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畫面在這一刻停止了。

江戾不知道為什麽會看到這些畫面,那個人類小孩兒究竟是什麽人。

但他冷漠扔掉了江宏的禮物。

這個人自稱是他的爸爸,他一個機器人哪來的爸爸,他一出生便是數據盤,在流水線上完成了組裝。

江宏看着落地上的東西也不生氣,他笑着對少年說:“扔了就扔了,我們現在也不缺買書包的錢。”

小機器人不喜歡這樣的笑。

段知寒笑的時候連狹長的眼睛也會眯起來,看起來讓人很高興,江宏的笑容卻皮笑肉不笑,讓人生出反感。

江宏看出江戾眼裏的嫌惡,他逼着少年走進角落:“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立馬從你面前消失。”

“什麽事?”

江戾對江宏已經失去了耐心,只想回到自己的房子裏去。

“把你的錢給我。”江宏殷殷切切勸,“我在國外做生意需要錢,掙了錢我就翻倍還給你。”

江戾的腦子裏閃過那些畫面,突然反問:“拿給你去賭博嗎?”

江宏聽到賭博這個詞,臉色馬上變了,可很快恢複了笑意。

“我怎麽會去賭博,我要錢也不單是為了自己,你一個小孩子不懂理財,只會傻乎乎存在銀行,你知道什麽叫通貨膨脹嗎?”

他的語氣如同哄小孩兒,看起來就像一位真正的慈父,只是擔憂孩子太年輕不會理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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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科上說通貨膨脹是指貨幣供給大于實際需求,從而引起的物價普遍上漲現象。”小機器人把百科倒背如流。

江宏終于不再僞裝,他冷下聲命令:“快把錢都給我,我沒時間跟你廢話。”

他在東南亞欠了一屁股債,為了躲避債主的追殺回國,打算一拿到錢就飛去澳大利亞。

“我為什麽要給你。”

小機器人面無表情反問。

江宏最煩江戾這個樣子,像是自己高人一等般,賭鬼和婊|子生出來的是什麽好貨色。

他把手上的便宜貨丢了一地,從衣服口袋裏取出照片,笑着問:“你看看這是誰?”

江戾潛意識裏不想看,但江宏把照片遞到他眼前,逼迫他看這張照片。

照片裏黑發的男孩兒遍體鱗傷蜷縮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棍子打成一條一條的了,努力遮住自己的身體,周圍是圍觀的人群。

望着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小機器人的腦子裏有兩個聲音在說話。

一個人在說救救我,一個在說我是機器人瓦力。

他感覺自己的頭好疼,像是溺水的人,鼻腔裏一股血腥味,但沒有人伸手救他。

他想自己努力浮上來,可好不容易冒出個頭,又被潮汐重重帶回去,沒有人可以伸手救他。

江宏把照片遞得更近了:“你看清楚了嗎?”

“我不要看!”少年蜷縮在角落裏。

“只要你把錢給我。”江宏對照片的效果很滿意,“我收了照片立馬就走。”

江戾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害怕那張照片,仿佛看久了會想起很可怕的事。

他無助地捂住自己的腦袋,只要看不到那張照片,讓他做什麽都好,小機器人忍住頭疼給江宏轉錢。

江宏看着金額皺眉:“怎麽才這麽點錢。”

不過他忙着出國也沒計較,甚至還仁慈地對少年開口:“零頭就不用轉我了,自己留着當壓歲錢。”

他收到轉賬才滿意地收好照片:“早把錢給我,不就什麽事沒有了?每次非要我來逼。”

少年只是沉默。

他伸手準備揉揉江戾的頭發,但少年一感受到他的觸碰,整個人就在小幅度的發抖。

江宏笑了笑離開了,而江戾在角落裏縮了很久很久,當可怕的記憶不再浮現,他才小心翼翼擡起頭,回到了房子裏。

他全然忘了照片的事,只是看着自己的賬戶垂下眼,飛船修理金餘額為零。

他好像又要重新攢了。

小機器人的藍毛很頹地趴了下來。

江宏拿到一千兩百萬,心裏的大石也落了下來,買了明天去澳洲的機票,直奔燕城最豪華的夜總會。

他坐在昂貴的包廂裏,身邊坐滿了莺莺燕燕的小姐,他随便摟了個身材好的。

江宏感嘆自己年輕時居然為了個女人難過,有了錢什麽樣的女人買不到,這還要多虧那個賤貨生的兒子了。

江戾打小就聰明,他還以為能考個清華給老江家長面子,沒想到後來書也不去讀了,呆呆地抱着手機玩游戲。

不過這年頭上清華哪有進娛樂圈掙錢,這才多久又掙了一千多萬。

懷裏的女人靠在他懷裏:“江哥要不要開瓶羅曼尼康帝?隔壁的客人可是點了兩瓶呢。”

江宏花起錢來完全不心疼:“全場的酒你江哥都包了。”

懷裏的女人笑得眼睛也看不見了,其他小姐擠在了他身邊,在一陣吹捧裏他飄飄然了起來。

一個穿花襯衫的後生圍到他身邊:“謝謝哥請的酒了,我在燕城混這麽久都沒見過比您更大方的客人,什麽生意帶我發發財呗。”

江宏喝得有些迷糊,在後生的三言兩語下交了老底。

“生意?我做什麽生意。”他語氣不屑,“生意都是苦命人做的,我早年在小地方開了個修理廠,每天起早貪黑也沒掙什麽錢。”

“那現在?”

