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結束

結束

尋找他們的追兵訓練有素,三隊人都沒追到他們的蹤跡,很快回返,聚集到河邊。

河邊的行走蹤跡被溫陸平抹掉。但追兵們很快聚集起人手,在山林裏大肆搜尋。

溫陸平和白青衣所在的山洞很快被人尋到,溫陸平只能帶着白青衣繼續逃亡。

不停厮殺突圍,白青衣很快發現,這群人對溫陸平毫不留情,對自己卻處處留手,顯然不想要自己的命:“你快走,別管我了。”

只要能保住性命,她可以繼續狗。溫陸平再繼續下去,很有可能會死在這裏。

溫陸平面無表情,他持劍厮殺,體力幾乎完全耗盡:“不可能。”他已經弄丢了她兩次,絕對不會再有第三回。

“可……”面對這種情況,白青衣只是個累贅。溫陸平在來時路上留下了記號。如果援兵發現,很快會追過來的。

只是,溫陸平與白青衣說過。溫陸平分神之時,對面人刀鋒劈下,直直砍在他手腕上。間不容發之際,溫陸平反應極快,立刻棄劍後退。

“廢了你的右手,我看你還如何負隅頑抗。”

溫陸平雙拳難敵四手,護着白青衣一路後退。追兵們已經分出小隊人馬向白青衣撲去。白青衣嗅到了熟悉的迷香味道,屏住呼吸。

“沒用的,白掌櫃。你還是趕快跟我們走吧。”白青衣驟而往前撲去,袖子裏兩個香囊潑灑出大片生石灰粉。

她的确手無縛雞之力,是個累贅,可白青衣危機意識很強,随身帶防狼工具。

沒有噴霧瓶,她便用香囊裝着生石灰粉。幸虧這群人時時時刻用迷香,壓根兒沒想過搜她的身。

“啊!”追兵們猝不及防,吸入生石灰粉,有些還進了他們的眼,頓時慘喊連片。

“快跑!”白青衣拉住溫陸平,瘋狂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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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首領氣急敗壞:“快追!”

白青衣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兩人穿梭在山林間,見林子就鑽。

“青兒,從前那次是你救我,這回卻成了我救你。”溫路平側臉,揚唇沖着她笑。白青衣臉都綠了,都什麽時候了,還有空敘舊。

“青兒,咳咳……”溫陸平咳嗽着,蒼白無血色的臉頰咳出紅暈,“看在我差點丢了命的份兒上,你有沒有原諒我一點點?”

白青衣抿唇不說話,很久,沒好氣道:“先保住你的小命再說吧。”

“就是因為快保不住了,才想問你。”兩人的手被汗水浸濕,黏糊糊的。溫陸平緊緊攥住他,眼裏的希冀滿溢出來,期期艾艾:“青兒,你可否還喜歡我?”

似乎是覺得這樣問不妥,他趕緊加了句,“哪怕只有丁點兒,也算。”

白青衣有些不敢看他的眼,偏頭,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

溫陸平笑得眉目徹底舒展開,愉悅而歡喜。白青衣心裏突然不舒服,這家夥笑那麽開心作甚?她正打算說話,後脖頸突然一痛:“王八蛋!”

白青衣最後痛罵出聲,意識到了溫陸平的打算。

溫陸平半抱着她,冰涼的手扶上女子亂蓬蓬的黑發,溫柔在她眉心烙下一吻,輕聲笑:“讓我最後賭一回。”

贏了,就得一切。

死了,一了百了。

“阿青,阿青!”白青衣耳邊不停有人呼喊,她迷迷糊糊睜開眼,蕭宣滿頭大汗,鼻尖上沁出的汗珠不停滾落,焦急慌亂的緊。那雙眼緊緊盯過來,“你總算醒了。”

白青衣一時迷糊,很快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溫陸平呢?”

“在後頭的馬車裏,傷很重。我臨時找了個大夫,幫他穩住傷情,必須盡快趕回京城尋太醫,替他救治。”蕭宣看出白青衣焦急安慰道,“你別着急,馬上就到京城了,你也昏迷了三日,好好休養。”

白青衣愣怔片刻,本想去瞧瞧溫陸平,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蕭宣說她高燒一整夜,白青衣趕緊追問溫陸平的傷情。

“他受傷太重,特別是右手。”蕭宣凝聲道:“請來的大夫替他看過。手筋斷裂,以後不能再拿重物。”

什麽?!晴天霹靂砸到白青衣腦門兒上,她臉色刷一下就白了,不死心的追問:“沒有法子了嗎?”

