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⑤章

第⑤章

第五章

“發現不明人員，開啓一級戒備！所有出入口緊急關閉，請……”

刺耳的警報聲仍舊在治療中心的大樓內一句句的四處回蕩，狹小的雜物間外，還能聽到有警備人員匆匆跑過時，靴子敲擊地面的節奏聲響。

大約幾分鐘之後，這些路過的跑步聲也漸漸少了下來，連機械的警報聲都有些遠去了似的，蘇仙與南華道君所處的雜物間，也恢複了一種凝重的沉靜。

蘇仙一動不動的坐在師父壓迫出的陰影裏，因為身體虛弱無法移動的原因固然也有一些，但是更重要的，是被眼前師父的言行所懾，一時回不過神來。

其實仔細想來，師父出現這樣與從前大不相同的變化，她是能夠想出其中緣故的。

修仙世界是她經歷的第一個世界，且因為是小千世界的緣故，可以從233那裏知道所有人的前塵後事、所有事件的前因後果。

靠着這樣的便利，她對于自家師父，也就是天命之子的心性行事，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對當初的南華真人所做的一切，也可以說，都是存着算計，只為了完成輔助救世的同時，可以獲得更多的功德值的。

南華真人身為天命之子中的佼佼者，拯救蒼生為已任，在原本的世界進程中，為着抵抗魔宗不惜送去了自個的性命。

這是融進了根源一般的責任感，對與他并無多大幹系的天下蒼生都是如此，更何況，是對着唯一的親傳弟子？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句話，在修仙世界裏不是說着玩笑，身為師長，收徒的同時，便等于擔上了弟子的一生，日後弟子的修為高深、行事正邪，甚至婚喪嫁娶，都與師父脫不了幹系。

她打一開始故意設法成了南華真人的親傳弟子，就是打着這樣的主意，叫南華真人不自覺間，心底裏便對她有了一份天經地義的責任感。

而有了弟子這個身份，她之後一次次對師父以身相代的保護，就只會讓南華真人動容之外更會生出幾分慚愧，在原本的責任感上更融進幾分複雜，這樣的情緒，比尋常救命之恩的感激，會更加深刻的多。

她算的這樣清楚，自然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像南華真人這般肩負世界氣運的天命之子，在她先是口口聲聲的說了幾百年喜歡師父，最終還使用了替身傀儡生生死在師父面前，會給對方造成怎樣的震撼與打擊。

事實上，這樣結束了第一個任務之後，她也的确是成功的拿到了叫233驚嘆的功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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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唯一失算的，就是她那時并不了解自己的不死根源不在肉-體，而在元神，留下了元神靈牌這個漏洞。

她當時若是徹底死了，以師父的心性，固然也會消沉痛苦很久不短的光陰，但人死道消，死了就是死了，修仙之人漫長的歲月，足夠他慢慢的遺忘恢複。

可偏偏她的元神靈牌卻并沒有碎！

不論因為什麽，靈牌未碎，就說明元神仍在，以師父當時的情形，拿着這一線生機的靈牌，怎麽可能就這般置之不理，上天下地，尋出她的元神溫養彌補，本就是再尋常不過。

可她沒有料到，師父會生生的尋她千年。

千年光陰，這其中的分量意味着什麽，蘇仙對此再清楚不過。

在藍水星上，她就這麽生生死死的熬過了千年左右的時間，除了極少數“死去”的時候，可以獲得短暫的安眠之外，所有活着的一切，都是一片飄蕩在半空的虛無。

她當然也出現在人群之中，瞞着她不老不死的秘密，有時可以瞞得過去，所有接觸過的人中，有給過她歡喜快樂的，當然，從她擁有了“蘇仙”這個名字的那一刻起，跟随她更多的，還是貪婪與背叛。

但不論是什麽，終究是會厭的，更多的時候，她都選擇窩在深山之中，有時候可以盯着一棵樹、一株花，就這樣一動不動死死生生，一複一日、年複一年，直過的時間本身都沒有了意義，就連千年這個數字，都是她所待的山林成為城市之後，她才能在書本上按着凡塵的算法恍然驚覺，哦，原來已經過了一千年那麽久。

這不是修仙之人那等閉關修行，世間方一日，山間便百年的彈指一剎。

這是實實在在，日升日落，星辰變幻，時時刻刻都由不得你有分毫取巧不願，更莫提，除了歲月時光之後，他還要承受一次次的找尋，一次次的無果，仿佛永無盡頭的心魔錐心之痛。

千年的歲月，叫她從天真懵懂的“仙仙 ，”成了如今233口中的奇葩宿主，也叫曾經光風霁月的仙人師父，成了此刻心生心魔的南華道君。

在蘇仙的出神與沉默中，南華道君也漸漸回過神來，他緩緩起身，後退一步，盡管并不明顯，但眼底深處，也終究忍不住的露出了一絲疲累之意。

他追尋着蘇仙的元神先是破碎虛空，接着又在233帶着蘇仙傳送時強行阻礙，分離出了系統，蘇仙的傳送，有233的提前搜尋與準備，是在天道的默許下，為她準備了合适的身體身份的。

