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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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唯二對于路城表情的不同解讀來自與梁霧。

在梁霧眼裏,路城的言談舉止都像是青春期喜歡惡作劇的少年人。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張臉,她倒是覺得無可厚非。

她屬于在人群中喜歡安靜觀察的那類人,不論四周環境如何,亦或是周身的人們氣氛如何火熱,她永遠都能夠自持冷靜,保持着一種局外人的審視狀态。

這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後天自我強迫。

随心所欲從來不是她想要的。

她相信嚴于律己。

梁霧掀起眼皮,越過中間幾人,目光落在路城臉上。

片刻後,她随大家一起笑起來,是那種很招牌式的梁霧微笑。

“那好吧,我們先開車去韓國城看看,要是很多人排隊的話……”裴項西話裏的意思很明顯。

路城此刻又換了副嘴臉,他表情苦惱,恨不得整張臉都皺到一起去,“可這是洛杉矶,又是晚飯時間——很難找到一家沒提前預定不需要排隊的餐廳吧?”

頓了下,他還盡可能的拉別人下水,“你說是嗎,Zach。”

Zach被點到名字的瞬間明顯怔了下,随後給予一個肯定的回答:“确實,這個點兒去哪兒都得排隊。”

洛杉矶人們在夜晚的愛好之一,便是在各大網紅餐廳或是老牌口味靠譜的飯店門口排起長龍,別說周末節假日這情況多恐怖,普通工作日也會有一群下了晚課的留學生們去聚餐。

路城記得前兩年剛開第一家老虎堂奶茶店的時候,那景象有多壯觀,剛開業那幾天,人們頂着日頭也要排隊買招牌黑糖鮮奶,好不好喝另說,但勢必要拍一張照發ins的。

人類究竟能夠無聊到什麽地步一目了然。

裴項西最後的退路也被堵死,他妥協道:“那我們現在出發,誰先到就去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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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大天,梁霧深感疲憊,在車上昏昏欲睡。zach說車程大概二十分鐘,不過實際時間要參考路上堵不堵。

她視線有些迷離,但還是強行讓大腦運轉起來。

不能睡,現在睡了,等下稍晚又睡不着了。

被Zach一語成谶,北高地大道堵車堵到谷歌地圖一片紅。

“說起來我還沒去過溫哥華,應該是沒北上過。”由于堵車,Zach一手随意搭在方向盤上,和方詞玉聊起來。

“你留美這麽些年,怎麽沒去加拿大玩過,好風景啊。”方詞玉驚訝道。

“不是很冷麽,我聽朋友說冬天要零下三四十度,難以想象。”

方詞玉笑了笑,“誇張啦,分地區。東部會冷,但溫哥華在西海岸,冬天平均也就零到十度吧,不過偶爾會下大雪。”

車流終于緩慢移動起來,旅行這個話題終止,“下次假期我去溫哥華玩玩,到時候換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他話裏有顯而易見的引申義。

方詞玉粲然一笑,“當然,吃穿住行,除了穿以外我都包啦。”

逼仄狹小的空間裏,不知何時彌漫開來暧昧氣息。

大家都是成年人,懂什麽叫做點到為止。

說完,方詞玉回頭看後座上的梁霧,她垂着眼,像入定般。

“寶貝,累啦?”她扒拉着真皮座椅。

“沒,”梁霧開口,嗓子有些幹,說話聲音變低不少,“在思考。”

方詞玉将墨鏡向下推,頭也微微低着,兩雙眼笑得眯成一條縫,“思什麽考什麽?”

順手又遞給她一瓶未拆封的礦泉水。

梁霧擰開,灌下去一大口,這是早上出門時候在加油站的便利店買的,經過一天暴曬後,冰水變熱水。

“想長生不老的辦法。”她緩緩開口,由于睡意,其實腦中的思路并不清晰,只是想到什麽說什麽,“無限延長端粒就可以保證端粒不受每次細胞分裂時帶來的縮短損傷,但,笑死,端粒怎麽可能無限延長。”

她說完,好像用盡了渾身力氣,整個人恹恹的,“被別人聽到一定會笑話死我。”

她只有困意十足或是不太清醒的時候講話才會如此七零八碎,又帶有自我嘲諷般地意識。

“……”方詞玉張張嘴,她一個學會計的,聽不懂,但她對梁霧類似的言行見怪不怪。

閨蜜這麽些年,梁霧那些小毛病她知根知底,至少她願意表達,方詞玉就放心不少。

她最害怕,或是最擔心的,就是梁霧整日那副好像對世間萬物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真實狀況只有梁霧與方詞玉彼此心知肚明——上一次梁霧發病時,把她整個人都吓壞了。

不過還好,近一年梁霧的表現都很好,沒有明顯的睡眠問題,沒有嚴重頭痛,身體狀況良好……

方詞玉看着梁霧,在心底嘆息。

不知情況的zach卻是一臉懵。這兩天相處下來,梁霧給他的感覺永遠都是那麽淡然,波瀾不驚,維系着‘大家閨秀’的風範。

車裏沉默片刻,梁霧才徹底清醒過來,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尴尬地笑笑,“剛才太困了,所以不得不讓大腦運轉起來,說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別介意。”

