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東京特色(4)

東京特色(4)

天底下會有這麽巧的事嗎?反正我不信,自從我來了這地方就沒遇到什麽好事,比如說我現在要實習的歷史文化研究所……它八成不是什麽正經研究所。

作為一名極其慎重的勇者,我在沖上去跟這位虎井河要先生對個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的暗號之前,先把這研究所門口那倆牌子拍照發給老師了——就是很熱情地給我介紹來東京的實習工作的那位教授。

我說老師你會不會搞錯了,這裏真的是什麽歷史文化研究所嗎?我看他們的主業是偵探事務所,門口挂着的榮譽還是2000年評選的東京十佳事務所,你真的沒給人忽悠了?

老師說小兔啊,沒錯,就是這個地兒,我知道你很疑惑,但這就是人東京當地的風土人情,你要知道他們那裏偵探的折損率很高,基本上十個人裏就有五個遇到案件,兩個做過偵探的兼職……

老師的消息還在發,我幽幽地打了一行字上去:[什麽叫折損率?]老師說,就字面意思,死得很快。

“……”真就死的很快啊!你們日本偵探行業是不是哪裏不對勁啊!

這……我又看了一眼那邊看起來就像是要加班過勞死明明應該被送醫院但還是頂着大大的黑眼圈正在跟人聊天的小森偵探,內心忽然升起一種敬佩和憐憫來。沒想到偵探是這樣的行當,竟然被資本家壓榨至此,真是令人扼腕嘆息。

但中國有句古話,來都來了,孩子還小,人都死了,雖然沒過年但好歹換了個地方工作,裏邊那倆人也注意到我了,現在走已經來不及。我動動指頭,給老師發消息說要是我死在這,你記得給我燒紙錢。

老師說哪能呢,就你那能耐,這小地方還奈何得了你?早點辦完事早點回國。

黑兔:[老師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把我騙來當偵探打白工的?]

老貓:[咋能呢?我可是咱院道德标兵,你看我像是會騙你的人嗎?這家歷史研究所的所長是我老相識了,英國人,放心吧,他是個實在人。]

黑兔:[老師,你上次給我介紹實習工作的時候,也說那邊考古隊的隊長是個只會挖土的實在人,結果他天天帶我去山裏抓賊,呵。]

老貓:[這你就不懂了吧,小兔啊,天有不測風雲,計劃不如變化,這考古的工作就得內外兼修……]

黑兔:[對方拒收了您的消息。]

我把老師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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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拉黑了五秒鐘,等放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說別啊兔崽子,我讓你來這家研究所是有原因的,我說行吧你快點說有什麽原因,他那邊打字打了半天,才跟我說——

老貓:[小林在日本。]

哈。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五秒鐘,直到那邊聊完的小森偵探和虎井教授看過來,問我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小森偵探剛跟我分開沒多久呢,他問我是餐廳那邊的案子有後續嗎,一副就要撸起袖子繼續加班直到猝死的模樣。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哥你別加班了,我真怕你待會死在半路上。你們偵探都是這樣不把連續工作當回事的嗎?那折損率高這句話我可真能理解了。

“不,我是來這裏實習工作的,請問歷史研究所的所長在嗎?”我說話的時候特意強調了是研究所的所長,畢竟我真的害怕他們以為我是來應聘偵探的。

這個鬼地方的偵探,誰愛當誰當,反正我不當。

“啊!你就是所長說過的新成員啊!”小森偵探恍然大悟,熱情地把我迎進去,說在這裏等我很久了,而且那邊的虎井教授的表情也變得更親切了,就好像看到新鮮的小白兔要下鍋。

我還沒問呢,小森偵探就跟我介紹說這家歷史研究所的所長奧爾加·萊伊布先生就是偵探事務所的所長,因為歷史文化研究所賺不到什麽錢,也拿不到多少經費,奧爾加先生就額外開了偵探業務籌錢,而虎井教授其實是這裏的副所長。

他帶着我上樓,說所長就在樓上,又熱心地向我解釋為什麽這裏空蕩蕩的:“當然,因為偵探死亡率太高的關系,事務所現在沒剩下幾個人了,但這不是很重要……”

這很重要好吧!這很重要啊!!有什麽事比死亡率還要重要嗎你們這群把腦子全點在破案上的偵探啊!

最後我嘆了口氣,往跟在我後面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問道:“虎井先生也是偵探嗎?”

在小森偵探之前給我的資料裏,天王寺教授跟虎井教授是高中時期的同學,後來考上了同一所大學,一直保持着不錯的關系,這位虎井教授也是最有可能跟天王寺教授合作卷款潛逃的嫌疑人。

東京警方表示他們會繼續調查案件,找到雇傭殺手的人,不過這才幾個小時過去,有沒有進展都很難說……

虎井先生微微一笑:“我能安然活到現在,就是因為我從不沾偵探的工作。”

好,很好,一位看透本質的清醒的人!我點點頭,剛想說點什麽,小森偵探就在一扇門前停下來,說所長的辦公室就在這裏。

小森偵探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就說這個時間所長應該睡醒了啊……然後他又敲了敲門。又敲了敲門。

在這片讓人窒息的敲門聲裏,我緩慢地舉手,說:“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你們剛才,是說,偵探死亡率很高對吧?

