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11.

11.

路城開車帶梁霧去了Santa Monica,開車過去大約一小時。

十分鐘前,兩人解決完早午飯,坐在紅白相間裝飾的餐廳裏。

梁霧打電話過去給方詞玉,對方正在試衣間,衣服脫到一半,用肩膀夾着手機,“怎麽啦寶貝?”

聽着那邊窸窸窣窣,但聲音有明顯的回音,證明她所在的地方空曠,梁霧驚詫道:“你們還在逛?”

方詞玉将衣擺先放下來,說是啦,melrose這邊有好多店鋪,很好逛。

“要不要來?”她問。

梁霧看了眼路城,手指在長褲上摩挲一陣,低聲說了句:“不了吧。”

她聲音很小,還有些心虛般,飛快地看了眼對面的人。

方詞玉了解她的性子,的确,就算讓梁霧來,也只能充當拎包人,還不如放她自個兒去休息。

“那你好好休息吧,頭還疼嗎?”方詞玉關切地問。

“早不疼啦。”梁霧微笑着,“安心逛吧,不必挂念我,晚上見。”

電話挂斷前,方詞玉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不懷好意笑道:“也是,你同路城那大帥哥在一處,我沒什麽不放心。”緊接着壓低聲線,生怕隔壁試衣的人聽見,“看對眼就多接觸接觸。”

說完這話她自個兒笑得咯咯咯,梁霧卻是心裏咯噔一下子,匆忙挂掉。

路城見她打完電話才問:“要我們去彙合嗎。”

她‘呃’一聲,說大概不用……

他眉梢動了動,沒理解梁霧的含糊其辭。

像是鼓起勇氣一般,她平靜地說:“我們去其他地方吧,他們也許會逛到很晚,說晚飯再去。”

梁霧說話時不太敢望進他的眼眸,都是強裝鎮定一般眼神四處飄,沒有一個可循的定點處。

不知是因為五官立體感的緣故還是什麽,他的眼很有特點,像深潭,像漩渦,俗氣一點說,梁霧覺得若是一不小心便會被吸進去般。

但接觸這兩天,他多數時候都是喜歡笑的,笑的時候眼角眉梢也會帶些笑意,只是更多的是調笑,笑得很輕佻,或是輕諷刺的笑。

梁霧猜測他大概十八九歲,因為只有這個年紀,或者更年輕的少年人,才會習慣性表露出如此狀态。

年輕,富有活力。

喜歡惡作劇。

……

以上。

她想,大概是自己長時間活在一種沉寂的精神狀态下,又或是她這幾年留學時經歷過的事情令她被迫長大——總之,她很羨慕路城如今的狀态。

越是羨慕,越想要靠近。

人都如此,不是嗎。

“你想去哪?”

“讓人放松的地方。”

半晌。

“按摩店?”他裝作一副認真的樣子,若有所思道。

“……”

如願見到梁霧對此回答震驚後的嫌棄,路城嘴角噙着笑,笑得胸腔一起一伏,“帶你去海邊。”

.

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太陽高高挂起,陽光無視車前的擋風玻璃,呈一條直線打進來,路城受不了這刺眼的光線,偶爾會看不太清楚前方的路況,只好戴起墨鏡。

梁霧拉下副駕駛前上方的遮陽板,勉強能夠将下巴以上的部分隔絕陽光的侵略。

路城讓梁霧用手機連上車裏的CarPlay,可以随意放自己喜歡的歌。

她最開始有些猶豫:“我的歌都比較吵……”

誰知,面對她的拘謹,路城似笑非笑,他的手機自動被連接,又娴熟地打開某軟件,按下播放鍵——

下一瞬,梁霧差點臉都綠了。

他在放單田芳先生的《隋唐演義》……

都播到續集第六十二回了。

這人怎麽總是他媽的出人意料。

梁霧一時之間沒有任何反應,也不知是不是呆了。

播了五秒鐘,路城按下暫停鍵才說:“聽我的,還是你的?”

他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卻讓梁霧說不出話,甚至有些窘迫。

若梁霧看他,就能知道他在憋笑。

梁霧抿了下唇,讪讪地笑,用自己的手機去連他車內CarPlay,随機播放歌單後,又用谷歌地圖繼續導航去海邊的路線。

路上,兩人偶爾會交談,梁霧頭一次覺着仿佛與不熟悉的異性聊天如此自在放松。

不知是因為路城從不會讓她的話題掉在地上,還是因為他本身的性格使然,十分開朗,對于任何話題都能夠侃侃而談。

委實不像是他這個年紀能成就出的談吐。

想到這,梁霧頓了下,難以藏起來的好奇心驅使她問出口:“所以,你今年……”

她吞吞吐吐,只問了半句話,但顯然,路城了解她的意圖。

他說:“剛過生日,十九。”

意料之中。

為了緩解尴尬,梁霧只好找了個蹩腳的理由,笑道:“在你這年紀我還不敢摸車的方向盤。”

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路城瞥過來一眼,語氣都變得輕了幾分,“我十六歲就拿到駕照了。”

十六歲,那不就是大約高一高二的年紀?

