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齊心
齊心
小崔氏怔住了，心裏難受至極，嗚咽起來：“你這孩子，才分開幾日呀，如今咋變成了這樣？都是我不好，沒護好你，害你連性子都變了！”
見她薄肩聳動，想哭又壓抑着，沈瑩：囧
沈瑩在現代一個人長大，性子獨，并不是一個喜歡勾心鬥角的，工種又是技術型的，最怕人際關系上的麻煩事，所以才培養出那麽多愛好，就是不願遷就別人，也不願別人遷就她，點頭之交獨來獨往多好。
來了這大荊朝，才一天時間要與這麽多人打交道，可謂是步步為營。
她可以跟長老和村民們演戲，但這真不是她喜歡的，累了一天，應付了這麽多，不是不心煩的。
茶花見沈瑩不說話似乎心冷和心灰的樣子，小崔氏又陷入自怨自艾不能清醒，便跳着腳道：“娘，您這是做甚？三妹差點沒了，您求奶的時候多絕望你自個兒不曉得？我跟您實話實說吧……”她啪啪掉下眼淚，“別說三妹，我想到要伺候那跟爺一樣大的老頭子時，我都差點一頭便撞死。撞死前我還要燒了他的屋，剪了他下面的狗東西，讓他不得好死！”
小崔氏吓住了，“茶、茶花，你可不能做傻事。”
沈瑩不想再跟她糾纏了，道：“娘，我要分家。”
小崔氏：“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分家，您若不分，我自己自立女戶吧。”沈瑩知道自立女戶這事兒很難，但她受夠小崔氏的戀愛腦，試想以後逃荒，親娘這麽糊塗，單做她的思想工作都要累死，如果拿不到絕對的話語權，有了什麽好東西都得被謝劉氏搶走，還不如早早一拍兩散。
“梨花，你可不能瞎說呀，你知不知道咱家沒有男丁，小八還太小，會被外面的人欺負死呀。再說你爹……”
沈瑩氣笑了，輕聲反問：“娘，六年了，爹要回來早回來了。分了家會被外面的人欺負死？您是覺得，我們被奶欺負得還不夠？”
小崔氏無話可答，又嗚咽道：“你咋變成了這樣，我就不該讓你上山，不讓你上山，你就不會病，你不病就不會……”
“娘！地龍要翻身了，連翻一個月，連大黑山都不能幸免，連黑水潭都要被埋住；還有，弟弟妹妹都要長大的，您不想他們以後和我們一樣吧？您自個兒想吧。”沈瑩不再理她，加快步子。
“三妹，你說的是真的？”茶花追上來拉住了她。
Advertisement
沈瑩又氣笑了，“老神仙的話還能有假？”
茶花後退一步，整個人怔住了。
“姐，去黑水潭養養身體，打獵腌些肉，再摘些野菜曬幹，準備好能準備的東西，咱們就要逃荒了。家裏大哥腿腳不好，四叔一家鐵定要扔下他，小八小九還小……只有你和我了。”
沈瑩的意思很清楚：小崔氏拎不清，靠不住。
茶花大喘一口氣，緊握住沈瑩的手腕，沈瑩感覺到茶花的手在抖。
“娘，您去伺候爺奶吧，以後我和三妹是一家人。”茶花諷笑一聲，“平安年月還要賣我去給老頭子做丫鬟暖床，連個姨娘都掙不上呢，真逃起荒來，還不知道要把我和三妹賣到哪個見不得人的地方去。”她咬着牙，抹去掉下的眼淚，喝道：“小八小九，過來！你們不過來，是想以後逃荒也被賣了給人吃肉嗎？”
兩個小豆丁哪裏聽過這個，吓得立馬邁着小短腿跑過來，一個抱住茶花的手，一個抱住沈瑩的腿。
“我不要被賣，我不要！我不要被吃！”
“娘，您也過來，桃花不要被賣。”
見小崔氏默然不動，“娘，您可真夠狠心的！”茶花扯着孩子們都走了。
小崔氏頂着月亮一個人站在田坎邊想了很多。
她想到謝滿書娶她的那晚，謝滿書說：“眉眉，今兒起我們就‘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了’。”
謝滿書後來又說：“眉眉，你先受些委屈，我一旦金榜提名便快馬加鞭接你們出去，不讓繼娘再磋磨你。”
他又說：“你忍，你讓，全個孝字，是為我的官聲，也是為我們的今後。”
他最後道：“眉眉，半年，最多半年，我便來接你們了，我一定能中，你要護好孩子們。我帶你回京城，回咱們的老家揚眉吐氣。”
小崔氏捂住不斷瀉出聲音的嘴巴，淚如雨下。
她曾也是好人家的閨女，大戶人家的掌上明珠，做農婦是她的命，她認了，但有誰是天生下賤給人磋磨的？
小崔氏心裏苦得像喝了苦楝子兒汁。
不怪孩子們不諒解她，不要她，她不是一個好娘！
**
沈瑩将茶花小八小九送回家，用謝五叔從謝劉氏那兒騙來的院門鑰匙開了門，吩咐道：“我求過長老們了，咱們家先上黑水潭占地方去。二姐，快收拾東西，省得被奶發現又費時間。
