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用左手

用左手

警察趕到的時候那些小混混已經溜了,李舒夜被帶去醫院治療,而蘇洛跟着警察叔叔回去做筆錄,雙方的家長聞訊趕來,學校那邊也接到了通知,聽完事情的前因後果後都是憤怒又後怕。

在警察局接到手足無措但平安無事的女兒,蘇媽媽心有餘悸,上前抱住了蘇洛,身為母親的她比周圍人都要更敏銳一些,頭一個意識到如果不是恰巧跟李舒夜一起的話,女兒今天很可能會受到更加嚴重,并且成為終身陰影的傷害。

結束筆錄之後她帶着蘇洛跟班主任老師一起去醫院看望了李舒夜,鄭重地跟他道謝,并主動付了所有的醫療費。李舒夜的治療已經基本完成,果然是右手臂骨折,打了一層厚厚的石膏,正躺在病床上挂點滴。

李舒夜的皮膚原本就很白,這會兒看上去更是蒼白又虛弱,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蘇洛內疚得要命,小夥伴完全是因為她才受傷的,如果不是李舒夜擋了那一下,現在躺在病床上的就該是她自己了。

或許還會更嚴重,她還記得黃毛伸手想要捏她臉時的情景,與單純的打架肉搏并不同,帶着股粘稠又狎昵的惡心感,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讓她直起雞皮疙瘩。

李舒夜也看到了她,在幾個家長交流的時候朝蘇洛招了招手,把有些垂頭喪氣的小姑娘叫到了自己跟前。

“……是不是很痛?”蘇洛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打着石膏的手臂。

“不痛。也就挨了最開始那一下。”李舒夜輕輕搖頭安慰,還好臉上的紅腫在蘇洛來之前已經基本消下去了,“那些人都是花架子,幾句話就唬出原型了,他們不敢真把我怎麽樣。”

蘇洛擡頭看向他,小夥伴分明在騙他,哪怕是在道場練習的時候挨一下木刀的重擊也會痛得她半天直不起腰,更別說是生生打折骨頭的鋼管了,醫生都說接下來起碼三個月不能用右手,否則會影響骨頭愈合的情況。

“好吧……是有一點痛。”李舒夜抵擋不住她這充滿擔憂又帶着些許控訴的小眼神,咳了一聲說道,“但是在我能忍耐的範圍之內。”

這一下鋼管再痛,也總比落在蘇洛身上好,如果真讓她在自己跟前受到什麽無法彌補的傷害,那李舒夜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對不起……明明舒夜都叮囑過我不能輕敵了。”蘇洛收回手垂下目光,聲音有些難過,“是我太沖動自負,非要去惹那些小太妹們……”

“不是你的錯。”李舒夜打斷了她的話,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學着她過往的語氣說道:“「我的刀在保護重要之人時才是最強的」……阿洛你不是經常這樣說嗎?所以幫助夏柒同學的事,你一點都沒有做錯。”

“舒夜……”

“不要讓你的刀後悔,至于之後的事就交給其他人,即使發生意外,也還有我在你身邊。”說完最後一句李舒夜莫名有些耳熱,默默移開了視線,“……被阿洛你保護了這麽多次,偶爾也該換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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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蘇洛眼中有些氤氲的濕氣,用力一點頭,而後看着李舒夜笑了笑,“不管怎麽樣這次謝謝你救了我,舒夜。”

李舒夜目光溫和地看着她:“十二班那邊也不用擔心,學校會給所有人一個合理處置的。”

臨近年末,原本就是嚴抓治安的時候,學校附近居然還出現了這樣惡性的傷人事件,要是被當地媒體添油加醋一通報道,聲譽肯定會一落千丈,學校大概率會把這個事件當成典型嚴肅處理。

李舒夜的猜測沒錯,第二天兩人回到學校之後,年級組連夜開會,在周一早會的時候就宣布了處分決定,給為首的沖天辮一夥記了大過,勸退轉學,并以此為契機好好整頓一直以來都為人逅病的十二班風氣,至于打人的黃毛小混混,就全權交給派出所處理了。

蘇媽媽因為這件事擔驚受怕了好一段時間,最初一定要去接送蘇洛,後來改為給她配上了手機,确保蘇洛能随時随地聯絡他人尋求幫助,相比之下孫子真正受傷的李奶奶反而淡定了許多,遇到意外的時候李舒夜跟蘇洛都很冷靜,也有足夠的自保意識,已經很好了。

在李奶奶看來學會如何面對處理危險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因為可能潛在的危險就将小孩子保護在溫室裏,這樣反而會讓他們失去成長的機會。

李舒夜胳膊上的石膏至少得挂一個月,傷的又是慣用的右手,日常生活變得十分不方便。蘇洛當仁不讓地接下了負責照顧他的任務,上學放學幫忙背書包,中午幫忙打飯,下課幫忙整理座位,甚至還承包了課堂記筆記的內容。

她之前的筆記大多記得有頭沒尾,十分混亂,這幾天字跡倒是寫工整了不少,連帶上課認真聽講的時間也大大增加,學習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因為沖天辮一夥的處分被全校通報,班上同學自然也知道了李舒夜斷手的始末,夏柒在剛剛聽說的時候急得直掉眼淚,知曉蘇洛平安無事後才放下心來,專程去跟李舒夜道了謝。

她始終覺得這次的事件歸根結底是因為自己而起的,對受傷的同學十分愧疚,李舒夜卻淡然地搖搖頭,“不用跟我道謝,我不是因為你才受傷的。”

說完看向了一同過來的蘇洛,“上節課的筆記有好好記嗎,阿洛?”

