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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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淺藍色的，微風，風速不過三四米每秒。

晴空萬裏。

是最适合跳傘的天氣。

梁霧與路城換好裝備後從房間走出來，兩位教練已經等在外面，因為付費時選擇了帶有第一視角跳傘視頻的套餐，所以教練們帶他們到帶有跳傘基地logo的牆面前錄了一段視頻。

梁霧走在前面，自然而然成了第一個錄制視頻的人。教練先是确認她的裝備沒問題後，擡起手臂，将go pro對準她，問了些原本就設定好的問題。

比如，“現在心情如何？”

她笑了下，長呼出一口氣，“顯而易見，有些緊張。”

又比如，“是什麽原因使你想來跳傘的呢？”

梁霧面對鏡頭時有些不太自在，習慣性用手去整理發絲，聽到這道問題時，她想了下，才答：“是我自己。源于我十八歲時的生日願望，雖然拖了快四年才即将實現——”

她停頓了下，終于肯正視鏡頭，學着影視劇中許多男學生的模樣，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并攏，其餘三指彎曲疊在一起，兩指貼合輕輕搭在太陽穴附近的位置，向旁邊做出一個彈射的動作。

在路城眼裏，這動作屬實有些中二的感覺，可主角是梁霧，她的臉配上這套一氣呵成的動作，他滿腦只剩四個字：又酷又飒。

他站在不遠處，繼而，又聽到一聲，結束梁霧的拍攝。

“To freedom.”她說。

……

接下來則是路城，梁霧本想在一旁守着，卻被教練叫過去，要提前進行準備工作，并且囑咐一些跳傘事宜，她只好遺憾地離開，說實在的，梁霧還是很希望能夠洗耳恭聽路城面對那些問題會做出什麽回答。

除去他倆外，這趟跳傘還有一對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年輕準夫婦，跳傘是他們的婚前想要共同實現的儀式感。

女方金發碧眼，十分典型的白人女性長相，看起來與梁霧年齡相仿，她似乎很激動也很興奮，在知曉梁霧即将與他們同行時，便立刻上前做自我介紹，說自己叫Jessica，旁邊那位面色不太好看的則是她的未婚夫Jacob。

Jessica笑意盈盈道：“很高興認識你，大家馬上也算是出生入死的陌生人啦。”

梁霧也揚起笑，随便扯了個英文名字。

通常這樣的情況下，明知未來再也不會遇見她/他時，梁霧都會選擇當即編造出一個臨時名字，一是不想透露太多個人信息，二是她的中文名字發音對于外國人來說有些難度，每次都要她試圖解釋七八次也說不明白。

久而久之，她就養成這個随機取英文名字的習慣，并且将它延至到星巴克點餐及各種其他外賣點餐。

這一招十分好用，也不會尴尬。

Jessica朝自己的未婚夫招招手，讓他來見見新朋友，但梁霧想說，你未婚夫此刻看起來狀态很差……她忍下了。

對于未婚妻的熱情，Jacob還是忍着不舒服走過來，朝梁霧禮貌性笑了笑。

Jessica不着痕跡皺了下眉，先是關切地問了下Jacob，才轉頭抱歉地解釋：“真不好意思，Jacob他對于跳傘有些恐懼，見笑了。”

梁霧連忙說：“不必道歉，可以理解。”

實際上梁霧想問，既然這麽害怕，那為什麽還要來跳傘。

像是聽到了她的腹诽，Jessica甜蜜一笑，牽着未婚夫的手說：“這是我們戀愛時期就做好的設定，假如有一天我們即将結婚，那麽完成一場兩人都參與的跳傘就是我們給彼此最好的禮物，因為——像我剛剛說的一樣，我們真正一同出生入死過。”

梁霧驚嘆，給足了女孩想要的反應。

她說：“很浪漫，祝你們幸福。”

說話間，路城也完成了視頻錄制，大步流星走過來，站到梁霧身邊，微微低頭，用眼神表示對此刻狀況的疑惑。

她只好悄悄說：“這是Jessica和Jacob，剛剛認識的，他們馬上結婚，與我們是同一班機跳傘。”

他說知道了，與他們冷淡地打聲招呼。

Jessica見到路城那剎那明顯眼睛一亮，目光在梁霧與路城身上來回流連，而後笑了，神神秘秘地湊過來，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對梁霧說：“Good choice girl, he's cute.”

停頓一秒，Jessica又上下打量了下路城，繼續壞笑道：“——and super hot.”

