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唐沁色琥珀镯子

第8章 唐沁色琥珀镯子

沈宴以前也沒少逛潘家園,夫子廟這樣的古玩市場。

但是嘛,這個世界的聖器市場,他還是第一次,充滿了好奇。

擠進人群,攤主正在吆喝着他的這些聖器來自哪個旮旯遺跡。

沈宴一看,差點笑了。

攤位上的“聖器”沾滿了新鮮的泥土,一看就是才糊上去的,和遺跡可沾不上邊。

作假得也太敷衍了。

唯一有點意思的是,攤位上亂七八糟的東西種類還挺多,好一些沈宴都不認識。

聲音嘈雜,有人道:“你們傭兵團又挖到遺跡了?”

多少有些調侃。

沈宴本也是看熱鬧,在攤位上的物件中翻翻撿撿,湊個趣。

但突然,目光一愣,停留在一古樸的瑪瑙镯子上。

镯子古樸,色澤很深,已經看不清原本的顏色。

這是瑪瑙深埋地底,被泥土中的金屬沁色的原因,簡單的來說,就是鐵錳等氧化物,在無盡的歲月中慢慢侵入瑪瑙中,自然形成的色變現象。

以前老物件作假,最常用的一個手段就是做沁色,将玉器瑪瑙侵泡在狗血豬血中一兩年,也能生成年代久遠的沁色的效果,不過這種作假的沁色也十分好分辨,用開水一煮,就會褪色,和無數歲月融為一體的氧化沁色區別挺大。

沈宴驚訝地将镯子拿在手上觀察,手拂過的地方能感覺到模糊的“良玉坊”三個古字的印章字跡。

良玉坊其實并非什麽高大的地方,它是初唐時期,流行在秦淮兩岸,昙花一現的一個小作坊。

良玉坊做的是煙花巷柳女子的生意,因為秦淮兩岸的特殊文化産業,才讓這個小作坊在歷史上輕輕地留下了一筆,有不少作品留存于世。

這些作品雖然稱不上什麽清雅高貴,更不若宮廷貢品般稀世,但也極具文化和考古價值。

沈宴又品了品,摸着摸着就舍不得放手了。

看看這做工,看看這沉澱在上面的歷史,多麽的讓人着迷。

人群外,趙闊在等着沈宴,他倒是不擔心沈宴被騙,因為沈宴就是個窮光蛋,連個麥餅都買不起,更別說買聖器。

結果,就看到沈宴捧着個泥巴一樣的镯子,一臉快樂的湧了出來,滿臉的期待,笑眯眯地盯着他不撒眼。

那表情,趙闊心裏都哆了一下,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在沈宴身後,跟着攤主,以及幾個兇狠的傭兵。

看到趙闊的時候,明顯表情凝重了一下,又看了看沈宴,這傻子是虎豹傭兵團的人?

虎豹傭兵團的人,為何會來他們攤位上當冤大頭?

沈宴走向趙闊,心裏多少有些小激動,無意間遇到了一件有價值的古董呢。

話還沒出口,趙闊就道:“沒錢。”

一天瞎開心什麽,他還有四五十口人要養呢。

其實沈宴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他也知道虎豹傭兵團現在的情況,錢全都計劃着買糧食,不可能花在其他亂七八糟的地方。

但也有其他辦法。

沈宴小聲道:“你不是有好幾件工藝品。”

留着當傳家寶不成,正好拿來換。

古玩市場,聖器市場,本就是這樣的規矩,考驗的就是經驗和眼力,撿漏是默認的大家都在遵循的規則。

就比如這琥珀镯子,若不是沈宴發現,還不知道會遺失在什麽地方,或許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當成連個燒餅都換不到的假貨一樣處理掉吧。

趙闊心道,還真敢想,居然打他的寶貝的主意。

沈宴繼續道:“你別看我手上這镯子不起眼,但好歹它也是個貨真價實的歷史物件。”

趙闊瞥了一眼沈宴,面色一動,問道:“他們開價多少?”

沈宴回答了一個數。

趙闊都忍不住皺眉地看了一眼等在身後的攤主,這是真将人當冤大頭了。

攤主臉上也頗為尴尬。

無法确認真假的聖器,價格很難定價,說它昂貴也可以,說它不值一個麥餅錢或許還真的不值。

所以,開價的時候都是看人給價。

趙闊不知道在想什麽,半響才道:“你确定它一樣有屬于它的故事?”

趙闊心中一直有想确認的事情,而沈宴這次從地攤上選的這只镯子,就是最好的機會。

沈宴點點頭:“回頭我給你講講,秦淮河岸的伶人……”

說實話,沈宴也沒有想到,趙闊居然會答應,他原本還以為,他得忽悠,恩,講道理半天。

抗起買好的糧食和野菜,帶着人向回走去。

等回到卡車,趙闊一臉肉疼地從卡車上取下一個盒子。

攤主:“……”

以物易物的買賣十分常見。

疑惑的是,指揮官居然要買他攤位上的一只不起眼的镯子?

