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日願望
生日願望
“——2015年11月17日,天氣晴。
一個月過去了,我還沒牽過餘越的手。
今天和他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我問他,可不可以牽手。
他什麽都沒有說,但是耳朵紅得很厲害。
餘越買了兩張電影票。
我們今天本來不是要去看電影的。
但他突然說要去看電影,随便買了兩張電影票。
然後讓我在電影院裏牽了他兩個小時。
他說在外面他會不好意思。
我說,那以後就天天來看電影吧。
他的耳朵紅得更厲害了。”
也許是還沒有克服一些心理障礙,也可能是單純的不好意思,餘越從來沒有跟人說過他談戀愛了,談了個男生。
許遠哲和餘越一起出門的時候,餘越也和從前一樣。
看上去一切和以前還是一樣的。
但其實,仔細感受,還是會有些微妙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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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遠哲知道餘越臉皮薄,但沒想到餘越會這麽害羞,逗一逗都要臉紅好久好久。
兩人一起去逛書城,本來是餘越陪許遠哲來這邊挑一些表演專業要用的書,是老師提過,但沒有強迫性要購買的書,只是許遠哲自己想過來看一看。
後來許遠哲在這邊挑着書,餘越已經跑到別的地方去看漫畫了。
等許遠哲找到餘越的時候,看見餘越坐在堆滿漫畫書的角落裏,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把他還有個男朋友在別的地方這件事情給忘了。
許遠哲拿着書在餘越身邊坐下。
餘越看得過于沉迷,甚至沒察覺身邊有個人。
許遠哲就這麽看着餘越,陽光從書城的玻璃窗外照進來,洋洋灑灑的,将空氣中的塵埃都照得如同精靈一般。
許遠哲看着餘越的側顏,從餘越的眉骨看到餘越的眼睫,再到鼻梁,最後到唇。他想,這是他的男朋友,這是他暗戀兩年以後追到的小王子,他喜歡得不行的人,可真的要好好捧着。
最後看着看着,還是許遠哲先忍不住了。
他湊了過去,同時舉起一本書,遮住兩人的臉。
許遠哲的唇落在餘越的臉頰。
很柔軟的一觸即離。
但餘越的身子驟然一僵。
他回過頭來,看着許遠哲,一張臉充血了似的,像熟透的番茄,一點點從脖子開始往上蔓延顏色。
許遠哲對上餘越的視線。
餘越很快舉起漫畫書,遮住自己的臉,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擋住了通紅的臉,小聲問許遠哲:“你幹嘛,萬一被人看到怎麽辦。”
那段時間,餘越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萬一被人看到怎麽辦”。
雖然這話經常讓許遠哲覺得他是餘越的地下情人,但他也沒有不高興或者不舒服,因為許遠哲知道,餘越說這話,并不是不想跟他有什麽接觸,只是單純不好意思。
許遠哲跟餘越說:“沒人。”
餘越依然用書擋着臉,擡起投,往天花板四周看了看,神奇的是,這個角落确實是個死角,沒人來,也沒有監控。
檢查了一遍,餘越似乎放心下來。
他那雙黑白分明且清澈的眼睛,從書頁的上方望着許遠哲。
許遠哲道:“行了,不逗你了,繼續看書吧。”
為了表示自己的真誠,許遠哲收回了視線,低下頭來,開始翻看他的一些專業書了。
旁邊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感覺餘越往他身邊靠了靠。
許遠哲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道陰影驟然靠過來。
與此同時,臉頰被人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
許遠哲回過頭的時候,餘越已經坐回去看漫畫了,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低着頭,除了耳朵很紅,眼睫顫個不停表示它的主人內心并不平靜之外,也看不出什麽異樣了。
快十二月份的時候,氣溫驟降。
B市是北方的城市,四季分明,且有着很漫長寒冷的冬季。
許遠哲去餘越的學校找餘越,前幾天見餘越的時候,餘越還只穿着單薄的外套,今天再見,餘越就已經裹得像一只小熊了。
餘越從學校裏跑出來,戴着圍巾,穿着厚厚的羽絨服,手套也戴上了,簡直全副武裝。
他向許遠哲跑來,一張臉被風吹得紅彤彤的。
“你怎麽穿這麽少呀?”餘越看許遠哲,沒有穿羽絨服,也沒有穿棉襖,沒有戴圍巾和手套,于是忍不住皺起眉來。
許遠哲說:“不冷。”
他擡起手來,用手指碰了碰餘越的臉蛋,他的手比餘越的臉要暖和許多。
看上去真的不冷。
有人天生怕冷,有人天生不怕冷。
許遠哲就屬于那種天生不怕冷的人。
因為看餘越太冷了,所以許遠哲今天帶餘越去的都是室內地方,什麽商場、奶茶店,購物中心之類的。
晚上要回去了,一離開商場,餘越又開始冷得直哆嗦。
他挨在許遠哲身邊,小聲問道:“你真的不冷嗎?”
