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周錦書換了個姿勢躺在床上刷視頻。
首頁推送五花八門,有一個很醒目——【分析經常臉紅的原因以及解決辦法】
這個絲毫不做作且充滿嚴肅學術氣息的标題一下子吸引了他。
博主在視頻裏侃侃而談,從各種角度嚴謹地說明了臉紅可能的各種原因,最後得出結論:如果皮膚沒問題的話,應該是臉皮太薄了。
“臉皮太薄其實是可以訓練的,大家想想看,和經常見面的人見面,或者習以為常的事發生,你是不是很少臉紅?”
“因為沒做過或者很少做所以才會容易臉紅,比如上臺演講,要是前幾次,你可能會臉紅結巴,可是多次訓練以後,演講對你來的說就會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自然。”
“對于我們這類容易臉紅的人來說,多訓練,在各種場景下訓練,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周錦書坐了起來。
他覺得這個博主說得還挺有道理。
仔細想想,在陌生人面前他很容易臉紅,但在程庭這種足夠熟悉的人面前,他很少臉紅。
程庭和他認識十幾年了,論起這份友誼,可以追溯到幼兒園。
幼兒園就在他老家C市的小區裏,那時候上學都是就近原則。
周錦書從小招長輩喜歡,幼兒園的小孩不滿他得老師關照,總是捉弄他。
班上有個愛流鼻涕的胖姑娘,小男孩們就天天起哄說她是周錦書的老婆。
他們也許不知道老婆是什麽意思,但看着周錦書窘迫得臉紅又慌亂的樣子很好笑,覺得用這樣的方式能羞辱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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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看!他臉紅了!大胖果然是他老婆!”
“害羞了害羞了!大家快來!”
“以後你和大胖會生小胖!生一堆小胖!”
程庭就是那時候轉到班上的。
他一來就成了班裏的老大,在男孩裏很玩得開。
周錦書又被調笑了的那天中午,他不高興地蹲在院子裏大樹後面玩石頭。
蹲着蹲着就感覺面前光被擋住了,他擡頭看,程庭居高臨下擋在他面前。
年紀小小的,卻很有氣勢。
“喂,你不喜歡他們開玩笑,為什麽不說?”
“你為什麽老是臉紅?你真的喜歡大胖?”
周錦書紅着臉低着頭:“不是。”
程庭驚奇地看着他的紅撲撲的圓臉:“你怎麽見我也臉紅啊?”
後來他們玩到一起,那些小男孩再也沒開過這些玩笑。
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程庭一直和他是同桌,就算開始不是,他也總有辦法和他坐到一起。
小時候喜歡偷偷在教室後面玩神奇寶貝圓卡,一起被沒收過的卡片壘起來有桌子那麽高。
一起收集漫畫,一起攢錢買點卡,家裏住得近,一放學就瘋狂串門。
他們倆的性格其實不像,但就是莫名其妙在一起玩了十幾年。
反而是上了大學以後,相處的時間少了。
熟悉以後,周錦書在程庭面前幾乎沒臉紅過,做什麽都很自然。
周錦書有點感慨。
時間過得真快啊。
他發了個消息給程庭:
【TS: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明明是幼兒園的事了,我怎麽記得那麽清楚。】
【男菩薩:記得,那時候你特別醜。】
【TS:..........】
好不容易起來的一點煽情被他一句話說沒了。
酒店裏。
程庭坐在床邊,手機屏幕的光印在他眸子裏,平日總是有些玩世不恭的桃花眼帶着笑意,唇角微勾。
他記得第一次見面是在幼兒園那棵桃樹下。
那時候家裏氣氛很緊張,任女士和她老公正在鬧離婚。
他雖然年紀小,也覺得煩。
随意亂走到幼兒園樹下,看見了蹲在那裏玩的周錦書。
他總是穿背帶褲,小小的一團,平時也不說話,自己玩自己的,很特立獨行。
他明明不喜歡那些小男生開他玩笑,但從來不說。
“喂,你不喜歡他們開玩笑,為什麽不說?”
“你是個膽小鬼嗎?”
對方愣了一下,然後抿着嘴小聲說:“我說的話,她會難過的。”
“誰?”
周錦書憋紅了臉,“王婷婷。”
王婷婷是大胖的名字,但幼兒園裏的小朋友喜歡給別人起外號,從來不叫她本名。
比如周錦書的外號是:大胖的老公。
王婷婷是個小女孩,雖然小,也是愛美有自尊的。
她同樣不喜歡別的小朋友拿她開玩笑。
他們想欺負誰,就把她安在誰頭上,被欺負的男生總是和受了天大的侮辱一樣大叫:“我才不是大胖的老公!你們才是!你們配大胖剛好!”
程庭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那天放學,任女士開車來接他。
她問:“小庭,今天在幼兒園裏交到新朋友了嗎?這麽開心。”
他說:“今天我遇見一個很奇怪的人。”
他把周錦書的事和她說了,“是不是很奇怪?”