“或許,太醫院的太醫。可以替他整治,如今我們也沒辦法。”

該死!白青衣支撐身體,想坐起來。咬牙用力,卻徒勞無功。

“你先躺着,我們必須盡快趕回京城。”蕭宣臉色冷肅,白青衣隐隐約約意識到什麽,悚然一驚:“六皇子做了什麽?”

“他調虎離山,想把我支出京城。”蕭宣往她嘴邊遞了塊果脯,塞進她嘴裏,淡淡的,“放心,沒事。”

“我早就安排好了。”

六皇子調虎離山,他便将計就計。他本就擔心白青衣,沿着标記親自領人追來。路上狂奔三日,否則,也無法在關鍵時刻救下兩人。

溫陸平被安置在九皇子府。他尚在昏迷中,高燒剛退。九皇子親自去請了頤養天年的前任太醫院院首來給溫陸平診脈,白青衣眼巴巴瞧着,不停問:“張大人,他的右手還能恢複嗎?”

張老太醫醫術非比尋常,三味藥喂下,重複高燒的溫陸平好了大半。

“不成。”張老太醫搖頭,“我會盡力幫忙調養,但想恢複如初,怕是不可能了。”

白青衣蒼白着臉,坐在病床邊照顧溫陸平。廢了右手,他能接受嗎?

而且,白青衣回府後,才知道溫府發生了大事。溫府兵荒馬亂,愁雲慘淡。

那夜,燃起大火的中心位置是溫老夫人和大夫人下榻處。大火熊熊,溫老夫人被救出來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兩日,人便西去了。

溫老夫人下榻處突起大火,那把火是大夫人親手放的。大夫人想活活燒死婆母,此事被溫府死死捂着,不敢透出丁點兒風聲。

白青衣能知道,是因為九皇子掌控錦衣衛,特意吩咐人告訴她的。

白青衣微微閉眼,難以想象溫陸平清醒後,如何面對這般情境。

他右手被廢,難以拿劍,甚至寫字都用不上力氣。家中又遭逢大變,大夫人害死了他的祖母。

怪不得沒看見溫澤。溫老夫人逝世,依着規矩,要在家中停靈三日,孝子守靈三日。

白青衣轉身去尋張老太醫,溫老夫人剛剛逝世,必須讓溫陸平早些醒來,否則,他怕會遺憾終生。

張老太醫也知曉事情急迫,沒法子,只能用重藥。

溫陸平醒時已過傍晚,他看見床邊趴着的白青衣,臉頰睡得紅紅的,還印着一道道紅印子。

他唇邊帶出笑意,下意識擡手,想去觸碰她的臉,他賭贏了啊。

肌膚相觸,白青衣被驚醒了,忙擡頭看溫陸平。四目相對,溫陸平眼裏細細碎碎的笑意溫柔如水,“青兒。”

白青衣抿了抿唇,想起那些沉颠颠的大事,勉強笑道:“餓了吧?我讓人端粥來。”

熱湯湯的米粥香味撲鼻。溫陸平伸手去接,白青衣本想遞過去。忽然想到什麽,手往後收,笑着道:“我喂你吧。”

溫陸平右手僵在半空,很快,他開心點頭:“好。”

白青衣喂他喝粥,眼神不由自主,小心打量他的表情。

那小眼神兒賊兮兮的。看的溫陸平失笑,低頭喝下喂過來的粥。

白青衣眼神游移不定,心不在焉給溫路平喂完粥後,又坐在他身側,“你哪裏不舒服?”

女子顧左右而言他,說的話驢頭不對馬嘴,前後連不上。溫路平笑着看她,他很久沒有這樣的機會認認真真看她了。

再見後,白青衣也不願意耐心與他講話,時時刻刻都想遠離他。溫陸平很開心,即便他知曉自己的右手已經……

白青衣幾次張嘴,又很快敗下陣來,她狠了狠心:“我有話對你說。”

溫陸平手掌落在了她頭頂,女子發絲柔軟蓬松。溫陸平知曉,或許自己該借題發揮,好讓白青衣留在他身邊。

可,他想了想,終究舍不得白青衣這番模樣。輕聲道:“我知道了。”

青衣一怔,聽見溫陸平說:“沒有右手,我還可以用左手。”他說的輕描淡寫,白青衣心頭微微發顫,說的簡單,做起來又何其艱難。

她深吸一口氣,抿唇,“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白青衣表情鄭重,告訴溫陸平溫府如今的情況。

