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男人與狗
男人與狗
半妖司的後勤有正常的雙休日,工資遠比外勤要低,基本上只能養活自己的那種低,因此全勤的獎金就格外重要。只要是老大批準的假就不影響全勤,如今已經六月底了,木棠不敢再耽誤工作,老老實實上班,等拿到了全勤獎就能充實自己的小金庫。
木棠把那份資料仔細看了看,大概就是江城一中七班的十七名學生一起舉報一個同學,說她長期對他們有暴力行為,其中包括把女生的頭摁進馬桶、攻擊男生下/體,趁人熟睡用小刀割同桌的手腕.......
每一條舉報都伴随着孩子們身上的傷痕照片,看的木棠心驚膽戰。
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竟然能對同學做出這種殘忍的事。
她又看了看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靜靜看着鏡頭,面上沒有笑意,一張清秀的臉透着稚嫩,皮膚卻白的有些過分了,顯得沒什麽氣色。照片下面寫着,木系半妖,鄭子淇。
木棠看了會兒,終于想起來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個小姑娘。
那天她被易辭帶去非調組,正好有三個女孩過來報案,她待在易辭的辦公室裏聽見了她們說的話,唯一看的一眼,是易辭帶着她進門時,她匆忙掃過坐在一邊椅子上的三個女孩。
那時的鄭子淇似乎看起來挺正常的。
這個案子基本上是板上釘釘,證據充足,已經可以去抓人了。但是鄭子淇是高三學生,江城一中周六周日要補課,因此在她不上班的時候,鄭子淇很可能還會傷害她的同學。
這個時間差是很可怕的。
木棠猶豫了會兒,帶着資料去找老大。
老大每周五待在辦公室的時間比較長,因為需要核對一周攢下來的文件,三隊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經他過目。
木棠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進來。”
她推開門,陳立行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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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麽?”
木棠把資料放到桌子上,有些拘謹地開了口,“老大,我看完了,這個案子挺緊張的,拖到周一是不是不太好?”
“哦,有部分信息我還沒告訴你,”陳立行說,“并不是我想拖到周一,是鄭子淇這幾天請假了,周一才去上課,所以我才決定周一去江城一中。”
木棠有些驚訝,“可是我看資料上寫鄭子淇學習成績很好,從來不請假。”
“嗯,我知道,但是......”陳立行手裏轉着筆,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麽,“鄭子淇的父母是做房地産生意的,這幾天年在江城影響力越來越大,跟我們半妖司也有關系,因此情況有些複雜。她是鄭家獨女,我們暫時不敢貿然靠近,她被舉報這件事也沒有告訴其他人。”
“這樣啊。”木棠懂了。
她沒什麽要問的了,陳立行卻看向她,語氣有些嚴肅。
“木棠,有些事就是這樣,我們不是鐵面無私的執法者,需要考慮的有很多,如果你以後參與案子的時候碰到什麽不公平的事,不要沖動,先跟我商量,這點可以做到嗎?”
木棠愣了愣,最後點了點頭,起身出去了。
她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也不是所謂“事在人為”,往往跟金錢勢力脫不開關系。
非調組。
易辭靠着桌子接電話,一邊的徐飄坐在自己位置上整理文件,老趙已經徹底放棄秋露的那些照片,立馬投入看監控的艱巨任務中。
舒琉在監控中的最後畫面是在那片湖旁邊,他們需要确認她是否離開了那片湖,以及她是否出了校門。
監控太長,看得人眼睛疼,宋照已經是第n次往眼睛裏滴眼藥水了。
“好,我知道了。”易辭挂了電話。
“搜救隊在湖裏撈了一晚上沒找到人,”易辭對他們說,“我找了一個水系的朋友幫忙确認,湖底沒有屍體。”
“我這邊沒找到到她離開學校的監控,但是我不太确定,”宋照說,“我們可能需要一個強大的生靈類半妖幫忙追蹤。”
他們把昨天從舒琉宿舍帶過來的東西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了一些半妖的痕跡。
半妖與人終究是不同的,從生活上的各種習慣就可以發現,比如,半妖擁有特殊能力,身體素質會好一些,儲備的藥品也與平常人不同。以及一些弱小的半妖因為控制不住體內的妖靈,在無法從半妖司申請到抑制劑的情況下,往往會去一些煉藥師那些購買丹藥。
一個女孩子,每周半夜都要從宿舍三樓爬下去,這種勇氣和身體素質,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他們非調組的幾個人,徐飄是風系,宋照是冰系,老趙是狐妖,勉勉強強算是個生靈類,但是因為心思都花在了魅惑術上,平時執行的更多是僞裝任務,而他雖然是雙屬性,但還是比不上純種的生靈類半妖,追蹤能力一般。
易辭想了想,最終拿起手機給沈之南打電話。
沈之南是他表弟,繼承的是狼妖屬性,至于強大不強大他不知道,但看他平時注射抑制劑的頻率,應該不會差到哪去。
電話接通,對方懶洋洋地打了招呼。
“需要你幫忙追蹤一個人。”
沈之南沉默半晌,不大高興地說:“我是醫生,不是警犬。”
警犬?
