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姑娘果
姑娘果
所謂校慶,重點節目在于——藝術表演,既是,在校生三五成群結伴上臺演出。據稱,這是一種熱烈歡迎畢業校友的盛大儀式,當然期間一定免不了上請幾位在外頭混的風生水起的得意校友到臺上唠嗑……呃不是……是發表幾句肺腑感言。
陸安知對這個向來是感興趣的很。
所以節目一開始,盡管人潮翻湧,她還是硬扯着寧漓往前面趕……
安知當年可是法律學系裏的一枝傲嬌系花。成績可表,表現可佳,相貌可觀,在校期間一度成為風雲女神,雖然這會兒她并沒有接到需要她上臺露面發言的邀請,但是……
也許是人家忘了邀請?
算了,這種小事無需斤斤計較。
當她跻身于前幾排之時,臺上的某院主任剛好下去了,接着是……
顧奇林?
終于輪到了得意校友了嗎?
陸安知暗戳戳地捶着胸口,就恰好趕上他了,從來就沒趕得這麽及時過啊。
顧奇林嘴角的笑意近似于無,視線在臺下掃視一圈。
場下歡呼聲大起,認識的不認識的全在嚎叫,長着一張俊臉就是分分鐘可以刷掉他人的下線,無論做什麽都有一堆人在那兒跟鐵杆兒似的鼎力支持,人家跟你很熟嗎?
“各位……”他頓了頓,視線在場下一掠而過,掃的極快,他說:“各位領導,老師,師弟師妹,晚上好,我是法律學系XX屆的顧奇林……”話還沒說完,底下又是一陣沸騰。
尤其是陸安知旁邊的這位,那激動的……陸安知實在是難以形容這人的花枝亂顫是如何的驚駭了自己,簡直是洪水猛獸了。
因為耳邊的嘶吼,以至于她根本沒聽清臺上的顧奇林說了些什麽,只聽到最後一句:“……闊別已久,很高興今天能夠重回母校,希望各位玩得開心,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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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走了……
接下來陸陸續續上來幾位發言,然後就是所謂的盛大歡迎儀式,各類節目精彩紛呈,然而安知對此并不感興趣,拉着寧漓走了。
“怎麽沒看到徐先生上去發表一番?”
“他說沒興趣。”寧漓淡道。
果然印證了那句千古名句:被偏愛的永遠有肆無恐。
兩人邊走邊閑聊,剛走了幾步,前面有幾個人忽然就一路直線朝她們倆奔過來了,從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很興奮。
陸安知仔細一瞧,都是生面孔,不該是老同學吧?她擡肘捅了捅寧漓,悄聲問:“這都是誰你記得嗎?”
寧漓搖頭,“不認識。”
安知看着來人,嘴角趕緊攀上一絲笑意,堪稱如三月嬌花初展,寧漓不免也感到好奇,望着四五個人圍了上來。
有男有女,這搭配還挺均勻。
安知打算不露聲色,讓對方先開口,果然,來人一女孩笑着問:“安知師姐,你是陸安知師姐嗎?”
這話問的……陸安知驕傲了,感覺自己的面子正以秒速脹大。
“我是,各位找我有事嗎?”
女孩忽然一陣雀躍,拉着幾個人的手,還蹦着小碎步,“你好師姐,我特別喜歡你,剛進A大我就很喜歡你了……”
陸安知被異性表示好感的時候比較多,不熟悉的同性通常是對她表示鄙視的,忽然來一個坦然表達喜愛之情的,她忽然有點羞澀。
“謝謝,我很高興……”
女孩見她似乎情緒激動,頓時一愣。
寧漓趕緊解釋:“她一感動就這樣,別介意。”
旁邊一個男的笑着說:“師姐,咱們法學院關于你的話題連年不斷,你在咱們院裏的名聲一直很高漲。”
“話題?”安知聽不懂了,“什麽話題?”
