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搶他的地（四）
搶他的地（四）
沐淺淺的鬧鐘準時在六點半響起。
身上換上了家居服，沐淺淺腦袋有點疼，她伸了個懶腰，慢騰騰地爬下了床。
電動牙刷的‘嗡嗡’聲中，沐淺淺的意識逐漸回籠，在朦胧地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麽之後，沐淺淺手一顫，電動牙刷‘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衣服是柳偲偲幫忙換的嗎？自己之後是不是還在這個根本不熟的嫂嫂面前說了旁的話？
……
然而記憶停留在她抛下柳偲偲給太太投雷那一剎，之後的事情再也想不起來。
沐淺淺對自己的要求一向嚴格，之前幾乎從未喝醉過，她也沒想到自己喝醉了會這麽地……不設防甚至黏人。
自己在柳偲偲面前的形象已經一落千丈吧？
沐淺淺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想了想，又特意描了下眉，塗了個鮮豔的口紅，穿上了高跟鞋。
鏡子裏的女人五官精致，神情淡漠，及腰的黑色卷發，腰細腿長，那股高傲冷漠的禦姐氣質似乎如若實質一般從眉眼間透出來。
沐淺淺滿意地勾了勾唇，微微松了口氣。
這樣的妝容打扮，霸總的排面應該不會丢。
沐淺淺做好心理建設下樓的時候柳偲偲已經坐到了餐桌旁。
柳偲偲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只畫了淡妝，或許時光向來厚待美人，柳偲偲的皮膚白且細嫩仿若剛剝殼的雞蛋，說她是剛出校門的大學生估計也沒人懷疑。
柳偲偲似乎沒有睡好，眉眼間有些淡淡的慵懶，她一手托着腮，半阖着眼睛坐在餐桌旁，襯着窗棂流瀉進來的晨光，靜谧安寧如若一幅美好的畫卷。
沐淺淺的視線不由得在柳偲偲身上停留了剎那。
比起柳偲偲往日裏在她面前表露出來的賢惠模樣，這個樣子的柳偲偲看起來順眼了很多。
聽到樓梯口的腳步聲，柳偲偲擡起頭望了沐淺淺一眼，下意識地就挂上她慣常的賢惠羞怯的微笑，“淺淺醒了！我熬了醒酒湯，快趁熱喝……”
“謝謝嫂嫂。”沐淺淺垂下眼簾，走下樓拉開了凳子坐在了餐桌旁。
“淺淺你終于下來了，我還想要上樓去叫你呢！這頓早飯是少奶奶親手為你做的，你可要賞臉多吃一些——”一旁的張媽笑着開口。
張媽是沐家的老幫傭了，她幾乎是看着沐天城和沐淺淺長大的，這些年沐家兩兄妹整日不着家，宅子裏很多時候都只有柳偲偲一個人，張媽很喜歡這個溫柔安靜的女主人，也有些同情她這三年被沐天城冷落的際遇，想着沐淺淺回來了柳偲偲也有個伴，便打算不遺餘力地幫柳偲偲和沐淺淺搞好關系。
“你等會，我給你去端早飯。”柳偲偲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張媽去了廚房将早飯端上了餐桌。
“辛苦嫂嫂了。”沐淺淺看着柳偲偲的背影，緊繃着的背放松了下來。
“昨晚我喝多了，”沐淺淺接過柳偲偲遞過來的醒酒湯，微微抿了一口：“多謝嫂嫂照料我——”
“都是一家人，淺淺不要總是這麽見外。”柳偲偲托着腮含笑望着沐淺淺，也不知道是不是沐淺淺的心理作用，她總覺得柳偲偲待她的态度比之前多了幾分親昵。
“我想了想，好像你跟我在一道的時候除了道謝就沒有說過旁的事情……”柳偲偲似是有些遺憾般嘆了口氣，碎碎念叨：“而且昨晚淺淺喝醉之後也并沒有很過分呀，你喝醉了之後特別乖巧，跟個沒長大的小孩似的……”
“是嗎？抱歉，我一喝酒就斷片，忘了喝醉後發生什麽了。”沐淺淺抿了抿唇，努力裝作輕描淡寫地答道。她本想習慣性地道謝，可是想起柳偲偲之前的話，那聲“謝謝嫂嫂”也堵在了嗓子眼……只能垂下頭喝着碗裏的醒酒湯。
“這樣啊！”柳偲偲看着沐淺淺頭都要埋到碗裏，眼眸閃了閃，面上卻是浮起一抹溫柔羞怯的笑，輕聲細語地道：“忘了也好！不過淺淺以後還是少在外面喝點酒，女孩子喝醉了很危險，尤其是像你這樣漂亮可愛的小姑娘……”
可愛？……她？
“咳……”沐淺淺沒忍住望了柳偲偲一眼，一個不察，醒酒湯就嗆到了嗓子裏。
“怎麽被嗆到了呢？”柳偲偲焦急地湊到沐淺淺身旁，小心地給沐淺淺順了下背，語調親昵中帶了幾分埋怨：“慢點喝，沒人跟你搶……”
