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距離感
距離感
第二天蘇洛果然如願見到了李舒夜，在學校禮堂裏的開學典禮上，李舒夜作為高一年級的新生代表上臺發表講話。
他手中并沒有提示用的演講稿，目光始終都落在講臺底下的人群裏，聲音清朗，語速不疾不徐，平穩有力，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着這個年紀少見的沉穩自持，俊秀挺立的五官被朝陽的微光勾勒得輪廓分明，少年人身高腿長，站在講臺上如同一株挺拔的青竹，連土氣的校服也掩蓋不住他的光芒。
周圍的女生們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讨論這位新生代表的來頭。
蘇洛望着臺上的李舒夜，一時間也有些感慨，他們從幼兒園開始，除了假期之外的時間幾乎天天在一起，很容易讓她忽略身邊人的變化，其實李舒夜一直長得很好看，小時候皮膚白白睫毛長長的，像個精致的洋娃娃，蘇洛一見他保護欲就蹭蹭往上漲，後來也一直是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至少蘇洛身邊沒有遇到長得比他更順眼的男孩子。
可惜他小時候性格太冷，對誰都是愛答不理，跟同齡人也玩不到一起去，只有蘇洛這一個朋友，後來初三有了學習小組，好歹還能跟夏柒與張小胖他們多說幾句，然而骨子裏依然是生人勿進的類型。
蘇洛習慣性地把他當做需要照顧的小夥伴，卻沒發現他在自己不曾注意的地方早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誤）了。
而随着年齡的增長，李舒夜身上的優點愈發光芒萬丈，性格冷淡反倒成了更加吸引人的特性之一，試想一個成績優異而神色冷漠的帥哥出現在校園的背景裏，怎麽看都會成為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在開學第一天裏就吸引無數人的目光。
…………然後遇到命中注定的女主角，與另一個性格火爆脾氣霸道的男二號之間展開你愛我我不愛你的虐心三角戀？
蘇洛的思緒小小地跳脫了一下，随即有些心虛地咳了一聲，這不就是夏小柒最近推薦的那本少女漫畫裏的劇情嘛，難怪周圍的女生們都這麽興奮，能在新學期開學遇到一位擁有男主角配置的同學，的确令人對接下來的校園生活充滿期待呢。
就像她一進教室門發現自己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時的心情吧。
蘇洛欣慰地點了點頭，莫名産生了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驕傲感，然而聽着周圍人躍躍欲試的讨論聲，這股驕傲感裏又參合上了一縷她也說不清的別扭，感覺心口處熱熱的，偶爾抽搐似的酸疼那麽一下。
蘇洛把這歸結為沒能跟小夥伴考進同一個班的惆悵，畢竟教室跟宿舍隔了那麽遠，即使在同一所學校，要見面好像也變得不那麽容易了。
開學典禮結束之後慣例是回各班接受班主任老師的教導，市一中的高壓教育果然名不虛傳，開學第一天老師便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把高一的學習強調為重中之重，聽完之後蘇洛覺得只要第一學期跟不上，之後的人生就會徹底陷入絕望，心情不由得緊繃起來。
緊繃的人顯然不只是她，在這樣的氛圍影響下，全班同學仿佛都提前進入了面對高考的戰鬥狀态，不僅上課時效率超高，連下課期間教室裏都是一片鴉雀無聲，大家都在各自看書溫習，蘇洛去個廁所回來的動靜太大都遭到了同桌不滿的眼神。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課業，蘇洛打仗似的快速吃完了晚飯，又得趕回教室寫晚自習的作業，先前她還幻想能跟夏柒還有李舒夜一起去食堂吃飯，現在看來根本沒這個空閑，實驗班的行程應該比她還要緊湊，蘇洛這一天根本就沒見過他們班有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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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完了晚自習，回到宿舍的蘇洛正想跟昨天沒來得及打招呼的室友們認識一下，卻發現寝室裏的氣氛有些奇怪。
另外三個室友在她回來之前似乎在讨論什麽話題，然而在她推門而進的瞬間就齊齊噤聲，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各做各的事情去了，跟蘇洛打招呼也顯得十分僵硬，好像不願意多跟她說一句話似的。
蘇洛心中疑惑，等到洗漱的時候才終于明白原因，三個室友趁她洗澡時的讨論聲斷續從浴室外傳來。
“……她真的是那個跟小混混戀愛鬧得滿城風雨還欺負霸淩同學的「蘇洛」啊？”
“十有八九了，你沒見她還帶了木刀來嗎？舞刀弄槍的，小心一個不好惹她不高興就揍你們一頓。”
“哎，這種小太妹是怎麽混進我們學校的啊……？”
“小聲點兒，她好像聽見了……”
蘇洛沉默，沒想到關于她的流言已經演變到這個地步了，還把她跟沖天辮那幫真正的小太妹真真假假地互相摻和了一番，也難怪室友們在她打招呼的時候都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突然也沒了争辯的欲望，随她那些人去吧，別來惹自己就行。
洗完澡後躺在床上，蘇洛閉了閉眼睛，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歷經一整天的高強度學習很累，寝室關系不和睦很累，沒能見到夏柒跟李舒夜，不能跟他們分享第一天的高中生活很累，幾乎擠不出任何時間做喜歡的事很累，一想到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得面臨這樣的生活就更覺得累了。