許遠哲又伸出手來。
餘越看着許遠哲的手,過了一會兒,把手套摘了,伸手去摸了摸許遠哲的手。
确實是暖和的。
餘越還沒有說什麽,許遠哲就握住了餘越的手,把他的手連同自己的手,一起放進了風衣的口袋裏。
許遠哲感覺到餘越冰涼的手在自己的手心裏蜷縮了一下。
但很快,就沒有抗拒了。
大概是真的太冷了。
許遠哲也不知道他們這樣算不算是第一次在外面牽手。
他在兜裏握着餘越的手,慢慢地把餘越的手捂暖了,感覺餘越也沒有總是跺着腳說冷了,一回過頭,就看見餘越泛紅的耳朵。
可能是被風吹紅的。
坐公交車回學校的路上,許遠哲和餘越并肩坐在後排的位置上,餘越困得有些昏昏欲睡,把頭靠在了許遠哲的肩上,一只手則放在許遠哲的手心裏。
不是在風衣口袋裏,而是放在許遠哲的腿上。
公交車上有人上來,許遠哲形成條件反射,準備把手拿開。
可下一刻,他的手卻被更用力地抓住了。
餘越似乎還在睡着,閉着眼靠在許遠哲的肩頭,手指卻緊緊地抓着許遠哲的手,沒松開,也不放開。
窗外夜色霓虹,流光溢彩,四周寂靜無比。
公交車突然一個急剎,車上乘客差點飛出去,餘越也不例外,腦袋差點撞到前座,還是許遠哲及時護住了他。
餘越沒撞到腦袋,還是揉了揉額頭。
在這一刻,許遠哲才忽然意識到,餘越已經跟着他不知坐了多少次公交車了。
也是在這一刻,許遠哲忽然很想有一輛車。
他要是有了一輛車,以後就能讓餘越在他的車上睡得更舒服一些了。
雖然餘越從來沒有介意過和許遠哲一起坐公交車。
但許遠哲還是想存錢買一輛車。
回到學校,許遠哲才發現,餘越一直牽着他的手,或者說,一直任由許遠哲牽着他的手,沒有松開。
剛才公交車上也是。
許遠哲想到這一點,面上雖不動聲色,可心卻跳得不任何時候都快。
餘越的手現在也暖暖的,軟軟的,握在手裏讓人不想松開。
快到校門口,在無人的路燈暗影裏,餘越忽然問許遠哲:“你生日是什麽時候呀?”