“祖母……去了?”青年表情登時變為茫然,茫然地讓人心疼。白青衣咬牙繼續說道,“是,沖進去救人時,大夫人拖住了溫老夫人,想與她同歸于盡,被趕到的溫府下人一同帶了出來。”

“老夫人年事已高,撐不過便去了。”

溫陸平眸子被哀傷和悲痛浸滿,急切往床下沖去,白青衣連忙按住他,疊聲道:“你等等,先換了衣服再去。”

溫府匾額上挂着喪事的白色綢緞,人人喪服缟素。溫陸平臉色慘白,白青衣擔心他出事,小心在後頭跟着,這是她頭回踏進京城的溫府。

驟而得知溫老夫人的死訊,白青衣恍然如夢,她極度厭惡溫老夫人,但從來沒想過溫老夫人會死。

溫府停靈三日,同溫府交好的權貴大臣們紛紛過來吊唁。溫陸平臉色慘白,毫無血色跪在三老爺身後,眼神空洞。

白青衣沒有留在溫府,她不想跟溫府的人過多接觸,那會勾起她不好的回憶。只定時領着張老太醫上門,替溫陸平診治。

停靈三日後,要由溫府的晚輩扶靈回鄉,将溫老夫人下葬到溫家祖墳裏。

白青衣去尋溫陸平,卻發現溫家大房,三房都聚在西側的小祠堂內。

二房老爺花天酒地,膽小怕事,遇到這種事情能不管就不管。

大老爺出事後立刻把大夫人關進小祠堂,此刻,小祠堂內鬧得翻天覆地,溫澤面無表情立在門外。

溫陸平的表情與溫澤如出一轍。此刻,這兩兄弟的眼神表情神似極了,同樣漠然黯淡。

白青衣心頭發緊,聽見大夫人尖銳的瘋狂聲線時,心中暗嘆,大夫人忍到極致,終于爆發了嗎?

在溫府裏,大夫人性情平和善良,當真是柔柔弱弱的世家貴女。同潑辣的三夫人截然不同。

她頗喜歡這位大夫人,可惜,大夫人嫁進溫家,卻是來遭難的。

“人是我弄死的,我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大夫人的哭聲撕心裂肺,與大老爺争執不下,吵得很兇。附近下人們跑的無影無蹤,沒有一個人敢聽。

“我嫁給你這麽個平庸無能的玩意兒,一輩子只聽你娘的話,聽就聽吧。你娘性子要強,我不與她争執。她想掌着府中中饋,無所謂。左右,我也不計較這麽點事情。”

“但是,她憑什麽要這樣對我的澤兒,憑什麽要這樣對我?狠心惡毒的老女人!當年那小賤人暗中更換我們的孩子,她會不知道?”

“她卻一聲不吭,讓我的澤兒從嫡子變成庶子。遭受了那麽多年的磋磨,被那賤女人随意折辱。賤女人的兒子卻在我膝下過的逍遙自在,憑什麽?!”

大夫人早就瘋了,從他知道溫澤才是自己親生兒子,而不是那個花天酒地的廢物時。

大老爺的聲音嘶啞難聽,氣急敗壞:“娘不是這種人,他根本不知道澤兒則的事。你瘋了!真是瘋了!”

“好啊,就算她不知道。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死老太婆在打壓澤兒。拼死壓住他的出頭路。我好不容易疏通了門路,讓澤兒拜入文老門下,硬生生被她毀了。”

“他連澤兒去青洲書院都要阻攔,要不是老三幫忙,咱們的兒子會有今天?”

大老爺明顯被噎住。氣勢弱了下來,大夫人哈哈大笑,笑的癫狂:“你沒話說了嗎?你知道!你們都知道!那老太婆心胸狹窄,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攥在手裏。她擔心澤兒日後青雲直上,會報複她。所以,不擇手段要毀了他。”

“哼,他要毀了我的兒子。我就先下手為強,先送她進黃泉,左右,我這一輩子早就被她給毀了。”她的兒子成了庶子,自己眼睜睜看親生兒子過了多年凄苦日子。

如今一想,都是痛。

那是她的骨肉,是她身上掉下來的心頭肉。

“死老太婆就是我害死的。可惜了,我想讓她被活活燒死的,讓她嘗一嘗痛不欲生的滋味。怎麽就讓她被救出來了呢?死的這麽安詳,可惜了。”

“閉嘴,你這毒婦!”

