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耳墜
耳墜
出來的時候,意外遇上了過來接她的夏油傑。
黑發的青年大抵是剛剛從宿舍裏出來,難得沒穿高專黑漆漆的制服,夏油傑穿着松松垮垮的淺色襯衫,頭發沒像過去一樣在腦後全部紮起來,而是相當散漫地垂在肩膀上,發梢還殘留着幾分柔軟的濕意,在他弓起的鎖骨旁邊微微勾着卷,表現出與平時學校裏截然不同的幾分慵懶的随性。
看見他的時候,夏油傑正靠在街頭欄杆處一臉散漫地低頭玩着手機,不同于五條悟那種張揚奪目的耀眼,年輕人身材高挑眉眼細長,別有一番沉穩從容的獨特氣質,他在這站了一會,不知不覺間也引來不少年輕女士的頻頻側目。
莫桑在那兒腳步不過停頓了一瞬,夏油傑的目光就已經從手機上離開直勾勾地望了過來。
“哎呀。”
她彎起眼睛,擡腳向着重新站直的夏油傑走了過去。“怎麽有空出來了?”
應當是家入硝子在這一會功夫裏趕回高專找人去了,但是過來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夏油傑自己,這倒是多少有些出乎莫桑的預料。
“聽說你出來替悟買蛋糕,過來看看。”
夏油傑沒說別的,更沒有問她為什麽是家入硝子急匆匆的跑回去找人留着莫桑在外面,而她在這兒兩手空空的到底做什麽。
他平靜地看着莫桑,眼裏帶着半真半假的抱怨:“好過分吶,只幫他帶了一份呢。”年輕人沖她伸出手,向上勾了勾:“我的呢?”
“哎呀~真難得的表情。”莫桑輕笑一聲:“在撒嬌嗎?”
年輕人擡擡下巴,大大方方地應了下來。“如果我說是呢?”他反過來問着道,“你會怎麽回答我?”
莫桑笑着嘆氣:“別說的我好像偏心一樣啊,要不然回去我把轉化咒力的方法告訴你怎麽樣?”
一塊街邊小店的限量版黑森林蛋糕,和萬金難求的轉化術式,兩者孰輕孰重,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夏油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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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狡猾啊,莫桑。”
他低聲喃喃。
夏油傑現在不想要轉換咒力的術式,他想要那塊深夜排隊的黑森林蛋糕,他很習慣聽話,也一直足夠聽話,可是偶爾一次的任性為什麽不可以?
不學也沒什麽。
夏油傑心想。
像她說的,小孩子應該有屬于小孩子的自由,那麽反正只要莫桑在這兒,他就永遠都可以從她手上拿走只屬于他的櫻桃味糖果。
只有悟的話也太過分了,咒術界已經默認莫桑·伽拉泰亞現在是五條家的東西,他要的也不多,卻也不會允許她自己拿走最後的一點偏愛。
“我不能一直讓你來做嗎?反正對你來說也不難吧。”
莫桑眸色平靜,溫和回答:“還是自己學會比較好哦。”
夏油傑看着她,半晌轉開了目光。
“我不學。”
他的聲音甚至已經算得上冷淡了。
莫桑眼中無奈的成分多了一點,她嘆口氣,還是選擇了妥協:“不學就不學吧。”
可男孩子突然變得不依不饒起來:“莫桑還欠我一次。”他重新轉過頭,煞有其事地和她強調:“術式不算數,你還欠我一次。”
“好~我欠你一次。”莫桑揉了揉額頭。
眼看着路上行人越來越少,周遭只剩下了蟬鳴樹響,頭頂月明星稀,已經離開了鬧市,快要走回高專了,她終于忍不住問道:“已經快要回去了,傑還不打算說想要買什麽嗎。”
“一時間也想不到嘛。”
夏油傑幽幽道,他側頭看了一眼莫桑僵住的表情,大發慈悲道:“沒關系,我沒有悟那麽難搞,姑且原諒你這一次。”
“……”
莫桑停下腳步,揉了揉額頭。
青春期的男孩子腦回路真的好難理解。
是青春期吧?咒術師的青春期和普通人的青春期應該沒區別吧?