男生忽然笑容一滞,暗自喊糟,嘴太快,怎麽扯了句“話題”出來……
女孩趕緊救場,“是那個……關于師姐品學兼優,如何兼得“美貌與智慧并存”的話題。”
安知恍然大悟,“見笑見笑,大家也很優秀。”
女孩說:“師姐,等一下咱們法律學系在谷德居有個聚餐,你也來吧?”
“好啊,我待會兒再過去。”
“好的,那待會兒見。”
“嗯。”
人走遠後,安知還在兀自沉酣回味。
寧漓道:“人品爆棚啊。”
她糾正:“是人氣爆棚。”
剛走了幾步,前面有個身影迅疾而來,最後直接撲向兩人,胳膊勾上她們的脖子叫道:“倆死丫頭!!來了也不聯系我。”
是喬璇兒,大學一個寝室的。
安知毫不客氣,一掌拍向她的屁股,“你不是去雲南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又不是嫁到雲南了,什麽時候不能回來啊?”
安知“啧”一聲:“嫁過去也得回來。”
喬璇兒笑嘻嘻的,忽然“哦”了一聲,說:“寧漓,徐先生在找你,他說你手機打不通。”
“嗯?”寧漓抽出手機,摁了摁,沒電了,于是借了安知的手機打過去,嗯嗯了兩句,挂了電話,對她們說:“他在等我,先走了,呆會兒有空再給你們電話。”
寧漓屁颠屁颠地往前面跑了,安知看着,胸口一陣悶痛,不由感慨,這背影似曾相識,那時候她每次跑着去找顧奇林的時候,其“屁颠”的程度,應該不輸于此。
喬璇兒朝她後背一拍,說:“表情這麽有戲,不像你風格,你咋滴了?”
安知瞟她一眼,嘆道:“脫胎換骨了,你信嗎?”
“寡人……自然是不信。”說着一臉思索,“一年多不見,你身上又出演了哪部情感大戲啊?”
大戲倒不至于,撐死也就跟“情感”沾上邊,而且還是八百年前過去又卷土重來的那一部虐心老劇。
時隔多年,故地重游,徒增傷感啊……
她自認天生麗質,樣樣都棒,難道真不适合跟誰搶男人?
陸安知默默心酸了一下,轉身走人,喬璇兒追了上去,似乎看出了點端倪,一問:“陸安知,你不會真那麽感xing吧?都過去多少年了?”
她輕嘆:“這位寡人,你真煩啊。”
進過學校花園裏面的公廁之時,喬璇兒忽然拉住了她,讓她在外頭等着,自己進去方便了。
安知百無聊賴,望着前面那顆姑娘果樹發了會兒呆,樹葉茂盛,包裹着樹枝,枝頭墜滿了包着果衣的姑娘果,那顆姑娘果樹下也承載了一部分沉重的回憶。
大多數以夏日為背景的回憶裏,是讓人流汗的溫度,也是讓人流淚的溫度。
那年夏天,她以為她把所有的情感全交付給了顧奇林,此後再無他人可依附。年少時無法控制的悸動,以及無法觸及的背影,給了她太多的酸楚,而後毫無預警揭開的真相,心裏空落落的,很無措。
這裏到處都有着讓她回憶的角落,陸安知很無奈啊,腦袋往左一歪,擡手毫不留情地往右邊的腦袋拍了兩下,感覺腦袋裏的各種垃圾回憶一下子就被……自己愚蠢的舉動給吓跑了……呢。
陸安知看着剛剛從姑娘果樹下冒出來的尋青止,有一種尴尬到心絞痛的錯覺,為什麽在他面前,她要麽美不過三秒,要麽人設崩壞?
她站直身體,淡笑着開啓自暴自棄模式:“尋醫生有沒有聽說過一種遭遇,叫腦子進水了。”
尋青止略認真地點頭,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剛剛是在給腦細胞做質壁分離。”
“什麽意思?”