這倒是提醒易辭了。
“好,我去試試,要是警犬不行你能幫忙的吧?這次要去A大。”
拒絕的話在聽見A大兩個字被咽了下去。
“好。”
挂了電話,易辭朝宋照看過去,“你去警犬大隊借條警犬試試。”
宋照:“???”
半小時後,兩人坐上宋照的奔馳,帶上警犬狂風,往A大去,車停在A大最有名的那片湖旁,這湖還挺大,因為經常有約會的小情侶光顧,被A大學生稱做“鵲橋湖”。
狂風是一只德牧,看起來像一只黑臉大漢,但氣質十分嚴謹,他們身上的半妖氣息被它發現,一路上都是老老實實的,特別配合,可能是同類相吸,狂風尤其親近易辭,一直靠着他的褲腿。
等到了A大,宋照從證物袋中取出那個像蛇的信物,送到狂風鼻子前聞了聞。
狂風不太滿意地皺起眉頭,但還是開始了搜尋。
看它的反應,易辭也跟着皺起眉頭。
宋照去挑了這只警犬也是因為它有特殊之處,狂風格外通人性,因為某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小心吃了點藥,算是即将成精的那種,可惜如今這個世界上靈氣稀薄,就算有機會修成也需要成千上萬年,狂風一只狗的壽命恐怕不太行。
狂風也不是第一次跟他們合作了,它聞到這東西那副表情應該是嫌棄,作為一只正氣凜然的狗,對這種邪物有抵觸情緒也是正常的。
但是,如果是這上面的氣息有問題呢?
什麽樣的氣息會讓一條狗感到嫌棄?
兩人帶着狗在鵲橋湖周圍轉了一圈,最後狂風也只是在監控錄像中舒琉停留的位置徘徊,其他的就找不到了。
“奇怪,昨晚上又沒下雨,不至于什麽味道都沒留下吧。”宋照說。
易辭看狂風找不出來,果斷給沈之南發了消息。
狗的鼻子的确靈,但是追蹤這種事,還是找更專業的人來比較好。
“你把狂風帶回去吧,我跟沈之南在A大看看。”易辭說。
狂風聽見自己要回去了,還戀戀不舍地蹭易辭的褲腿,易辭養了寵物之後看這些貓貓狗狗都像是帶了美顏濾鏡似的,下意識蹲下身來搓它的狗頭,狂風十分享受。
邊上的宋照笑了,“老板怎麽突然這麽讨動物的喜歡?”
易辭把牽引繩遞給他,“不知道,你回去試探一下地下室那兩個人,——孫樓最近沒去非調組吧?”
