的笑點，它們還在飛速學習發展。總有一天它們會比任何人類都懂得都多。”

梁城和顏悅色地笑着，将簽字筆遞給他，繼續說道：“我們要的不是能被AI取代的人，而是比AI更具靈性的大腦。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坐在這個位置，最初也只是一個平庸的人。”

“行，那就分配到你那。”被梁城說服，招聘HR修改了蘇停雲的面試結果。

三個工作日後，蘇停雲點開郵件，精神有點恍惚。又在想她究竟何德何能得到這個工作機會，莫非自己真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她深知自己功力尚淺，最後将理由歸結于幸運兩字。

AI白白盡責盡職地為她演算了一番，[根據統計學與社會學交替分析，對方發錯郵件的概率比較大。]

蘇停雲握着鼠标，一臉哭笑不得，“所以連你壓根也覺得我不會過，是吧？”

AI白白的宗旨是讓主人保持心情愉悅，當然這項任務排在學習之後。它立馬換上又甜又萌的表情，[能拿到深藍科技的入職通知，已經證明了主人的實力。為了祝賀您順利成為一名AI訓練師，今晚可以限時使用任何電器哦。]

想到能解鎖久違的游戲機，蘇停雲眼睛都亮了，她順竿子往上爬，“那可以通宵打游戲嗎？”

被AI白白無情拒絕，[對不起主人，不行的哦~]

這個哦被拉長了尾巴，顯得為難又可愛。

蘇停雲氣餒，“那我謝謝您。”

[不客氣。這是白白應該做的。]

白白并沒懂這個“謝謝”在當前語境裏的反義，還興奮地給蘇停雲放起了電子禮炮。

莫城夏末秋初時，空氣中總是飄着淡雅的桂花香。深藍科技地處中央商業街，二十多層寫字樓三面環繞着大片綠植。庭院假山，花壇廊道一應俱全，講究的就是鬧中取靜。

蘇停雲拿着入職通知，趕到公司的時候，會客室裏已經坐滿了人。來報道的新人圍在長桌邊上，相互介紹着自己。

蘇停雲混在這堆高材生裏，聽着左邊著名院校A大畢業榮譽證書高高一疊，右邊海外求學歸國事業已小有成就。沒有頭銜标簽的她不敢多言，自己就像是被公司撿漏回來的殘次品般格格不入。

玻璃的另一邊，有一男一女聊着天走近。

男子脖子上套着耳機，合身的休閑襯衫，挽起的袖子露着手臂若隐若現的肌肉線條。背脊挺直，心不在焉地與邊上女生在說話。

他的面容冷峻，遠遠看着有種生人勿近的氣質，又俊得仿佛與周圍人不是同一個物種。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有姑娘回頭一瞥發現他，忍不住發問，“外頭那個酷酷的帥哥是誰？

蘇停雲順着議論聲往外擡眼看去，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的好運又到頭了嗎？這都能碰見那天在書店外被撞飛手機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