許遠哲怔了一下。
他回答道:“一月十九。”
餘越聽了以後,就覺得有些不好,“那不是都寒假了……”
許遠哲以前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但聽餘越這麽一說,就覺得确實是這樣。
放了寒假,餘越肯定要回家。
“你放寒假的時候,”餘越擡起頭,望着許遠哲,“不回A市嗎?如果你回A市,我就能去找你了,還能天天跟你待在一起,給你過生日。”
許遠哲看着餘越,沒有說話。
他沒有辦法告訴餘越,自己在A市已經沒有家了,他要回家,也只能回他媽媽的家,去他外婆那邊住,可他跟他媽媽根本不熟,自小都沒有被撫育過,所謂的母親對許遠哲來說也只是一個陌生的名詞。
許遠哲不打算回A市,他想留在B市,像之前一樣打工掙錢,存錢買一輛車。
餘越見許遠哲沒有說話,大概也猜到許遠哲不打算回A市。
于是他又問:“那我來B市找你好不好?你過生日的時候。”
許遠哲跟餘越說,太遠了,不要過來了。
可是許遠哲沒有想到,放寒假以後,一月十九號,餘越真的從A市千裏迢迢坐了三個小時的飛機過來了。
餘越拎着蛋糕出現在許遠哲宿舍樓下的時候,天邊正飄着大雪。
許遠哲把餘越帶到了自己的宿舍。
舍友都回家了,宿舍只有他們兩個人。
餘越的羽絨服上面有毛絨絨的領子,看上去很可愛。
宿舍裏有暖氣,一點兒都不冷。
許遠哲穿着單衣,餘越也把外套給脫了。
沒有一張可以面對面坐着桌椅,餘越就把許遠哲一個舍友的小桌子打開了,把蛋糕放在上面,給許遠哲插上蠟燭,點上了燭火。
直到這一刻,燈都關了,寫着“20”的蠟燭燭火在蛋糕上搖曳,許遠哲才意識到,他一直認為的,沒有那麽喜歡自己的那個人,穿越山海跑來給他過生日了。
他側過頭,望着餘越,看着燭光裏餘越的臉龐,沒由來紅了眼眶。
餘越卻沒有察覺,“許願,許願!快,蠟燭要燒沒了。”
于是,許遠哲閉上眼,開始許願。
許什麽願呢?
在閉上眼之後的幾秒鐘內,許遠哲都沒有想到自己要許什麽願。
但很快,他的腦海裏出現了餘越的臉龐。
最後,許遠哲想,那就許願,首先讓他攢錢有一輛車,其次讓他再有一個房子,是租的也沒有關系。
最後的最後,再許願他和餘越長長久久。
後來回想,許遠哲也會想,是不是因為他那次生日的許願,把他和餘越長長久久放在了願望的最後。
所以前兩個願望都實現了,唯獨最後一個願望沒有實現。
但那個時候,二十歲的許遠哲哪裏會想這麽多。
他知道物質很重要,沒有物質就沒有一切,所以要拼了命地掙錢,以後和餘越才會越來越好。
許遠哲睜開眼。
蠟燭的光芒照亮宿舍的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餘越剛想讓許遠哲吹蠟燭。
可下一刻,許遠哲卻伸出手,輕輕握住了餘越的手。
那一瞬,餘越要出口的話也沒了聲兒。
燭光裏,許遠哲望着餘越,離得很近,兩人都能聽見彼此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震得天地都在撼動。
許遠哲垂眼看着餘越。
看見餘越緊張地抿了抿唇,便知道餘越其實也能猜到些什麽。
窗外大雪紛飛,許遠哲慢慢地靠近過去,鼻尖很輕地蹭到餘越的鼻尖,聲音很低,還有些沙啞地問餘越:“可以實現我的生日願望嗎?”
他騙了餘越。
因為許遠哲的生日願望裏并沒有親餘越這一項。
但,又有什麽關系呢。
只是找個借口而已。
餘越沒有說話。
蠟燭真的快要燒盡了,火光也開始變得搖曳不定。
最後,餘越的眼睫劇烈地顫了顫,在許遠哲面前閉上了眼。
狹小的宿舍裏,許遠哲偏過頭去。
他的唇觸碰到餘越柔軟的唇,也是那一瞬,才發現兩個人的唇都有些輕微的顫意,但很快,這份顫意就被湧上來的熾烈淹沒了。
大雪如鵝毛般簌簌落下,冬日寂靜無聲,宿舍裏一團柔軟的燭火光芒,映照出兩人的身影,火光漸漸燃燒殆盡了,可對于許遠哲和餘越來說,他們的青春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