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愛別離
愛別離
交完了所有期末課題後，蘇洛終于迎來了期盼已久的暑假，等到李舒夜的實驗室項目也告一段落，兩人便一起回了華國，與親人團聚。
正好夏柒暑假也回來了，蘇洛跟她約了幾次咖啡廳，交流各自的情況，不過更多時候她還是喜歡宅在家裏，每天接受蘇媽媽愛的投喂，然後去李舒夜家找他玩。
時間仿佛回到了小學的暑假，那時候蘇洛也喜歡時不時去李舒夜家找他玩，不管是一起看漫畫還是打游戲，哪怕是看書學習，時間也比自己在家時過得快。
李奶奶跟李爺爺已經退休在家好幾年，蘇洛每次去都受到了熱烈歡迎，李奶奶會準備各種好吃的飲料零食，李爺爺還是喜歡拉着她殺兩把象棋，再一起唠嗑一下兩人在國外的生活。
只有咪咪不再像以前那樣熱情地繞着她轉，它的年齡已經很大了，不再有到處跑的活力，平時都是懶洋洋地趴在有陽光的軟墊上，不過蘇洛主動去摸摸它的話，咪咪也會仰起頭蹭一蹭這個它喜歡的人類。
這天蘇洛慣例去了李舒夜家，進玄關的時候咪咪一反常态地主動走了過來，跟以前一樣纏綿地繞着她的腿走了一圈，尾巴豎得高高的，不斷掃過蘇洛的膝蓋。
蘇洛高興地把它抱起來親了一下，橘貓嗚咪了一聲，任由她動作，随後在蘇洛的膝蓋上團成一團，趴了好一會兒才跳了下去，又晃悠去客廳找李奶奶了。
它時常會這樣換着人親熱，蘇洛也沒太在意，直到快要吃午飯的時候才見李奶奶有些慌亂地在家裏到處尋找咪咪的身影。
“咪咪不見了？”李舒夜聽完奶奶的敘述，也有些意外，好像是下午的時候從廚房裏開着的窗子跳到外面去了，這麽多年來咪咪從來不會主動出去，不知道今天為什麽一反常态。
李奶奶一臉自責，認為是自己沒有關好廚房的窗子才讓咪咪跑出去的，蘇洛握着她的手安慰到：“李奶奶你先別急，我跟舒夜出去找找，咪咪年紀大了不喜歡運動，應該不會跑太遠才是。”
兩人也顧不上吃飯，很快出門到樓下大院裏尋找橘貓的身影。
蘇洛跟李舒夜分頭行動，一人去花園灌木附近，一人沿着樓道的角落尋找，都是平時野貓們喜歡待的地方，相互約定搜尋一圈後還是在這裏碰面，沒有線索的話再想別的辦法。
蘇洛心中焦急得不行，咪咪年紀那麽大了，如果再跑丢成為流浪貓的話根本不能适應外面的環境，搞不好還會有生命危險的。
她沿着樓道一點點往外搜尋，再細小的角落都仔細看過了，一直走到了樓房與外面綠植交彙的地方，咪咪果然沒有跑太遠，它就趴在綠植下面，讓蘇洛一場虛驚。
觀賞用灌木下隐約可以看到咪咪後背上熟悉的橘色紋路，蘇洛心中輕輕松了口氣，突然發現這個場景其實很像她第一次撿到咪咪的時候，當時咪咪還是小小的一只，渾身都是傷的趴在馬路邊上的灌木叢裏，看到小女孩還十分警覺地咪嗚了一聲，把蘇洛擔心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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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上前去撫開了灌木枝，期待橘貓能像當初那樣轉頭朝她咪嗚一聲，然而看到咪咪的瞬間卻愣在了原地。
咪咪從記憶裏那只小小的野貓長成了敦實的大橘貓，它的眼睛輕輕閉着，身體一動不動，早已經沒有了呼吸。
蘇洛不敢相信，蹲下來伸手摸了摸它厚實的皮毛，沒有了記憶中暖烘烘的觸感，只剩下毫無生氣的冰冷僵硬。
她的視線頓時變得模糊。
眼淚順着臉頰滑落，一滴滴落在了橘貓已經冰冷的身軀上，蘇洛像是怕打擾了它，哭得抽抽噎噎全是氣音，拼命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卻怎麽也止不住眼淚的滑落。
李舒夜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默默攬過蘇洛的肩，讓哭泣的小姑娘靠在自己身上。
“舒夜……”蘇洛難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難怪咪咪今天的表現如此反常，它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對他們道別嗎？
“至少它走得沒什麽痛苦。”李舒夜在心底嘆了一聲，嚴格算來咪咪早已經是高齡的貓貓了，他養了咪咪十五年，也不知道在這之前它在外流浪了多久，至少也有十六七歲了。
這樣沒有太多痛苦地安詳離世也并不見得是壞事，它還特意離開了熟悉的家裏，想必是不希望喜歡的人類為它傷心吧。
但被迫到來的離別，依然令人如此難過。
兩人将咪咪帶回家，埋葬在了陽臺後面的小花園裏，李奶奶看到咪咪失去氣息的軀體後也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淚，讓李爺爺安慰着扶她回到了房間裏。
這些年裏咪咪陪伴在她身邊的時間嚴格說來比李舒夜還長，在李奶奶心中早已經是親人一樣的存在，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驟然離世，一時間讓人難以承受。
李舒夜跟蘇洛一左一右地安慰了李奶奶許久，直到老人不再垂淚。蘇洛心中難受得無以複加，李舒夜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他安頓好傷心的李爺爺跟李奶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向蘇洛伸出了手。