“腦子脫水。”
陸安知噎了一下,帶着一點點不悅,道:“我跟你說,你不要……”他忽然伸着手過來,說:“拿着。”
她莫名其妙地伸手去接,他一放,她的手心多了兩顆剝了果衣的姑娘果,在微弱的光線之下顯得黃橙橙的,晶瑩漂亮。
他說:“這東西祛暑清熱,送你兩顆下下火。”
陸安知:“……”
“陸小姐回去的時候要是不方便,可以給我打電話。”他說完,陸安知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是個陌生號碼。
“這號碼是我的。”尋青止道:“今天師母将你的手機號給了我,說……”他忽然頓了一下,陸安知下意識問:“說什麽?”
“說方便咱們以後聯系。”
“……”現在是不是應該來個土遁什麽的?
尋青止走遠的同時,陸安知捏着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味清甜,伴着夏日清淡又充實的香氣。
陸安知聞着這味道,腦袋靠着鐵柱子,有氣無力地沖廁所喊:“兒啊,你掉坑裏了嗎?”
下一秒,洗手間裏正在“憋大招”的喬璇兒一聲應響徹夜空:“再給我兩分鐘……”
陸安知:“……”
“安知。”
身後有人喊了她一聲,她回過神來,望着對面的女人,很明麗的長相,一眼就會讓人心生好感,讓安知不由揚起一個微笑。
南絮愣了愣,也跟着一笑,“安知,好久不見。”
“嗯。”她輕點了下腦袋,立刻冷淡下來的表情,明顯寫着“并不想與對方多做交流”的意思,接着她移開了視線,這一撇,就發現南絮身後還有一個挺拔的身影。
陸安知一怔,現任直屬上司兼……前任男友?要不說造化弄人,現在她都不知道該拿什麽态度來面對顧奇林了,是該敬他呢還是該厭他?
這忽如其來的狗血劇場……
喬璇兒在裏面是難産了嗎?這都十分鐘了還沒出來?摔坑裏也該爬上來了!還有今晚是怎麽回事?怎麽全跑到廁所門口來跟她偶遇了?
此刻她盛怒難當,眉頭都不夠她打結的。
她失神了半天才想起來說話:“我等一個磨磨唧唧的産婦,你們自便。”
南絮一愣,遲疑了一陣,只好說:“那我們先走了。”
“再見。”并不。
這兩人是路過的同時順便過來秀個恩愛的?
……哼!!
安知垂着眼簾,等着兩人經過,顧奇林經過她面前的時候,腳步稍微停滞,她略一驚愣,疑惑地擡起眼皮望過去的時候,恰好他移開目光,走了。
她很想翻白眼的,但由于今晚她做了太多影響形象的舉動,于是最終還是忍住了,忍得眼皮差點兒抽筋。
看着顧奇林走遠的背影,大學時期少年青澀的影子與如今西裝革履的厚實肩膀重疊,有些事雖時隔多年,卻念念不忘。
無論是大學時期的那一段,還是大半年以前的那一段,都是在即将修成正果的時候,被同一個女人甩出了十萬八千裏開外,這件事光想想就心酸不已。
她跟顧奇林的兩段來往前前後後皆不過半年的時間……懷胎還得10個月呢!!
明明一切看起來那麽的順風順水,就差臨門一腳她就如願了,可南絮趕在關鍵時刻出現,她一只腳迫不及待等着跨進去,門“砰”的一下就關上了。
所謂碰一鼻子灰也不過如此,這簡直沒道理可言。
感情是一道只能憑借情感來探尋跋涉的征途,何來道理可言?
所謂懸崖勒馬,所謂回頭是岸,希望她現在放下屠刀還來得及。
安知望着走遠的人影,不禁感慨,果然,每個嬌俏的女人背後,都有個英挺的男人為其保駕護航……這麽一想,她在心裏怒扇了自己兩巴掌。
她一聲輕嘆,這一嘆,終于把廁所裏面的喬璇兒給嘆出來了。
安知目光朝她一瞟,哼的一聲冷笑,嗷嗷地走人。
喬璇兒頓感幾分委屈,追了過去。
“它們一時半會兒地出不來,我在裏面憋着也不好受的好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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