方詞玉倒無所謂,Zach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說沒關系啦。

談話間,車子駛入韓國城,Zach根據導航開到Plaza內,讓梁霧和方詞玉先去排隊,自己則繼續在周邊轉轉找車位。

梁霧她們在門外,透過落地玻璃窗,一眼就見到路城和一名女生已經等在門口了。

飯店裏人滿為患,裝潢簡單,入目皆是木質的餐桌椅組合,牆上則貼着白紙黑字的菜單,韓文占據主頁面,英文則貼在其下面一小行。

女生甜甜地朝她倆笑,揮揮手說:“嗨,在這兒。他們等下就來,我們運氣蠻好,來等了幾分鐘而已,這期間離開好幾桌客人。”

人聲鼎沸,方詞玉與梁霧需要再靠近些才能夠聽得清女孩說什麽。

梁霧不記得這女生叫什麽,但方詞玉對記人名和人臉這類的事情一向比她厲害得多,這會兒熱情地打招呼:“嗨,Cecilia,那我們還挺幸運,我快餓死了。”

Cecilia染了一頭白金色的短發,梁霧默默記下,揚起一抹笑,也跟着喊了聲對方名字。

簡單打好招呼後,梁霧視線落到旁邊。

路城坐在等位區的木質黑椅上,正在玩手機。

像是感受到一道視線有意無意黏在自己身上,他忽然擡頭,梁霧不動聲色地看向身後,大門口處。

掩耳盜鈴,說的就是她。

她在心裏暗罵,興許是餓急了,困極了,今天才會在車上說出那麽離譜的話,也才會做出如此愚鈍的反應。

路城不知怎的,勾起一抹笑,等梁霧兩秒後再轉回來頭時,發現路城還在看自己,眼神玩味。

她有些尴尬,臉上表情卻不洩露一絲,似乎鎮靜得很。

路城笑意漸濃。

而後,梁霧看到路城單手捏着手機,另一只手伸出來,輕輕拍了兩下他身邊的空位。

梁霧坐下來。

路城低下頭繼續玩手機。

Cecilia和方詞玉坐在路城右側,倆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女孩們社交起來得心應手,什麽‘你的指甲好可愛’;‘你的口紅色號很驚豔’;‘你這個包包我也很喜歡’……管他真不真心,張口就來,反正能哄得人笑不攏嘴,誰又會在意這話背後有幾分真情實感。

梁霧不願參與進這場無意義的對話當中,再加上她坐在邊緣的位置,與她倆中間隔了個路城。

她垂着眼,餘光瞥到路城手機橫過來,在玩游戲。

原以為會是什麽解謎類游戲,或是冒險動作類游戲,大多數男孩在手機上單機游戲的首選,而梁霧看到的卻是——這人在鬥地主。

剛好開了新的一局,路城摸到的牌還不錯,飛機王炸都有,于是不出意外的叫了地主。

也不知他是不是自信滿滿,又點了超級加倍,加上被揭開的底牌,路城有兩次炸彈。

梁霧以為,按照套路,正常人會先一手打飛機牌,炸一次,有人跟牌,再王炸,最後單牌潇灑離去,贏得超級加倍歡樂豆。

結果接下來的操作,給梁霧整個人都看窒息了。

他媽的路城上來就先甩個王炸。

這牌自然沒人接,一圈轉回來,路城又炸了一次。

不出意外,被下家壓死。

他現在已經沒有底牌了,只能看有沒有機會出一手巨型飛機。

……

很好,梁霧想多了。

對家怎麽可能會給他這個機會,他們隊友之間配合天衣無縫,又是倒咖啡又是潑水的,暗示給的足夠明顯。

結局當然是路城輸了,還賠了加倍的歡樂豆。

當事人倒沒什麽大反應,像是習慣了輸局,但梁霧就覺得心口憋着一口氣提不上來。

她忍不住小聲說:“一手好牌被你打得稀巴爛。”

路城揿滅手機屏幕,手機向左邊稍稍偏過去,黑屏上映出梁霧的面孔,她臉皺起來,表情有些恨鐵不成鋼。

他無所謂笑笑,“打牌,爽就好咯。”

“你輸了,怎麽會爽。”

“因為我輸很多。”他奇怪地看着梁霧,好像她問了什麽蠢話似的,“贏的時候是爽,但你大輸特輸的時候也一樣。”

“……”

梁霧一時之間想不到用什麽詞語形容現在的心情,語氣裏諷刺感嘆半參,說了句:“你好牛。”

算了,她連冷嘲熱諷的力氣都耗盡了。

同時,梁霧也參悟到一件事,與路城打交道,無需帶平常人的腦子,他過于與衆不同。

不論她到底是諷刺或是感嘆,路城全盤照收,咧嘴笑了:“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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