但他卻又并不相同，這個世界的天道原本并不歡迎他這個強行跟來的煉虛期修士，為了留下，他不得不放棄了渾身修為，甚至連原本的天生靈體都暫且抛下，按着天道的意思，生生接了這個名為“齊華”的年輕男人肉、身。

他原本就已被心魔折磨許久，如今元神奪舍，又與他的心性功法都不相合，再加上之前接連破碎虛空，又對抗天意之威，即便是他煉虛之中絕無敵手的元神修為，都已是強弩之末了。

原本他已然順勢低頭，天道也已屬意他救世，之前的損傷，只要安靜休息一陣，便也能緩緩恢複，可他如何能坐視同一大千世界之內，他還仍舊不知蘇仙去向？

從系統233那裏得到了蘇仙的具體位置，他一刻不停，只匆匆适應了身份之後，便用屬于齊華的超能人類自救會力量，将她從審訊室中帶到了這裏，其間幾乎一刻都未曾休息過，面色難看些，自然是難免的。

按照自救會準備的應急方案，他的行蹤被發現之後，就會有人在治療中心制造混亂，給他提供逃出的時機，

或許是因為齊華才剛剛鬧過一場的緣故，從剛才的情形來看，治療中心這一次的應對戒備，遠遠比從前迅速有效了許多。

齊華原身，除了這天生的變化之術外，軀體天資都不過平平，眼下情形，要想帶着蘇仙安然出去，也的确有幾分棘手。

南華道君閉着眼睛在門口略微休息一陣，大約十分鐘左右，果然，剛剛才安靜一些的治療中心內，又響起了明顯的爆-炸交戰聲。

南華道君聞聲睜眼，伸手拿出了戴在制服腰間的槍-械，以他的資質，雖然已經很快熟了這世界武器的用法，但是這樣奇形怪狀的東西，對他來說還是難免不順手了些，剛剛拔出槍-械的動作，隐隐間都帶了幾分違和，居然有些像是拔劍的姿勢。

蘇仙擡頭，敏銳的發現了他的不适，她沒有再說什麽，低下頭，只是又在心裏呼喚起了233.

“路上不要出聲，只好好跟着為師。”準備好後，南華道君就轉身叫了蘇仙。

蘇仙沉默的沒有反應，直到南華道君皺着眉頭又叫了一句，他耳後的鏈接設備便忽的“嘀”了一聲，傳來了233雖然故意隐藏，但還是忍不住有點畏懼的聲音：【治療中心編號176，感染者蘇曉，權限确認。】

南華道君一頓轉身，便看見蘇仙撐着牆角，一點點的站了起來：“脖子上的項圈，鎮定劑是可以遠程操控的，剛才我已經叫233破解了治療中心的程序，把權限轉給了你，有它在，瞬間注射的劑量，足夠我失去所有反應能力。”

雖然動作虛弱遲緩，但是蘇仙的動作卻格外的堅決，站起之後，她就慢慢上前，一手緊緊抓着南華道君的手臂站住，另一手，就輕輕的蓋在了師父握着槍-械的手背上。

“讓233幫我恢複吧，我能幫忙保護師父，若不然，這個樣子，我們都逃不出去。”

蘇仙擡頭看着他，眸光微微閃動着，她虛弱至此，聲音裏都還帶着嘶啞，就連容貌，也與從前那個衣衫不整、古靈精怪的少女完全不同。

但是卻不知為何，卻叫南華忍不住的想起還在歸元宗時，剛剛出關的蘇仙手持魚腸劍時的模樣。

那時的她，傾身向前，星眸笑靥：“師父你放心，魚腸可是絕勇之劍，有了它，我一定能夠保護好你！”

也就是這一幕，成了他的心魔之始，不敢思，不可觸，千年不得解脫。

面對這只如舊事重現的場景，南華道君心頭一恸，心神激蕩，幾欲立時入魔。

就在這時，蘇仙又上前一步，死死的攥緊了他的手背，生生的讓他從一瞬間的迷茫中回過神來。

她的聲音溫柔缥缈，輕的像是天邊的雲，卻又好似重若千鈞：“師父，這一次，我不會走的。”

“師父，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