“你在探我老底啊?”江宏喝了杯酒,“我馬上要去別的地方了,和你說說也無妨,關鍵是要生個好兒子。”

他神神秘秘地沖後生開口:“小時候把他打服了,長大了他一見你就怕,你問他要什麽都答應你。”

江宏把這些年的舉動七分真三分假說了出來,中心思想就是把人當狗訓,洋洋得意他用棍子把江戾打服了。

後生只笑笑不說話。

而江宏懷裏的小姐目露鄙夷,這種人居然也能有錢,真是沒天理了。

江宏喝着喝着在包廂裏睡着了,那位後生收了笑意,在江宏臉上啐了一口,走出喧鬧的夜總會。

他在東南亞找了一個月,都沒找到江宏的蹤跡,沒想到出現在了燕城的夜總會。

薛宇在這行幹了這麽久,像江宏這麽惡心的還是第一次見。

他猶豫了會兒撥通段知寒的電話。

江戾的經歷光是外人聽着都慘,那麽小的孩子被打得奄奄一息,他不敢去想段知寒聽了會怎麽樣。

他斟酌着開口:“我在夜總會找到那個人渣了,他這些年一直在問江戾要錢,還炫耀自己怎麽用棍子打人。”

段知寒聽着薛宇的講述,斂下了漆黑的眼。

怪不得江戾這麽節省,連抽到的車也要換成錢,他以為頂多花在游戲上,原來是有人逼着他要錢。

薛宇很長時間沒聽到段知寒說話,盯着夜總會門口問:“你打算怎麽辦?”

找人不算困難,找到人如何處理才困難。

江宏這樣的,除了賭博別的不沾,起訴勒索倒是容易,可江戾恐怕無法出庭。

他以為段知寒會情緒激動找人教訓江宏,但電話那邊異常平靜:“他的債主會好奇他在哪兒。”

薛宇眼裏流露出驚愕。

江宏賭大了賭習慣了,哪怕是江戾掙的錢都不夠花,欠了東南亞賭場一屁股債。

東南亞的治安可不像國內這麽友好,能開賭場的背景都不小,要是他們知道江宏的位置,那不是輕易能解決的了,而電話那邊的人依然平靜。

江宏在包廂裏睡到半夜,他醉醺醺走出夜總會,打算找家豪華酒店睡到早上。

他迫不及待去澳洲開始新生活,在墨爾本買棟別墅,娶個腿長腰細的洋妞。

他沒了解過澳洲的生活成本,但有江戾這個金疙瘩在,他後半輩子不會為錢煩惱。

江宏也不怕江戾不見他,如果江戾不給錢他就威脅曝光照片,那時少年肯定會可憐兮兮讓他別放。

他還記得江戾成天對着一個叫西維爾的角色說話。

哪怕被他打也會牢牢抓住手機,像是那個虛拟人物會出來救他一樣,他那個天才兒子怎麽變得這麽笨。

江宏有些唏噓地走入到夜色裏。

他走着走着尿意來了,後悔沒在夜總會撒泡尿了。

他拐到一個漆黑的小巷子,正準備解開褲子時,他察覺到身後的危險!

這些人怎麽會知道他的位置?

江宏立馬朝巷口跑,然而此刻已經晚了,一個外國人用膠帶貼住他的嘴巴,令他無法發出呼救的聲音。

其餘五六個人手裏拿了鐵棍,登時就往他背上砸,他的脊背直接斷掉了。

江宏痛得在地上打滾,但鐵棍一下一下鞭笞在他身上,鐵棍還不是光滑的平面,布滿了尖銳的冷刺,紮穿他的皮膚勾出血肉。

鑽心的疼痛。

江宏這輩子沒受過這樣的痛楚,他想叫出來然而被膠布封住了嘴,只能卑微扭動身體求饒。

可那些人打得更厲害了,他眼睜睜看着一個人朝他臉上揮棍,他驚恐地往後退。

他哪裏有退路呢?

江宏看着帶刺的鐵棍揮到自己臉上,生生刮下一層皮,腦袋也随之震蕩,數不清的鮮血從耳鼻裏流出來。

他在黑暗的巷子裏被打得瀕死,連腦子也不清醒了,感覺打他的不是別人,而是那個冷冰冰的少年。

正在他即将絕望時,他看到巷口出現了一個男人,晦暗的光線看不清長相,光看身形只覺英氣逼人。

江宏拼命發出嗚咽聲,向光明裏的人求救。

那個人仿佛聽到了他的聲音,一步一步朝他走來,他燃起了求生的渴望。

下一秒男人冰涼的靴子踩在他臉上:“江宏?”

江宏流血的臉被碾在肮髒的地上,聽到這個聲音徹底瘋了!

因為他聽出是西維爾的音色,那個虛拟人物真的,出現在了他面前。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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