“所長?!”小森偵探敲門門不應,打電話打不通,最終他們決定把門給撞開。

我給他們抱着東西看他們撞,只聽到轟然一聲巨響,這扇門直接飛了出去,而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

一具剛死沒幾個小時的屍體。

雖然沒見過但是跟照片上長得一樣,趴在血泊裏最後艱難地擡手指向某個方向的所長先生已經沒有了呼吸。他身體冰涼,這次絕不是猝死,因為他背後中了好幾槍,子彈打穿肺部,在臨死前的十幾分鐘裏可能痛苦地掙紮過,最後還是倒在了這裏。

他的手機就放在桌子上,但很顯然他到最後都沒能拿到手機,而是把桌子上的一堆文件掃了下來,最後他想要在臨死前留下什麽線索,起碼看起來是這樣的,所以他的手指就搭在那疊文件裏的一張照片上。

簡單來說,在我們來之前,所長先生就已經,死了。

“所長——你怎麽就死了啊所長——”

小森偵探的哭聲震耳欲聾,而我看着所長先生的手搭着的那張照片,我的沉默也震耳欲聾。

不是,你死前為什麽指着我的照片?啊?我們見過嗎?

十分鐘後。

幾個眼熟的警察來了這裏,為首的那個姓氏是目暮的大叔看了我一會兒,又看了偵探一會兒,說你們是從餐廳回來就遇到這件事了嗎?

我說是啊,我不是來工作的嗎,這裏就是我的工作地點,剛進門就遇到了兇殺案,你們這裏的兇殺案是不是有點多。

他說東京這麽大,每天都會發生一些案件是正常的,他們剛才是從機場附近的槍擊案那邊過來的,最近确實不是很太平,有幾個乘客還被送進了醫院。

“……”我尋思,以我來東京短短八個小時的見聞,再加上小森偵探的供述,你們這裏已經不是有點不太平了,你們根本就很有問題吧!

算了,別人家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呢。這麽想着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號碼是小孟的,打電話的人卻是醫院,對方說花先生和孟小姐在機場的槍擊案裏受傷雙雙入院,雖然還沒有病危但現在需要家屬來簽字做手術,小孟的通訊錄裏我的備注是“兔子媽媽”,所以就打電話給我了。

我,我……你,你們……你們……咋回事啊你們兩個!喂!喂——

“你怎麽了?”小森偵探安慰我說,“槍擊案這種事不是天天都有的,你看這次被送進醫院的兩個倒黴蛋也只是當時在機場的人裏的萬分之一,一般輪不到我們的。”

他真好,他都當上偵探這種高危職業了,還安慰我。我幽幽地說我沒事,我朋友有事,在機場出事的那兩個倒黴蛋就是我的家屬,我現在得去給他們簽字。

但我現在去不了,因為,我是所長死亡案件的嫌疑人。

我緩慢地從通訊錄裏找出號碼,給師兄打電話,抽了抽鼻子,說師兄我們的傻兒子和傻閨女出車禍了,我現在走不開,你能不能去醫院給他們簽個字。

“你在哪?”師兄冷清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那邊還有點聽不太清的說話聲,不知道師兄是在做什麽,說不定是在工作?畢竟現在都快晚上了,我也覺得這時候麻煩師兄不太好,但那倆怎麽說名義上也是組織的人,我又不放心別人過去,所以還是得找師兄。

想起師兄剛跟我講完不要招惹警察,我虛空對對指頭,不好意思地說:“我路過兇案現場,被當成嫌疑人扣住了。”

師兄:“……”他沉默半天,問我是怎麽做到的。

很好,這事我也想知道。我說我就是來工作的,但誰知道所長忽然就死了,雖然現在是嫌疑人但我對天發誓絕不是我殺的。

“你,還是回國吧。”

“我不要。快點去給咱家閨女兒子簽字啦!”

“……哪來的?”

“就,我走的時候忘帶了,本來應該跟我一塊來的,不過去晚點沒事,醫生說暫時死不了。”

挂了電話,小森偵探問我這是給誰打電話呢,我說你還記得我跟演員先生說的那個被騙錢的笨蛋美人銀毛大少爺嗎,就是他,我們準備明年就回老家結婚。

他用一種“剛認識的同事竟然背叛了單身組織”的表情看我,我說怎麽了,這是我的娃娃親,在我們那邊很流行的,他說哦,原來是這樣,那沒事了,但現在還有個問題。

“為什麽所長最後指着你的照片?”

“我覺得他只是想唱歌,手放在那裏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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