“說起來,莫桑有耳洞嗎?”夏油傑冷不丁問了一句,莫桑的腦子還在思考之前白蘭的事情,又被夏油傑難得一通胡鬧擾亂思路,便跟着下意識回了一句:“有啊。”
夏油傑從寬大的衣兜裏掏出一個盒子,遞了過去:“那這個送你。”
“什麽?”
莫桑打開盒子,裏面放着一對相當精致的黑曜石耳墜。
她沉默一瞬,第一反應就是想把東西還回去:“這種東西不可以随便送人哦,傑。”
“沒關系,莫桑又不是別人,我也只是送給自己敬愛的長輩而已。”夏油傑語氣平靜地一如既往,他微微擡眼,直視着莫桑的眼睛:“……還是說,莫桑想說這有什麽別的意義嗎?”
莫桑沒有說話。
她的眼睛很黑,是無限接近純黑的那種一片虛無的黑色,而男孩那點輕飄飄地試探落入了她的眼睛裏,蕩不起半寸波瀾。
“下一次這種東西,記得送給你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不要送給我了。”
她的聲音仍然平和又溫柔,至少夏油傑不曾從她眉眼和語氣之中分辨出一絲一毫的慌亂或者是疏離的冷漠,自然——也不曾存貯他期待的歡喜。
夏油傑沉默着沒有回答,他站在陰影處,幾乎可以說是面無表情。
要說難過嗎?
嚴謹一點判斷的話,只是胸腔的位置又空又冷,送出盒子的手指有些僵硬而已。感覺說是難過倒也算不上,過去看的電影裏面那些凄凄慘慘的畫面現在試圖回憶一下,依然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不過是一點意料之中的感覺罷了。
“不過這一次就算了……但也僅此一次,男孩。”
莫桑忽然嘆着氣合上了盒子。
“我會戴的。”
“……诶?”
夏油傑一愣,冰冷僵硬的手指在無意識地漸漸回暖,一點點找回了失去的力氣。
“心意總不能浪費吧。”
莫桑擡手揉了揉夏油傑的腦袋。
“就算不說別的,傑自身也是個好孩子——無論你現在的做法是否正确、對象是否正确,這份獨屬于你自己的心意都是獨一無二的珍貴……既然如此,大人自然要好好回應孩子的期待啊。”
“那……”夏油傑小心翼翼的問,“能讓我幫你戴嗎?”
“……”
莫桑一臉“雖然我這麽說了但是也別太得寸進尺啊小子”的陰郁表情,她糾結的看着表情可憐巴巴的夏油傑,還是遞出了盒子,一臉無奈的側過了頭。
“快點。”
夏油傑捏起耳墜,有點戰戰兢兢地撩開了她垂在肩頭的長發,發絲微涼,如絲綢一樣輕飄飄地滑過他的手背。
那點慌張忽然就冷卻下來了。
英靈無愧神賜的造物這一美名,肌膚柔白細膩不見半分瑕疵,側頭時脖頸線條繃起漂亮得要命,年輕人捏住了她柔軟的耳垂,耳洞不大,他盯着自己手上捏着的耳墜,覺得大小有點出入。
“怎麽了。”
“可能……戴不上?”
“你直接穿過去就好了。”
夏油傑略一遲疑,手上便跟着加了幾分力氣,血珠沁出染上他粗糙的指腹,餘下的瞬間被金屬制成的耳墜包裹在了縫隙之間。
很快依法炮制戴完了第二個,莫桑晃晃腦袋,那雙黑曜石的耳墜就懸在她脖頸兩側跟着晃蕩,“好了。”
她抓抓頭發,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
“鬧完了,該回去了。”
鬧……嘛。
算了,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
夏油傑不以為意地聽着,不遠不近的綴在她的身後,宿舍門口分別時他擡手跟着揮手道別,就着月光發現自己指尖還殘留着一點猩紅的豔色。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自己的手,忽然張嘴舔掉了英靈留在他指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