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奶，我回來了
奶，我回來了
“哎呦媽，可吓死老娘了，她的手會冒火光！”
“莫不是中了邪？要不要報官呀？”
“那麽大一條長蟲呀，她咋又活了呢？怪事，怪事呀！”
“沒聽村正家兒媳婦說嘛，是老宋家上山救的她。”
“老宋家為啥要救她？老宋家不怕長蟲？不應該呀，老宋家要不怕長蟲，陳三郞也不會沒了呀。”
“輕點，來了，來了，梨花兒來了！”
很好，她一踏進去，祠堂裏原本吵鬧着要水要肉的人瞬間鴉雀無聲。
沈瑩将手電筒和打火機送回空間，目不斜視進了祠堂。祠堂的四周燃着火把，人群裏的謝劉氏看着她鼓了鼓眼晴，嘴唇不自覺地發着顫。
怕，就好。她遠遠地朝謝劉氏咧嘴一笑，朝對方走去。
但凡她走過的地方，村民們便自動閃到一邊。哎呀媽，這梨花不愧是死過的人，今晚也太瘆人了！
沈瑩走到謝劉氏的面前，解開披毯，揚起笑臉，甜甜地叫了一聲：“奶，我回來了。”
她這一笑，再配上那一身的血！謝劉氏不知道有沒有吓到，全場看着她的人卻都是吓得夠嗆，這哪裏還是以前半天打不出一個悶棍的梨花兒？
謝劉氏眉心跳動，腿在打顫，不過說起話來還是中氣十足：“回來就好。你有這造化，也是我們謝家的福氣。”
沈瑩笑得可甜：“嗯。最應該謝謝的是奶您呢，要不是您把我送去黑水潭，送給大長蟲，我哪能殺了它呢？”
謝劉氏有昏倒的沖動，她只能強撐，這可是在全村三百多人面前，這小丫頭片子裝神弄鬼，她不信治不了她！
Advertisement
梨花卻一掃以前在她面前的畏手畏腳，笑盈盈地打量起她，像第一次見到她似的。謝劉氏心裏升起一股寒意。
做為農家婆子來說，謝劉氏穿得過于鮮豔華麗，緞子布的馬面裙，頭上還戴了正紅色的抹額。
鷹勾鼻，顴骨很高，長相刻薄。
她粉抹得有點多，嘴唇還塗了口脂。
沈瑩不得不服：這心理素質杠杠的，半夜三更的聽到消息，還能穩住心神抹粉打扮。
她打量謝劉氏，謝劉氏也打量她，暗想：這小賤皮子瘆人得很，平時哪有這麽大膽子的，敢這麽看老娘？我滴個娘親，莫不是真有鬼神？
圍觀村民竊竊私語：
“哇，梨花兒說啥？她、她殺了長蟲？我沒聽錯吧？”
“我看是吹牛，她才多大，刀都拿不動！”
“吹沒吹牛我不知道，我只聽到頭先村長媳婦說，長蟲肉是梨花兒弄回來的。”說話的是楊寡婦，她滿場的找王氏想諷刺兩句。
可惜她錯估了王氏，王氏這場合又怎麽會沖到前頭來。她躲在人群的最後面，只偷看沈瑩一眼見她滿身是血聽說又斬了長蟲便慌得沒邊了，全靠謝老三撐着她。
她不想來的，又饞肉。
“梨花兒快進來，快，快，就差你了，族老們都等着。”村正走出來迎接梨花一行，又對宋老太爺和陳奶奶說：“陳奶奶，宋老叔，你們也快請。”
沈瑩點頭，抛下謝劉氏便走，走出一步又回頭一笑，“爺。”
“……哎？”謝老頭正縮在人群裏，跟劉家一群老頭子聊天安定心神，便被點名了。全場都刷的看向他，他臉皮再厚也紅了臉，“咳咳，回來就好。”
“德盛，村正！”謝劉氏卻說話了，“你們這議的是什麽事？要叫上我家梨花。她這回來，也沒交待一下，惹怒了龍王可……”
“你一個婆娘瞎出什麽風頭？我們議什麽事用得着跟你說嗎？梨花的事兒，謝家老五，你出來跟大夥講講，讓你娘少咋呼！”一個頭發全白、年紀很大背很弓的老頭走到門口呵斥。
他便是村裏輩份最高的張家二太公，不輕易出頭，也不輕易罵人，但一旦罵人也證明他惱到極點了。
沈瑩抿嘴笑。
謝劉氏識趣地閉上了嘴。
“對，樹伢子你來跟大夥說說。說完婆娘都聽陳媳婦安排，回家搬鍋的搬鍋，拿鹽的拿鹽，我們現場煮長蟲肉，吃完歇一個時辰，天一蒙蒙亮我們就上山！”村正敲了一下鑼鼓說道。
“什麽？長蟲肉！”
“上山？上哪個山喲？”
“上山做甚？沒水喝會不會暈啦？”
“哪個陳媳婦？”
“大長蟲肉！等滿樹伢子說完話就煮。上黑水潭的山！上山做甚？上山當然是取水和打獵，水不用擔心，宋家提供。
宋家灣對面陳三郞的媳婦啊，這都不曉得。陳媳婦，你出來撒！”村正急得冒汗，一群媳婦圍着他鬧哄哄吵得耳朵疼。
陳媳婦有些腼腆，被陳雁兒推了一把，才走上了前。
謝五叔也上了臺，臉同樣有些紅，輕咳了一聲，開始說起沈瑩在黑水潭暈過去後遇到了老神仙，宋老太爺、崔姥姥、陳奶奶三個長輩昨天晚上同時夢見有老神仙托夢。
“那老神仙托夢說，讓他們趕緊上黑水潭，說梨花兒是福星，死了我們村就要遭大禍了！”
“這瞎扯吧？那陳奶奶怎麽今兒早上議事沒說？”一個劉家的小輩搶白。