我們以後不回來了，一人只帶一只碗一雙筷子，衣服鞋襪太爛的也別帶了，有防身的刀啊鐵器啊鋤頭的拿上一把，其它的都不要他們的，省得分家的時候糾纏不清！而且，我們勞力不夠，路上越輕省輕好。”
“連鹽和油都不要嗎？糧食也多少要一點呀。”茶花道，“總不能一直吃野物，再說村裏人多，黑水潭的野物又能存下來多少呢？”
“鹽和糧食我來置辦，油咱們炸野物的油存起來。”沈瑩催道，“小八小九你們也別站着，找袋子去，其它的可以不要，布袋子多備幾個。再有，娘繡花的針線和布頭之類的一定要拿上。”
“你哪來的銀錢？”茶花拉住她。
“沒錢我明兒就上縣城掙去，老神仙教了我不少東西，包括怎麽掙錢。”沈瑩看得出茶花臉上的惶惶不安，茶花是擠着笑強撐呢。
她必須先安茶花的心，不讓他們完全只知道倚靠她，但也要讓她們看到希望。
“你這真是大福氣，大造化。”茶花松了一口氣，抹淚笑了。
沈瑩笑道：“二姐，你快收拾，我出去看看宋小北接我們來沒。”
“好，快去快去。”
沈瑩搭椅子踮起腳将鑰匙放進葫蘆裏，出門返回原路見月光下小崔氏一個人快步走來了。
沈瑩氣順了不少，不用再費口舌再好不過，這劑猛藥沒下錯。
她上前大方牽住小崔氏的手，親親熱熱地道：“娘，我想辦法把大哥找回來，立他的戶。若立不了就立您的，以後再換成小弟的。您放寬心，沒有爹，還有我們。天大地大，沒有了桃花村，還有李花村、杏花村，只要我們一家人齊心，沒有過不去的坎。”
“你這孩子，怎麽現在跟你姐一樣，氣性這麽大，娘曉得了。分就分吧，不能更壞了，再壞又能壞得哪裏去，左右不過餓死，被人欺負死。”小崔氏撫摸沈瑩的肩，“你這身衣裳快換下來，都是血，都臭啦。”
“娘，還是您疼我。”沈瑩賣了一個乖。
**
走出謝家牛棚改成的房間時，除了沈瑩，一家人都哭了。
謝滿書當年前腳出門趕考，他們二房後腳便被趕到牛棚住，這後面的修改還是謝五叔看不下去，給他們釘了幾塊木板，弄了兩個隔間。
這房間冬冷夏熱又潮濕，還挨着一只老牛，臭氣哄哄。
雖然小八小九每天都會摘些野花放屋裏用清水養着，還是臭。
住了六年，大的小的，都身體不好。
謝劉氏這是硬刀子，軟刀子全給他們二房使上了。
小崔氏也覺得自己傻，為什麽一忍忍這麽多年？
“娘，您別難過了。以後不會有人再欺負我們的，有我和三妹在呢。”茶花扶着她道，又拉過沈瑩的手，“三妹，我喜歡你現在的性子，投我的好。”
沈瑩只能傻笑，心裏又感覺對不起謝梨了。
一家大小說走就走，背着不多的行李往宋家灣走去。
小崔氏一旦下了決心，倒也不是再扭扭捏捏的人，沈瑩說拿什麽她便拿什麽，沒有多拿謝家的，沒有舍不得這個，又舍不得那個的。
當然，家裏賣的賣、當的當，能拿得出來帶上的東西也不多。
沈瑩知道小崔氏和茶花都有一手好繡活，都能掙錢，雖然窮，但底氣還是有的。
沈瑩拿出五個面包，道：“老神仙給的包。快吃吧，別留着，等會兒奶他們上了山，又被他們搶去。吃了咱們才能爬山，今兒挺累的，事兒很多。”
“老神仙人真好，咋這麽貼心。”茶花快速拿了三個，分給小八小九一人一個。
小八小九只咬一口，小八的涎水便直流下來，“嗚，好吃。”
“三姐，我喜歡你。”小九桃花拿着面包擠到沈瑩旁邊，“我要跟三姐一起走。”
小崔氏笑出了聲：“嘴兒甜得，抹了蜜吧。你三姐給你包吃，你就不要娘和二姐了？”
“要要要，我長大以後要孝敬娘！娘，您別想爹了，桃花給你唱曲兒。”
沈瑩真是稀罕死這小丫頭了，摸了摸她的頭，小丫頭揚起臉還在她手心蹭了蹭。沈瑩一時沒忍住捏了她的臉一下，桃花也不鬧，反而乖巧地又用頭往沈瑩手裏心蹭了蹭，揚着頭一笑，喔噢一聲一大口咬住了面包。
走到宋家灣口子上，面包也吃完了。
“梨花，正要去接你們，這麽快。嬸兒，我是老宋家的二郞，宋小北。”宋小北猴兒一樣竄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宋大郞和一個張家的兒郞。
小崔氏點頭笑笑。
沈瑩一笑：“小北，帶水了嗎？”
“帶了帶了，夠上山喝的。那竹筒，我給你們一人一個，裏面都裝了半筒水，咱們到了黑水潭就有水了。”
“那謝了啊。小八小九拿一只就夠了，竹筒子可以也給我們吧？”沈瑩不跟宋家客氣，以後相互幫襯的地方還多着呢。
“行，梨花姐你想要幾只就拿幾只。我哥也會做呢。”宋小北看宋大郞一眼。
宋大郞點頭，“嬸子還需要什麽，籃子、簸箕、竹筒，我都能做。”
還是有禮貌的，沈瑩對宋大郞觀感好了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