漫畫裏有着各種社團活動、學園祭、夏日焰火、超能力轉校生的精彩高中生活，果然是屬于扶桑人民的專利啊……還是漫畫裏的扶桑，留給華國高中生的現實就只有令人窒息的學海與那唯一通往岸上的獨木橋而已。
蘇洛睜開眼睛，望着距離自己很近的天花板，強迫自己放松下來。枕頭下面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蘇洛摸出來一看，是李舒夜發來的短信。
【夏柒說阿洛你在找我？抱歉，今天一天都在忙班裏的事，老師給了不少雜務，不好推脫。】
蘇洛眨了眨眼，如果李舒夜就在她跟前的話，她一定有很多話想跟他說，把疲憊與煩惱都卸下去，李舒夜說不定會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那樣的話即使被慘痛的現實毆打了一天，她也會瞬間回滿一半HP的。
可惜眼前只有一條看不出語氣的短訊而已。
【沒什麽大事，下次有時間再說吧。】
蘇洛回了一條，又覺得自己受情緒影響有點冷淡，于是又加了一條。
【話說回來舒夜你今天的新生代表講話超級帥的哎！之前都沒告訴我新生代表居然是你XD】
【學校臨時跟我說的……那時候我也剛從夏令營回來。】
李舒夜回得非常快。
【明天午休的時候我過來看你，早點睡。】
【嗯，晚安。】
蘇洛合上了手機，已經過了十一點了，明天可是要五點起床的，李舒夜說的沒錯，是得抓緊時間睡覺了。
她低聲嘆了口氣，把已經拿上床的漫畫書放回了底下櫃子裏，強迫自己趕緊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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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人們是否願意，時間的齒輪都在不容抗拒地前進，在高壓之中的學習生活度過了一個月，被磋磨得不成人樣的高中生們終于迎來了一個可以短暫喘息的假期——國慶。
市一中的學生們當然不可能奢侈放滿七天假，但也總比平時幾乎只能單休的周末好，蘇洛終于有時間去劍道場好好練習，放假的第一天就提刀直奔劍道老師身邊，被師兄們一頓教做人也很開心。
雖然只是隔了一個月，但她真的很久沒能酣暢淋漓地打一場了，學校裏的課業時間太緊，室友對她的刀又是那種畏懼厭惡的态度，導致蘇洛一次都沒能摸刀練習過，今天終于能徹底釋放出來。
蘇洛在劍道場一直待到了快要閉館的時間，經常跟她切磋練習的師兄是個已經大學畢業的社會人，也發現她今天的狀态有些異常，特意坐下來跟她閑聊了幾句。
蘇洛是劍道場裏最有天分的女劍士，她的刀與她人一樣靈動而純粹，她想要用手中之刃保護他人，也真心享受武藝帶給她的快樂，因而跟她對戰總是一件愉快的事，會在不知不覺間忘記周遭煩惱，只專注于刀刃之間的碰撞。
然而今天她的刀卻帶上了幾絲發洩的意味，不管不顧地劈下來，不在意自己是否會因此受傷，也不在乎這會不會讓自己落入敗局。
“怎麽了，阿洛，你不是經常說自己是未來要拯救世界之人嗎？”師兄笑着看她把木刀裝回刀帶裏，“今天這樣可沒辦法戰勝邪惡人士，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麻煩事情？”
“拯救世界之人快要自身難保了。”蘇洛聳了聳肩，她現在累得手都擡不起來，但心情意外地不那麽沮喪了，朝師兄笑了笑，“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普通高中生都會有的煩惱吧，學業壓力太大啦，室友相處不太愉快之類的。”
或許還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跟李舒夜分開這麽久，學校裏他總是忙得不見人影，一周能見上一面都得提前約好個幾次，在這難得相處的時間裏她也不想說那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畢竟從前大多時候她都是帶來快樂的那個角色。
過去在一個班裏李舒夜總能注意到她各種細小的不愉快，有最好的小夥伴在身邊，其他煩惱也就不值一提了，可現在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李舒夜越是在學校裏如魚得水光芒萬丈，蘇洛就越覺得自己不該為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感到沮喪，進而對自己的現狀心态更加失望，陷入更深的負面情緒裏。
沒有人可以訴說煩惱，也沒有地方可以練刀，周圍的同學連同她自己仿佛都在環境的影響下變成沒有感情的學習機器，她帶去的漫畫書別說跟夏柒交換了，一個月過去根本連第一本都沒看完。
這跟她期待的高中生活一點都不一樣，或許張小胖的決定才是最明智的，這厮在她晚自習寫完作業累得暈頭轉向的時候還特地發來了新游戲的通關記錄，同樣的游戲蘇洛在開學前就買好了，放在家裏一個月直到表面落灰都沒有的時間打開它。
她或許高估了自己對號稱高考工廠的市一中的适應力了。
“不要覺得那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每個階段都有自己的煩惱，對你來說這已經是會影響刀勢的重要問題了吧？”師兄拍了拍她的肩，“好好重視它也是解決方式的一環，或許師兄是成年人，不太像你們年輕人這樣充滿幹勁，但有些時候解決問題并不只有一條路，在現在的路上走的十分痛苦不堪重負的話，試試其他方向也可以。”
“嗯……謝謝師兄。”蘇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随後向師兄鞠了一躬，“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師兄笑着向她擺了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