任女士笑了,摸摸他的頭說:“他不奇怪,他是個很溫柔的人。”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副柔軟的心腸,這和他的年齡無關。”任女士看他不懂,微笑着和他解釋:“他的心就像桃樹上熟透的桃子,軟綿綿的,如果小庭有這樣的朋友,以後的生活都會很甜。”
他不懂什麽是溫柔,但記住了這句話。
和周錦書玩,以後每一天都會像桃子一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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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鄧斯又跑得不見人影,周錦書一個人去上課。
上周的作業他已經做完了,在鄧斯的哀求下幫他也做了一份。
鄧斯千叮咛萬囑咐:“你可別用心給我做,閻王知道我是個什麽水平,怎麽随意怎麽來。”
“如果你想保住你兄弟一命,一定要記得這件事!”
話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溜了。
周錦書給他捏了個東西,提着書包回家。
路上迎面遇上方熹和她幾個朋友,他下意識低了頭,幾秒後又擡起來:“學姐。”
方熹穿着青春洋溢的短裙,一雙眼睛滿是笑意:“錦書。”
她走過來:“老師已經和我說了新會展的事情,你想好選題了嗎?這次的作品會由我們倆一起完成。”
旁邊幾個女生都很高挑,很好奇地觀察周錦書。
周錦書臉又紅了,騰騰冒着熱氣:“學、學姐,我不如你...我和你一起做的話對你不公平。”
他也是今天早上才發現是聯合作品。
雖然對于他來說,聯合作品比個人作品要好,因為他沒有經驗,就算參加了個人選也不可能真的被選上。
但是方熹的作品比他成熟太多,以他的水平和她聯名很顯然是不合适的。
方熹笑了:“你怎麽會這麽想,我看過你的作業,很有靈氣。”
她有些調皮地眨了眨眼睛:“這次很有可能要做金屬工藝,很多苦力要幹,我還怕你做一半跑了呢。”
旁邊的學姐都在笑,“熹熹,不用擔心這個可愛學弟跑了,他一見你就臉紅,哪裏舍得跑。”
周錦書聽了這話,耳尖都紅了。
方熹打她們:“去去去,別帶壞小孩兒。”
學姐笑着過來拉着周錦書擋,還有人用手量他的腰:“哇,學弟的腰好細。”
周錦書低着頭不知所措地任人擺布。
方熹實在看不下去了,把幾個人拉開:“行啦行啦,再摸就不禮貌了。”
走的時候學姐們給了他一袋子糖,在陽光下鐳射糖紙泛着五顏六色的光。
方熹踮起腳尖鼓勵性地拍了拍他的頭:“師弟,加油!”
幾個女孩笑鬧着走遠,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周錦書抿着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他知道方熹說要他多幹苦力只是安慰他的話,她怕他覺得有負擔。
所以這次他必須要更加努力。
走回家的路上,周錦書還在想方熹拍他頭時候的手。
還有她亮晶晶的笑眼。
從前十幾年裏,周錦書沒有喜歡過誰。
方熹對他而言,是不同的。
但方熹對他.....周錦書有點洩氣地想,他一見她就臉紅,說話都不利索,她怎麽會喜歡這樣的人呢?
昨天鬧出烏龍的朱茅現在還挂在學校表白牆上,中午在食堂買飯的時候,他又看見他了。
他大方地和他打了招呼,然後又轉身如常地和他那群壯漢朋友吵鬧,雖然還是不停往他這個方向偷看。
朱茅這樣的人...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在的不得了。
他敢在大庭廣衆下示愛,就算被笑也沒關系。
周錦書低着頭慢吞吞想,而他連表白都不敢。
更別提戀愛後的相處了。
周錦書身邊的朋友在大學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情感經歷,只有他和鄧斯一直單身,鄧斯是因為太愛玩了,沒有戀愛這種意識。
而他是根本想像不到自己會和一個人這樣親密。
太陽漸漸落山,餘晖灑在郁郁蔥蔥的枝葉上,給路面鋪上一層金光,傍晚的微風仍帶着濕濕的熱意。
周錦書想到昨天晚上看的那個視頻。
“對于我們這類容易臉紅的人來說,多訓練,在各種場景下訓練,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如果想做出改變,多練練就好了。”
他腦子裏冒出一個有點荒誕的想法。
如果他把戀愛的每一個場景都練很多遍,是不是就不會臉紅了?
周錦書從打開房門,一直到洗完澡坐到沙發上,都還在想這件事。
他是想到就要做的人。
可是.........這種事,能找誰幫忙呢?
手機閃了閃,程庭發消息來:
【男菩薩:明天來高鐵站接我】
周錦書的眼睛亮晶晶的定在屏幕上好一會兒。
他難得沒開玩笑,很順從地回:
【TS:好,幾點?】
【男菩薩:???你被盜號了?】
【TS:........突然有個事想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