“我奶奶當時也不知道真假，議事時不也讓你們去找梨花？下午宋太爺和宋大伯上山去黑山潭，路上又遇到崔姥姥，才把梨花救了回來，長蟲肉就在後院，這還有假？你不信，不知道自己去看？”陳雁叉腰反駁。
“長蟲肉在後院呀？”
有人念起經。
“村正家平哥和朱家兩位兒郎守着呢，還有你們劉家自己一位姑奶奶也在，要看的去看！謝五叔，您繼續說。”陳雁兒道。
謝滿樹點頭，大聲道：“神仙施了法，保住了我們梨花兒，還給她力氣砍了那條為禍幾百年的大長蟲。”
“黑山潭的大長蟲死了？”
“死了！長蟲肉是下午我和宋太爺宋大伯宋大郞陳嫂子他們上山去拖回來的，幾百斤，你們敢不敢吃？”
“敢！這有什麽不敢的，我現在連自己的肉都敢吃。”村裏的一個混子咽着口水笑說。
“敢敢敢！滿樹伢子，水呢水呢？”更多村民不關心什麽神仙，只關心有肉吃有水喝。
“村正議完事一會兒出來分，都是宋家灣的宋家出竹筒打水，下午我們擡下山的。等喝了水，煮了長蟲肉吃，我們就上山！長蟲死了，山上滿滿一潭子的水，那裏的樹也沒有枯，草也是綠的，還有好多獵物。”謝滿樹大聲笑道。
“真的呀？”有媳婦快要哭了。
“真的。我們有吃的，有喝的了！”陳雁兒笑喊。
“唉呀，老天爺保佑我們桃花村呀！祖宗顯靈，祖宗顯靈！”有婆子當場拜倒在地上。
“要謝老神仙，要謝梨花！”陳雁兒喊。
“對對對，沒錯，梨花兒真是我們的福星。老神仙哪個廟堂裏的，老婆子去給他燒香，燒香！”
外面吵鬧的聲音全傳到裏屋來，沈瑩走到張家二叔身邊，跟他密語了幾句。
張家二叔一聽，心裏一凜，拄着拐杖走到門邊喝道：“少均、少平，把祠堂門關起來！從現在起，村裏人都統一行動，不準出村，有急事需要出村的，來德盛這兒登記，我們還要安排人巡村。
要有吃的，要有喝的，就給我把嘴巴閉嚴實了，別拿村裏的財産幫襯外面的人！一旦給我發現，走漏消息的……打死！家裏人也趕出村！”
“應該的，應該的。”
“是是是。”
村裏人莫不點頭。
有想告訴村外親戚的，也都暫時歇了心思。這不是趕出村除族，也不是跪祠堂，而是直接便打死，這是要動用村裏的私刑了。
村正和長老們動真格了，不能亂來。
沈瑩這邊已經見到了謝梨的娘親和姐妹弟弟們，小崔氏一見她，一激動便昏了過去，吓得沈瑩那個心跳慢了一拍。
還好，宋太爺給小崔氏摸了脈，說她這是疲勞過度，又餓又渴，情緒激動才暈了，暫時沒大礙。
村正讓自家的媳婦拿了一竹筒水，把她搬到自己家去了，村正家離祠堂近。茶花也跟去照顧，小八小九一邊舍不得沈瑩，一邊又擔心小崔氏，沈瑩給了他們一人一粒費列羅，好說歹說才讓他們一起走了。
此刻已過醜時，一盞油燈照出幾張蒼老卻同時煞白的臉。
“梨花兒，你方才說的是真話？”張家二叔公問。
沈瑩笑着點頭，“二叔公，老神仙就是這麽交待的。”
陳奶奶抹淚，嘆了一口氣，“你這孩子咋這麽心大呢，這地龍大翻身，你也笑得出來，要死多少人呀，這可咋辦啊？”她雖然活到這把年紀，經的事兒多，也被驚得六神無主。
胖胖的朱地主擦着汗道：“是啊，我那井昨兒晚上就枯了，一晚上幾個時辰才接了指頭那麽淺一點水。我跟我三寶說，這回老閻王來請人，都沒活路了，梨花兒就回來了。還帶來這麽多肉，這麽多水，還有大黑山那麽一整座山的吃的喝的，現在，你跟我又說有地龍翻身，還要一連翻一個多月，把大黑山都要毀掉？我！我！這真是沒活路了呀！”
“奶奶，不是我想笑，而是啊，老神仙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我想，他既然從蛇口救下了我，又說我是福星，總不至于讓我們死的。能活一天，我就笑一天，老神仙才高興不是？”沈瑩安定軍心。
“對對對對，是老婆子魔障了，還不如一個孩子會想。”陳奶奶笑中帶淚。
“朱大伯，我知道這事兒大，含糊不得，也擔心大夥不信，倒成了散布恐慌，就算我自個兒也怕。所以，一切還是要看看今晚老神仙說的話會不會應驗。
如果應驗了，就證明地龍五月初五肯定翻身，而且要翻一個月。如果沒應驗，長輩們就當聽了個笑話。
但我，肯定是要帶着我娘她們走的，我要去逃荒。我信老神仙的，你們也看到了，我的命是老神仙救的，我不信他還能信誰？”沈瑩道。
“快說吧，你這丫頭就別賣關子了，今晚村裏到底有什麽事兒？”宋老太爺道。
“對對，花兒快來給太爺說說，到底有啥事兒呀？”一直不說話的劉族長也催促道。
沈瑩神情鄭重起來，看着朱地主，說出了今晚即将發生的一樁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