眼珠子轉得跟黃鼠狼一樣。

趙闊直接道:“盒子裏面裝的是……”

“九大鎮國神器之一的渎山大玉海。”

旁邊正在玩镯子的沈宴:“……”

噗。

這家夥居然也會忽悠人。

趙闊是真的舍不得将他的寶貝換出去。

拿在手上都舍不得撒手。

好不容易交接完成,趙闊看沈宴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了。

他算是發現了,他撿回來的這個小男仆,恩,小雜役,忒能花錢。

他心肝疼。

沈宴也發現了,趙闊除了平時粗痞想法黃暴了一些……其實還有一點葛朗臺。

沈宴心道,心疼什麽,賺大了,而且換都換了,想反悔沒門,趕緊拿着镯子上車。

現在已經是傍晚,布攤也差不多收攤了。

将買到的糧食等陸陸續續裝上車。

沈宴靠着車窗,閉眼小憩,等卡車發動。

大概是天氣太熱,又逛了這麽久,有些累了。

不知不覺,昏昏沉沉了起來。

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了秦淮兩岸,百裏畫坊之景映入眼中,好一個不夜天。

盛世繁華,然紙醉金迷的表象下,又有誰人知路有寒屍漂橹。

有一窮苦百姓人家,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将家中一女賣入船坊。

小女孩年紀輕輕,從此不再是良人。

跟着船坊的伶人,從小開始學習琵琶,一弦一柱,以技藝取悅他人為生。

“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注:出自白居易《琵琶行》)

女子名叫李三娘,原以為這一生就這麽過去了。

然少女懷春,在豆蔻之年,遇到了那一襲白衣的讀書人。

讀書人許下山盟海誓,花前月下,以一只琥珀镯子定情為信,只可惜等那讀書人再次歸來的時候,李三娘已經歷世間種種磨砺,容顏褪去,半老姿态,多了些經歷人世的霜華,少了年輕時的貌美,那讀書人也迎娶了高門大戶的大家閨秀,再未登門。

李三娘,最終懷抱琵琶,手握镯子,投江自盡,憂郁而終。

李三娘的一生,或許是衆多秦淮伶人的縮影,再多的不甘也不得不屈服于命運。

夢中,沈宴似乎站在船頭,隔着江面,和沉在河底的婦人相對而望。

這時,卡車一陣抖動,将沈宴給抖醒了過來。

卡車已經到了他們住的倉庫。

下了車,董大娘正在給每個人發麥餅。

沈宴條件反射地委屈巴巴地看向趙闊。

趙闊心道,這是怎麽了,眼睛壞了?

沈宴臉上肌肉一抖:“我覺得,我們今晚上可以繼續試試面條的味道,昨晚你們也就吃了一口。”

趙闊呵了一聲,這家夥心裏有八百個心眼,明明自己想吃面,理由還一套一套的。

想了想,既然準備賣面條,理所當然,他們自己人得先知道自己的生意是什麽,也得弄清楚面條的消耗等等,這才好定價,今天賣布加上以往積蓄本也買了不少面粉。

點了點頭。

四五十人的面條,沈宴一個人肯定弄不了,董大娘也帶着幾個婦人來幫忙。

董大娘幾人有一把子力氣,面團砸在板子上,啪啪的。

就是這聲音,這麽和出來的面條才足夠勁道。

“再加一點水,和成這樣就行。”沈宴從旁的指導。

沈宴今晚做的是陽春面。

一碗打着卷兒的白面,鋪上兩顆綠色野菜,滴上豬油,油不多,但飄在湯面上,着實好看。

沈宴還非得将野菜擺順了放碗裏。

看上去的确有些模樣。

趙闊也在跟傭兵團的人溝通賣面條的事情。

等一大碗面端在手裏,吃起來的時候,他們似乎也感覺,這生意或許行得通。

着實好吃,而且用料并不會比麥餅多。

至少能夠搶占麥餅的市場。

吃飯的時間是最快樂的,議論紛紛。

蝗崽這小孩都去盛第二碗面湯了。

面湯有食物的味道,而且沈宴發現大家并沒有飲水的習慣,現在天氣炎熱,晚飯時飲用一碗面湯也十分舒服,通體透徹。

蝗崽走路的時候,肚皮裏面都開始哐當哐當響,捂着小肚皮,笑得特別滿足。

沈宴其實挺喜歡這種氣氛,端着一大碗面,找個地方蹲着就吃,特別的自在。

要是生活再好一點就好了,反正那烤得砸地上都能彈起來的麥餅他是不想吃了。

衆人一邊吃着面一邊讨論着賣面條的事情。

沈宴趁着月光,将剛得到的手镯從懷裏取出來把玩。

剛才卡車上的夢境是關于這個镯子主人的故事?

不由得呢喃了一句:“哎,秦淮河岸,李三娘的琵琶就這麽成了絕響,當真是個命運颠簸,苦命的女子。”

才呢喃完,他的影子如同波浪一樣蕩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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