那語氣讓梁霧有種錯覺，很像是方詞玉用一種不可言說的語調告訴她‘有福咯’。

具體是什麽，當然只可意會。

“……”

梁霧遲鈍地眨了下眼，接着臉‘騰’地就紅了。

Jessica說完便笑着轉身離開，回到未婚夫身邊，撒嬌般的安撫着還在擔心的Jacob。

見梁霧有些許怔愣，路城在她眼前打個響指，幫她瞬間找回理智，“怎麽了？”

他只瞧見那名白人女生在梁霧耳邊說了句什麽，而後她便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沒什麽。”梁霧抿了下唇，故意撇開臉，低着頭小聲回答。

路城見她欲言又止，只是沉默地注視着她，沒繼續問。等了幾秒，也只是聽到不遠處的跑道上一陣轟鳴聲，及小型機發動起來時所帶起的呼嘯而過的風聲。

路城收回視線，被這大風被迫眯了眯眼睛。

幾位教練此時都彙聚在四人面前，在同大家确認好跳出機外後應做的動作後，便組織他們排隊登機。

路城與梁霧前後上了飛機，那兩位未婚夫婦則是緊随其後。

從踏上機艙那瞬間，梁霧已分不清是她的心髒在急速跳動，還是由于飛機本身發動機的嗡嗡聲，總之梁霧開始産生巨大的緊張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系好安全帶後，她便雙手絞在一塊兒，只盯着艙內一處定點看，直到眼睛酸澀得不行才緩慢地眨一下。

明明來之前已經看過許多視頻，了解整件事情的運作，甚至梁霧還曾去看了物理學上的解說。

當時他是什麽心情來着？

她很期待自由落體運動。

可現在，梁霧只感受到無止境地顫抖和緊張。

自然産生的生理反應，她無法人為控制。

原本路城坐在最裏面，他的教練将自己與梁霧隔開，經過溝通後，在飛機滑行前，他與教練換了位置。

身邊的座位忽然一輕一重。

梁霧側過頭，見到路城。

路城将梁霧這份回頭的動作以及臉上的表情都做了細化處理，甚至恨不得暫停到一幀一幀的模式，梁霧的情感變化被他盡收眼底。

飛機開始滑行起來，巨大的嗡鳴聲及風聲交織在耳邊，路城沒說話，就這麽看着她，梁霧卻奇跡般地感到一陣平靜。

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若是用以一個詞來形容，梁霧想，也許是安全感。

她又滾了下喉嚨，想笑，萬萬沒想到她活了二十二年，最後卻是在一名十九歲的男孩身上得到久違的安全感。

她的心情更奇怪了。

但，不論如何，梁霧那顆忽上忽下的心稍微穩定下來。

于是她原本還有些僵硬的面部表情忽然就有些松動，嘴角稍稍彎起，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路城仍是平靜地望着她，直到她面露微笑，他才轉過頭，去回應身後拍拍他肩膀想要錄制視頻的教練。

路城的教練高舉着小巧的go pro，在機艙內大聲喊道：“準備好了嗎？”

他的攝像機對準梁霧與路城兩人。

前者艱難地扯出一抹笑，而路城則還是一貫的作風，掀了下唇角，反問：“不然我還可以申請立刻降落嗎？”

教練哈哈大笑，梁霧也因為他的冷笑話洩了口氣。

他們即将到一萬四千英尺的高空進行跳傘。

那對年輕的未婚夫婦排在第一位，他們大概又額外付費找了第三方随行攝影師，在攝影師縱身一躍後，Jessica和教練捆綁在一塊兒，半個身子探出機外，還不忘對未婚夫表達愛意。

梁霧轉頭去看排隊在下一位的Jacob，他原本面色蒼白，卻在聽到未婚妻高空喊話時，像是被感動到，鼓起勇氣，在Jessica跳傘後半分鐘內，也随着教練跳下去。

馬上輪到梁霧。

教練又附在她耳邊囑咐着，等下跳出機外後記得将頭擡高，仰在他的肩膀處，還要記得雙腿分開，整個人要呈一個u字型……

她只是胡亂地點點頭。

很快她便與教練移動到機艙門處，她下意識兩手去摸着艙門，微微低頭向下看了眼，除了白花花的一片外什麽也沒有。

一種對于未知及自然的恐懼油然而生，摸着艙門的手更加用力了。

生物最原始的懼怕被激發出來，梁霧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叛逆’的決定是否正确。

鬼使神差般，梁霧回頭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