溫陸平臉色慘白,突然慘淡一笑,笑容凄涼。

溫澤面無表情,房中噼裏啪啦東西倒地的碰撞聲響後,是大老爺氣急敗壞的嘶吼,“毒婦!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溫府兵荒馬亂,溫老夫人在世時掌控溫府的一切。她一死,溫家亂了。

亂成一片。

白青衣看到溫陸平嘴角溢血,鮮紅得刺目:“行止!”

她大驚失色,溫陸平重傷未愈,又在溫老夫人靈前跪了三日,傷上加傷,心神失守下,吐血昏迷了。

溫路平昏迷了七日,這七日,京城局勢天翻地覆。

六皇子逼宮,本以為老皇帝已經重病在床,無法言語。他一路攻進皇宮,才發現自己中計了。老皇帝根本就好好的,他以為勝券在握,卻被老皇帝與九皇子聯手演了一出戲,直接套在了甕裏。

老皇帝對六皇子失望透頂,經此事後,精神萎靡,再不理會朝中事物,九皇子成了隐形太子,大權獨握。

經衆臣提議後,皇帝冊封九皇子為太子。

“呀,太子殿下安好。”白青衣笑容滿面地蹲守九皇子府門口,迎接姍姍來遲的太子殿下。男人漫不經心伸手,打她腦門,“調皮。”

蕭宣被冊封太子後,即将搬入太子東宮,這座九皇子府便要閑置了。他往府中走,對白青衣笑道:“可要同我去東宮住住?”

白青衣摟着他手臂,搖頭:“還是算了吧,過來一年了,我得趕回西北去。”

雖說,青氏商行每隔三月會送來賬本,但白青衣總不放心。

“璇璇,你當真想好了要做皇帝嗎?”白青衣歪着腦袋,女子很認真道:“你的父皇就是前車之鑒。”

蕭宣挑高眉梢,旋而舒展開眉目笑:“是啊,父皇便是前車之鑒,可我,已經沒路子可選了。”

他扳倒了最出色的二皇子與六皇子,餘下的成年皇子都是庸才,當不起這般重任。他也曾想過扶植皇長兄留下的孩子登上皇位,可那孩子厭惡皇宮,更恨極了皇帝。

且,自己這般想,朝臣們不會同意的。

蕭宣無路可走,除非他扭頭離開,不管身後洪水滔天,不管天下千千萬的子民,随意哪個皇子上位。

“我不是還有你嗎?”蕭宣無奈地笑着,是他一步步将自己送到了皇位上。既然做了,總要承擔起責任。

“溫陸平呢?”

溫家遭逢大變。溫陸平那日昏迷清醒後,性情變了很多。

不再似從前一般,時時刻刻克制着,遵循世家公子的行事準則。

“他剛剛回府。”

蕭宣很忙,老皇帝還未退位,但如今朝廷大事都由他抉擇。此次回來,是知曉白青衣要回西北,特意趕過來陪她用午膳的。

臨走時,蕭宣抱着她,輕聲道:“記住,不論如何,你都是我的義妹。”

“誰欺負了你,回來告訴哥哥。”

“好。”

白青衣與白三月收拾行李,溫陸平回來尋到她,又送過來一枚四葉草。看的白青衣翻了個白眼。

但還是輕輕接過來,她問:“你怎麽還不回府?”

“我要走了。”她還是更喜歡涼州。

“我不回府了,我也要走。”清俊優雅的年輕公子斜倚在樹邊,寬袍廣袖,風流逸如從前,“從此以後,你去哪,我便去哪。”

白青衣收拾行李的動作微致,春日已到,紛紛揚揚的桃花在園中盛開,芬芳美麗。一片花瓣落到溫陸平肩膀上,這男人笑的卻比桃花更豔美張揚。

“你不想振興門楣了?跟我走,我才不想跟你一起。”

“分家了。從此以後,振興門楣再與我無關。”

白青衣不搭理他,白三月指揮着下人們将行李搬上馬車。青氏商行的馬車車隊駛出京承,煙花三月,春光明媚。

白青衣撩起車簾,兇巴巴道:“你這樣跟着我也沒用,我才不會養不事生産的家夥。”

溫陸平湊到她車邊,溫柔似水:“青兒,我會等到你願意重新接受我的那天。”

“你看我,入贅也行的。”

“想得美!”

一行人駛向遠方,車隊逐漸消失在山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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