這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
沐淺淺有點絕望，不用想她都知道她的霸總排面已經在柳偲偲面前掉了個精光。
因為咳嗽，沐淺淺的身體不由得往前趴，長發垂落到了一旁，露出纖細雪白的脖頸和微微發紅的耳垂……
柳偲偲的視線落在沐淺淺小巧剔透的耳垂上，想起沐淺淺先前從樓上走下來時候豔光四射的模樣，眸光動了動。
但只是一剎。
轉瞬之後，柳偲偲重新垂下頭，手指觸碰着沐淺淺纖瘦的蝴蝶骨，輕柔而緩慢地拍着沐淺淺的脊背。
沐淺淺很快止住了咳嗽。心裏頭卻有一些詫異：
她很久沒有和人這麽接觸過了，原本以為昨晚喝醉了只是個意外，現在沐淺淺才發現，她的身體并不排斥柳偲偲的靠近。
是因為柳偲偲太傻白甜，一點也沒有攻擊性的原因麽？
……
“淺淺眼睛都咳紅了，”見到沐淺淺止住了咳嗽，柳偲偲便挪開了身體，心疼地遞給了沐淺淺一碗湯：“來，喝碗銀耳湯潤潤嗓子——”
這種語氣聲調……
“嫂嫂，我自己來——”
為了挽回自己的霸總人設，沐淺淺好不容易才繃住自己不動聲色的表情，又沒辦法拒絕柳偲偲的好意，只能接過柳偲偲手中的湯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湯一入喉，沐淺淺下意識皺了皺眉：這湯有些甜，其實并不符合沐淺淺的口味，不過她在蘇市呆了這麽久，倒也逐漸習慣了甜食。
柳偲偲一直觀察着沐淺淺的神色，見狀不由得出聲問道：“是不合口味嗎？”
“不是，”沐淺淺遲疑了一剎，笑了笑：“很好喝！”
“你別騙我，”柳偲偲觑着沐淺淺的模樣倒是笑了起來，“我原以為你在蘇市呆久了習慣甜食，是我想岔了……”
“不喜歡就別喝了吧！”柳偲偲笑道：“我們蘇市人都喜歡做菜多放糖，你別笑話我們！我們年輕一輩其實還好，老一輩更過火，他們幾乎是一不吃糖就不自在。我爺爺有個朋友，那個爺爺平日裏也是叱咤商場的風雲人物，偏偏得了糖尿病被家人管着不能吃糖，我有一次還瞧着他一個人偷偷吃巧克力，可憐兮兮的……”
沐淺淺眸子動了動，望着柳偲偲笑了笑，垂着頭又喝了一口銀耳湯。
除了銀耳湯有些偏甜，其餘的食物味道正好，沐淺淺就着其他的食物，最後還是喝完了這一碗銀耳湯。
為了保住自己搖搖欲墜的霸總形象，沐淺淺吃飯的時候很少說話，倒是柳偲偲又跟沐淺淺說了很多蘇市的風土人情。
“淺淺，”直到看到沐淺淺吃完飯放下了碗筷，柳偲偲方如夢初醒一般喚了沐淺淺一聲，怯怯地看了沐淺淺一眼，“我好久沒有跟人一起吃飯了，今天太高興有些得意忘形，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沐淺淺搖了搖頭。
她家一直講究‘食不言寝不語’的作風，剛開始的時候是有點不習慣，但是晨光裏談起蘇市的柳偲偲臉上的笑容太過溫柔，沐淺淺也生不出心思來打斷她。
“那就好！”柳偲偲臉上的笑容又大了一些，她站起來送着沐淺淺到了家門口。湊過來自然地幫沐淺淺理了理長發，眼眸微微彎起，“淺淺，忘了跟你說，你今天看起來特別漂亮！”
“謝謝……”沐淺淺下意識地想要禮貌道謝，轉念一想柳偲偲才說過不喜歡她客套，沐淺淺頓了頓，抿着唇看了柳偲偲一眼，“嫂嫂也特別漂亮！”
柳偲偲愣了愣，随即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站在門口送沐淺淺出了門。
車子漸漸走遠，後視鏡中終于看不到柳偲偲的身影，沐淺淺松了口氣，一早上混沌的腦子終于慢慢清醒了過來。
瘋了！
沐淺淺無奈地扶了扶眉心。
有那麽一剎那，她看到柳偲偲靠在門邊送她離開的時候，她居然鬼使神差地覺得柳偲偲那模樣像極了早上眼巴巴送丈夫上班的小妻子……
她怎麽會産生這麽荒唐的聯想！明明柳偲偲待她的态度更像是老母親對待自閉多年無法自理的小女兒！
然而……
被一個傻白甜這麽對待……
這種想法讓沐淺淺心中更不爽了！
她深吸了幾口氣，目光沉沉地望着前頭穿梭的車輛，舌尖在上齒上抵了抵，好不容易才壓下了心頭的羞惱。
“來日方長！”沐淺淺告訴自己，她總有一天會在柳偲偲面前重新撿起自己的霸總光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