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劫獄

劫獄

“抱歉……”

五分鐘後,埃爾梅羅二世甩着自己被術式刺得鮮血淋漓的手指,苦笑着在她面前沒什麽形象地盤腿而坐。他把那只受傷的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只是碰了一下扣在莫桑腦後的皮扣而已,手指就變成如此慘狀。

“我本來想至少幫你解開這個,但是好像做不到。”

埃爾梅羅二世長嘆一口氣。

“無論立場如何,這樣的待遇實在是過于失禮了,女士。”

被無數咒文和鎖鏈壓在地上似乎是動彈不得的英靈本尊——莫桑·伽拉泰亞,對與埃爾梅羅二世眼下的苦惱卻不太在意。

這位年輕的君主不知道的是,她身上除了肉眼可見的物理鎖鏈和那些有的沒的咒文術符,在上車之前魔術師們也沒少給她灌一些亂七八糟的魔藥試圖用來控制她,不過可惜的是作為英靈自來體質特殊,那些魔藥實在是沒什麽用處,嚴格來說效果還不如身上這些物理壓制的鏈子來得有用一點。

莫桑就着舌根殘存餘味品了半天,大致分辨出給自己灌下的那些魔藥作用。

……應該是讓她保持安靜、控制魔力之類的……吧。

剛剛喝完的時候,她其實很想好心好意開口替他們重新解釋一下那些調配內容的致命錯誤,但是看着一個個年輕魔術師們自信心爆棚的嚣張樣子,莫桑最終還是略下了那點不合時宜的深切慈愛之心。

老人家就還是不要打擊人家小年輕的積極性了。

而且看這群小孩的态度,大概是真的覺得那些玩意有用吧……

考慮到近現代這些與魔術實力成反比的魔術師自尊心,莫桑覺得那自己還是別太多嘴的好。

她還不想現在就被封印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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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玩意對她大概率也是沒什麽用處的。

世界就這麽大,光是躲黑手黨已經費了不少力氣,再加上一群魔術師那可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而現在,得益于他們這些魔術師對自己實力的認可,莫桑在躲避白蘭·傑索的追捕中終于找到了片刻的休息時間,仗着旁人看起來被動彈不得的表象打個盹,直到淺眠被好心的年輕魔術師打斷,她擡起眼睛,觀察着這位陌生的來客。

黑發黑眼的年輕魔術師有着相當敏感又脆弱的本質,他伸手試探又謹慎的動作截然區別于那群不靠譜的小年輕。

難道是在哪裏見過英靈嗎?

莫桑靜靜地看着他,仍然沒有出聲。直到年輕的魔術師手指被口籠上刻着的術式刺得鮮血淋漓狼狽不堪,這才沉默着收回手,臉上浮現一個似乎是對此完全預料之中的自嘲冷笑。

比起那些受了些挫折便驚疑不定的小年輕們,這一個卻是一臉的“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的嚣張自卑。

自卑這詞兒很難和嚣張聯系起來,但是這黑頭發的年輕魔術師舉手投足之間就是有一種老子本來就是弱者的理直氣壯,失敗對他來說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和莫桑印象之中的魔術師形成了鮮明對比。

莫桑看着他,在年輕魔術師極為震驚的目光中在鐵鏈叮叮當當落在地上的嘈雜聲音中雙手撐起身子,然後晃着腦袋抖開頭發上沾着各類符文,一臉慎重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年輕人,要學會堅強啊。

埃爾梅羅二世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您?”

他幹巴巴張着嘴好一會,不知過了多久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您……沒事?”

莫桑歪了歪腦袋。

一張鬼畫符從她頭發上飄飄悠悠的蕩了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

兩人的目光同時追着那張符紙落地,莫桑沉默片刻,一把拿起那張還有些殘存力量的符紙,飛快塞到了身後。

魔術師便怔怔看着她。

許久之後,他幽幽轉開了目光,有點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臨離開之前扔下了一句話。

“我什麽也沒看到。”

莫桑眨了眨眼看着狠狠甩上的車門,滿眼無辜。

還真是受不起刺激的年輕人吶。

順便擡手摸了摸自己臉上扣着的犬類專用口籠,既不能讓她當真字面意義上的閉嘴說話也起不到什麽實質性的控制作用,也不知道給她戴上這玩意的年輕人究竟是被什麽戳中覺醒了如此糟糕的奇怪惡癖。

深覺自己大概再一次忽略了社會發展速度的神代英靈陷入沉思,直到列車窗戶響起啪嗒啪嗒的拍擊聲,莫桑轉過頭看見奇形怪狀的小怪物貼在玻璃上,碩大眼球被後方的壓力擠得幾乎變形,獠牙鋒利器官猙獰,涎水從口器處滴落着,在疾行的列車車窗上留下一串橫斜而出的口水印。

莫桑:“……”

她看着這只咒靈,原本複雜的眼神不由得變得平和了許多。

果然,只有咒靈能給她一點小小的安慰。

在這個瘋狂變幻的社會裏,只有他們一直一如既往,永遠醜得令人安心。

莫桑起身走過去,還未來得及伸手和對方打個招呼,卻見咒靈如同被人拎抹布一樣被扯開,車窗對面轉而換上了一身黑色制服的年輕人,對方黑發細眼耳輪垂埵,坐在一只咒靈之上一派悠揚自得的悠哉模樣。

年輕人屈指敲了敲玻璃,傾下身子沖着裏面的莫桑笑得漫不經心。

下一秒,年輕人盯着她臉上的口籠和雙手腕上的鎖鏈,緩緩斂起了臉上的笑弧。

這就生氣了?

莫桑動了動,忽然腳下瘋狂搖動起來,她臉上露出茫然神色,卻是下意識地站穩了身形。

很快她就明白了那劇烈的震動來自何處。

必須要說的是,魔術師是相當傲慢的生物,除了自身信仰的神秘和傳承的魔術之外,外界所有的奇異力量在他們眼中都是上不得臺面的粗魯野蠻的無聊手段,無論是咒術還是靈力亦或是一些其他的神秘學,無論他們自身究竟存在着怎樣的價值,魔術界倒是能做到一視同仁的無視。

而莫桑·伽拉泰亞身上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已經可以算是他們屈尊找來的道具,與其說是手段不如說是敷衍的表達态度——我們對這只英靈的重視程度,甚至不惜用了其他的手段來控制,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只是這些東西究竟是否入流當真有用,卻全然不在這群魔術師的考慮範圍之內。

——這也就造成了這次“劫獄”的格外輕松。

莫桑·伽拉泰亞站在飛揚的塵土和碎屑亂沫之中,頭頂的車廂被直接轟了個洞出來。

她仰着頭,看着那個站在車廂頂部窟窿旁邊的年輕咒術師。

的确年輕,比起之前過來看望她的魔術師還要年輕許多,輪廓不過十六七的模樣,正是最張狂的年紀;年輕人帶着墨鏡掩着小半張臉,頭發如細雪般飄逸又輕盈,他以一個相當嚣張的姿勢曲着兩條長腿蹲在窟窿的旁邊,懶洋洋地耷拉着腦袋打量着下方傳說中的英靈。

“……什麽嗎。”

白發的咒術師撇着嘴,一臉的不情不願。

“我還以為英靈和咒靈一樣是個多奇形怪狀的模樣呢,這不是長得很正常嘛。”

“……悟。”

他黑發的同伴低聲提醒了一句。

“嘛,不過那些都不重要啦。”

他無視了同伴的提醒,沖着下方的莫桑·伽拉泰亞笑嘻嘻的問道:

“——我們要劫獄啦~‘英靈’小姐,一起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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