梁霧咂舌。

“別這麽驚訝,加州十六歲就能考駕照。”路城簡單說原因,“因為不想每天都騎車去學校,就去考了。”

梁霧‘哦’了聲,說原來如此。

同時,她回憶着自己十六七歲時,在國內的應試教育中每日痛苦掙紮着,朝六晚十一,日日如此。

再看路城——

梁霧以為,好像也不太難理解他為何會如此潇灑自由。

興許是因為過往的枯燥生活又歷歷在目般,梁霧笑得很勉強。

潛意識裏,梁霧不太樂意分享私人信息,路城也如此。

彼此間除了名字、年紀,及在哪所城市上學外,其餘一概不知。

但這已足夠,對于兩個半路結緣的陌生人來說。

Santa Monica不論何時來都是擁擠的,不論是想來一覽風景的游客,或是本地居民享受閑暇時光,海灘總是大家的首選。

從停車場一路走下來,路邊兩側均有多才多藝的展示,有名金發外國女生在道路另一邊,用一只細細的呼啦圈向大家展示柔軟的身體,呼啦圈在她腰間,手臂上,都舞動地自如,像是輕飄飄的物件被身體拖起,穩穩地豎立在皮膚表層。

而梁霧正走着的這一側,則有人拎着音響,放着時下流行的音樂,鼓點節奏快,令人想要跟着音樂一起律動。人群中央是兩位黑人年輕人在比街舞,現場氣氛熱烈,時不時有人向場邊的空吉他背包丢硬幣。

梁霧收回視線,心想,這就是藝術家們,和懷抱着夢想的年輕人們,擠破頭也想要來到的自由之地。

她這一路都沉默着,路城跟在她身側,觀察她的情緒。

他忽然想起,昨天早上的情景——

出發去迪士尼樂園前,他們吃過brunch,方詞玉摟着梁霧,在車子後備箱的位置竊竊私語。

而他因為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方詞玉問:“心情如何?”

梁霧輕輕笑起來,“我很好。”

“換了陌生的地方,睡眠怎麽樣?”

“睡得也不錯。”

“還有明顯的疲憊感嗎?還會擔心……”方詞玉小心翼翼地看她,沒繼續說下去。

梁霧抿着唇笑,給她吃下一顆定心丸,“放心啦。”

她總是如此,方詞玉分不清楚這是敷衍抑或是真心,只是嘆聲氣:“假如你覺得在集體裏玩得不開心,直接拉着我搖搖頭,我就明白你的意思。”

方詞玉以為,梁霧應該多接觸人群,多社交,交一些新朋友,能夠有助于她情緒上的緩解。

但她同時也明白一個道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此次洛杉矶之行,只是她想借機幫梁霧踏出的第一步。

梁霧微颔首,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不必太擔心,最近我狀态都不錯,有任何差錯我都會讓你知道。”

“好吧。”方詞玉仍是憂心忡忡地盯着她看,生怕露了一絲一毫線索,最後她在女人臉上看不出任何破綻,才洩氣般說,“先上車吧,有事一定記得告訴我,第一時間就告訴我。”她不停囑咐着。

梁霧沒不耐煩,只是說好。

而彼時,他恰巧聽到這場模棱兩可的對話。

.

路城将梁霧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

她仿佛像帶了張假面,任誰看都是和善的,連每次微笑時掀起的弧度都被精确計算過。

說話時落落大方,談吐優雅,吃飯時也很拘謹,小口小口抿着,不洩露一絲缺點。

她好像是個十全十美的,各方面看起來都很穩妥的女人。

但怎麽會呢?怎麽可能。

路城一邊注意着她,一邊對這位年輕女人漸漸産生好奇。

倆人沉默了一路,耳邊盡是各種音樂聲混雜着人的交談聲,偶爾還有浪花拍打在岸及海鷗的鳴叫聲,種種糅雜在一塊兒,構建出此刻的大環境。

梁霧卻在這裏找到了片刻的寧靜。

海上風平浪靜,偶爾會有海水卷起,激起一層層浪花,向着岸邊進發,最後消失在沙灘上,只留下一處濕跡。

她在66號公路的盡頭,聽到身邊的人忽然抛出一道問題。

“梁霧,想跳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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