“都在這呢!”蘇洛把一上午辛勤的勞動成果拿出來給他看,“放心吧,舒夜這學期的筆記都由我負責,保證不會落下一節課!”

蘇洛暗暗下定決心要認真聽課,李舒夜成績優異,絕對不能讓他因為這事排名下降才是。

“如果小洛不方便的話,由我來也……”夏柒知道蘇洛跟張小胖都是常年上課神游太虛的類型,因而主動開口,然而話還沒說完她就感覺到李舒夜用稱不上友好的視線涼涼地看了她一眼,聲音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小,最後不了了之了。

李舒夜同學顯然更希望讓蘇洛來,聯想到他受傷的緣由,夏柒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事實上李舒夜并不太需要課堂筆記,老師講的那些東西對他來說太過淺顯,還不如自己回家翻翻書。但是能看到每節課下課都吭哧吭哧主動過來找他,上課為了給他記筆記困得直點頭也要努力聽講的蘇洛洛,筆記就是必不可少的每日快樂源泉了。

除了不能陪他去廁所之外,蘇洛幾乎包辦了一切,連道場的練習賽也會在把李舒夜送回家之後再過去,原本因為座位被隔開而減少的相處時間最近陡然增加了不少,李舒夜很是受用,只希望能保持這個狀态度過半期考試。

按照學校的慣例,半期考之後的座位是由班主任老師綜合調整的,不過作為鼓勵,班級排名前五的人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座位,想坐講臺邊上跟老師眼對眼都行。

這一次的考試難度對他而言反而比預估蘇洛的分數然後故意考低更簡單,為了避免再跟蘇洛出現這種天人相隔(?)的距離,李舒夜的目标很簡單——考到第一就行了。

與他勢在必得的決心完全相反的,是班主任老師的憂心忡忡。

還有不到一周就是半期考了,正常狀态下的李舒夜可是能憑一己之力拉高全班平均分的好苗子,時不時還能吊打一班那群尖子生,讓班主任老師在年級組裏揚眉吐氣,可惜開學前的摸底考試裏他先搞出了填錯答題卡的幺蛾子,現在又面臨右手骨折,可能直接缺考的情況,班主任老師對此痛心疾首,心裏直感慨這大概就是天妒英才流年不利。

他原本想把李舒夜叫來辦公室好好叮囑一番,又覺得這樣會給人增加不必要的心理壓力,反倒影響傷勢的愈合,來回糾結了好幾天,半期考試就要如期開始了。

蘇洛知道李舒夜打算正常參加考試的時候也很驚訝,畢竟他慣用的右手還處于被石膏裹緊完全不能動彈的狀态,不過即使這樣李舒夜也要參加考試,足以說明成績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聯想到剛開學時因為排名不佳而心情抑郁了好幾天的小夥伴,蘇洛更加內疚了。

“不要太勉強自己啊,舒夜。就算這次沒法參加……期末考的時候你也一定會重回第一的!”蘇洛勸慰道,對這次的考試也有些擔心,“醫生說過在拆掉石膏之前你絕對不能使用右手,萬一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

“我不用右手。”李舒夜擡起了自己的左手,在蘇洛詫異的目光中拿起了筆,慢慢在作業本上寫下了幾個字。

雖然書寫速度比慣用的右手要慢許多,但本子上的字跡優美工整,完全看不出來他是換了左手在寫。

“只有語文卷的作文會難一點,剩下的都還能靠左手應付。”李舒夜放下筆,活動了一下左手的手指,肯定地說道。

蘇洛看得很是驚奇,也試着用左手寫了兩個字,結果根本是認不出原型的鬼畫符,再看李舒夜清秀的字跡,頓時目露崇拜,“太厲害了,舒夜,你是怎麽做到的,平時右手寫累了就換左手寫嗎?”

“也沒有特地練習過,只是右手不方便之後試了試,也能寫。”李舒夜擡頭看了看她,覺得小姑娘雙眼放光的模樣實在很有趣,“……其實小時候我的慣用手是左手,後來奶奶說這樣對上學不太好,硬給糾正過來了。”

蘇洛回想了一下,幼兒園的時候李舒夜好像的确比較喜歡用左手,握筷子的時候也是,為此還被張小胖他們嘲笑了,老師還特地留他教了好久。

“想不到左手同學還有重出江湖的一天呢!”蘇洛朝李舒夜豎起了拇指,而後握拳碰了碰他的左手,“半期考試要加油哦!”

李舒夜眼中忍不住帶上了一絲笑,也握起拳跟她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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