“阿洛，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蘇洛有點意外，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他，李舒夜拉着她出門打了車，報了個蘇洛不太熟悉的地名，車身一路呼嘯而去。
直到下車後看到灰黑沉重的外牆與內裏整齊的墓碑時，蘇洛才意識到李舒夜是帶她來父母被安葬的地方了。
蘇洛不禁擔憂地看了看他，記憶中李舒夜從來不會主動提起已故的父母，清明節祭祀的時候也都是跟家裏人一起低調地過來，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陪李舒夜來探望他父母的安息之地。
李舒夜沒有說話，牽着她一路往前，來到了自己父母合葬的墓碑前。上面的舊照片還是十多年前的模樣，依稀能看出李舒夜長得更像媽媽一點。
蘇洛雙手合十，在心裏默默祭拜過了李舒夜的父母，而後側頭看向了他。
李舒夜沉默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目光沉遠而悲傷，蘇洛突然意識到或許咪咪的離開是她第一次經受死別，但李舒夜卻是很早就被迫經歷過最痛苦的離別了。
“抱歉，突然帶你來這裏。”李舒夜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只是在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想讓你見見他們。”
蘇洛搖了搖頭，她跟李舒夜在一起後大多時間人都在C國，李舒夜也從未提起過，其實她早該過來祭拜的。
李舒夜朝她微微笑了笑，“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阿洛？”
蘇洛當然不會忘記，直至現在她也還記得初見李舒夜時的驚豔，不過在舒夜心中兩人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在幼兒園裏，她阻止了欺負李舒夜的張小胖，而後跟他一起去食堂外面的小花臺裏看了咪咪。
印象中那是蘇洛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李舒夜哭。
“那場事故之後我一直處在嚴重的創傷應激反應中，情緒好像被封在了心底，既不能表達自己，也無法對外界的變化做出回應。”李舒夜垂下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但是在摸過剛剛成為母親的咪咪之後，那些桎梏就好像消失了。”
“貓媽媽是那樣心疼與喜愛自己的孩子，所以那時的我就在想，危機關頭不顧一切護住我的媽媽，一定也非常地愛我。”李舒夜擡起頭，看向了墓碑上的照片，“……很奇怪吧，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好像就能感覺到外界的變化，也能對親人正确表達自己的情緒了。”
“舒夜……”
蘇洛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小時候的她玩得沒心沒肺，并不清楚李舒夜有過這麽困難的一段時光，難怪他後來會主動收養咪咪，橘貓溫暖的絨毛是曾經打開他心扉的一道契機，咪咪的離開他或許才是最難過的那一個。
李舒夜回握住擔憂他的小姑娘，“帶你來這裏的原因，是想當着他們的面告訴你一些話，阿洛。”
他的聲音頓了頓，帶着一貫留給蘇洛的溫和意味，“我們無法阻擋生老病死帶來的離別，但這并不是毀滅，阿洛。我的父母也好，咪咪也好，與他們共同度過的時光确實地存在于記憶裏，對他們的感情也不會就此消失。”
蘇洛微微一怔，眼眶有些發熱，望着李舒夜輕輕嗯了一聲。
一起經歷的過往與記憶，會成為走向未來的基石。
她可以難過，可以悲傷與哭泣，但依舊要心懷前行的力量，因為未來還會有更多的相遇。
這是前往彼岸之人的祝願，也是「離別」教給她的意義。
李舒夜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
好像有人幫她卸下的心頭的重擔，那些悲傷與難過依然真實，但不會再成為壓得她喘不過氣，甚至難以微笑的負擔了。
蘇洛側過頭，看了看身邊之人清俊的側顏，或許還有一點，無論今後人生中會經歷什麽樣的相遇也離別，至少舒夜在她身邊，至少兩人可以一起面對。
能與舒夜相遇，是多麽幸運的事啊。
他們在墓碑前又與長眠之人說了一會兒話，而後将四周的雜草打掃幹淨，擺上了新鮮的花束後才起身離開。
蘇洛最後還是哭了很久，這會兒揉着有些紅腫的眼睛，被李舒夜牽着往前走。
“舒夜，我在想我們畢業之後還是回來吧，跟家裏人在一起。”蘇洛擡起頭說道，“最後這幾年都沒能好好看過咪咪……”
不光是蘇爸爸與蘇媽媽，李爺爺李奶奶的年齡也大了，蘇洛希望兩人能夠不留遺憾地陪着親人走過接下來的所有時光。
“嗯。”李舒夜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點頭應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