宋照搖搖頭,“你派他跟市局的人去女生宿舍樓下蹲點之後他就沒來過,看起來挺老實的。”
易辭扯了扯嘴角,不太認同他說的“老實”兩個字。
宋照帶着狂風回去了,易辭在湖邊搜查,着重看了看舒琉停留的那塊地方。
這裏一條小路是通向圖書館的,蜿蜒着經過一片樹林,林子裏種了各種各樣的樹,主要是柚子和石榴,還有幾顆種在外沿格外高大的樟樹。
他能感受到舒琉留在這裏的半妖氣息,但是十分淺薄。
大概等了十來分鐘,沈之南來了。
易辭把證物袋遞給他。
沈之南眉頭一皺,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兩人是表兄弟,模樣有些相似,但是氣質不大相同。沈之南是個醫生,有潔癖,頭發一向是打理得整整齊齊,衣服上不會有過夜的褶皺,随便出個門都會把自己收拾得跟出去相親一樣。
相比而言,易辭就糙多了。
他捏着證物袋,仔細看了看。
“看來之前不過是個替死鬼。”沈之南把證物袋還給他。
易辭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兩年前的案子沈之南也參與過,了解事情經過。
“失蹤者舒琉,A大中文系大三學生,昨晚十點左右在這裏閑逛,後來就不見了,監控裏也沒有她。”易辭簡單說了下。
雖然不太情願,但為了早點找到人,沈之南還是慢條斯理地卷起了袖子,一副準備開工幹活的樣子。
易辭看見他胳膊上的針眼,擡了擡眼皮,“又開始了?”
被他看見,沈之南倒是不怎麽在意,“放心,不會影響我的工作。”
本來是表哥對表弟的關心,被他這麽一說倒是像上級對下級的質疑,易辭被怼得啞口無言。
沈之南活動活動手腕,集中注意力感受周圍的信息。
大概半分鐘後,他順着那條蜿蜒的小路走進了林子裏。
易辭跟了上去。
這周圍沒有監控的就剩下這片林子了,裏面也沒有路燈,一到晚上就是漆黑一片,很容易藏人。
走了幾步路,沈之南停在一顆石榴樹下。
石榴樹是觀賞品種,花很多,六月底了,底下還鋪着一層紅色的花瓣,這幾天天氣幹燥,花瓣都是完整的,沒怎麽腐爛。
“她好像在這裏埋了東西。”
沈之南蹲下身,手指覆上草地。
但這地面上沒有被翻動的痕跡。
沈之南準确找到了那東西藏在哪裏,易辭動作很快,不知道從哪棵樹上取下來的金屬絲到了他手裏變成薄薄的一片,開始挖土。
沒多久,裏面就顯露出一個玻璃瓶,瓶身是血紅的,易辭拿出來看了看,才發現不是瓶子是紅的,而是因為裏面裝滿了紅色的液體。
應該是血。
“然後呢?”
找到了東西,沈之南拍拍手上沾上的泥,“她從圖書館那條路出去了,我想你也知道,圖書館後面有條小路,圍牆不高,周圍都是試驗田,現在過去應該還能看到痕跡。”
易辭也是A大畢業的,這條路他上學時經常用,畢竟那時候他有兼職,比較忙。
所以他也很清楚,那條路上沒有監控,而一個每周都要從三樓爬下去祈禱的女孩,翻過一座牆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至于沈之南一個H大醫學院畢業的是怎麽知道的,他就不清楚了。
仔細想想,舒琉能把這東西埋在土裏而周圍一點翻動的痕跡都沒有,應該是個土系的半妖。
“要去試驗田那邊看看麽?”沈之南問道。
易辭點了點頭。
兩人走出小樹林,這個點圖書館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看見他們兩個都好奇探頭過來,圖書館前的廣場上有幾個小攤子,不知道在辦什麽活動,聚集了不少學生,——可能是社團招人。
易辭只是簡單掃了眼,他對這些亂七八糟的社團沒什麽興趣。
不過沈之南倒是挪不動腳了。
易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是一個動漫社,有幾個小姑娘穿着奇奇怪怪的服裝,臉上的妝濃的媽都不認識,坐在椅子上任人擺布。
而擺布她們的是兩個小姑娘,應該是化妝師,手裏拿着刷子,巧的是,其中一個他認識,是他鄰居家的女兒,元栗。
小姑娘臉上還帶着嬰兒肥,看起來跟未成年似的,短發勾到耳後,側對着他們,只看得見半張臉。
易辭一看沈之南魂都被勾走了,心想:就知道指望不上他。
“要不.......”
“你自己去試驗田吧,我還有點事。”
說完,易辭就看着他表弟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自己的白襯衣,找了個反光的地方看了看自己的儀表,然後朝着那個動漫社的攤子走去。
完整诠釋了四個大字:色令智昏。
這跟看見火腿腸挪不動的狂風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