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這還是簡希在這個世界裏第一次走出安市。
高速公路正如簡希所想，還沒上去就能看到長長望不到盡頭的公路上全是堵住的車輛，在車流的縫隙中，有着面目猙獰的喪屍在穿梭。
裴澈顯然對這裏的路況很熟悉，他方向盤一打，就拐了個彎朝着另一條公路駛去，而這一條彎彎扭扭的兩車道公路，則基本上看不到什麽車和喪屍。
偶爾駛入早已淪陷的城市，讓簡希在某種意義上看到了另外的一個末日世界。
安市是在她穿越前的一個月淪陷的，而X省的其他城市，有的早就在八個月前的那場喪屍病毒席卷全球時完全沒有了人氣。
高高的大樓上已經開始有了厚重的灰塵和破損的痕跡，爬山虎或者是青苔也爬滿了居民樓。
雜亂的街道，到處是破碎的玻璃。
就好像是這個城市被打劫了一樣。
他們的車輛穿梭在城市的邊緣，掀起了陣陣灰塵。
簡希看了一眼黑科技屏幕，她問一旁的裴澈：“如果這座城市還有人的話，我們這樣開過去會不會太嚣張了？”
裴澈聞言露出了一個笑容，簡希從裏面看見了他的自信。
“那也要看他們敢不敢過來了。”
簡希看着他如此欠揍的笑容，抽了抽嘴角，自從那一天晚上确定關系之後，這家夥就完全在她面前放飛自我了，這讓簡希有時候感覺難不成這家夥之前在她面前都有偶像包袱？
現在想想看，估計就是有了。
他們很快離開了這座城市，簡希趴在車窗，隔着玻璃看向不遠處那棟居民樓，那裏的某一間屋子裏有三個人，或許這三個人也正在看着他們這輛車離開。
Advertisement
從安市到Z省邊緣，坐高鐵的話需要三個小時左右，開車的話花費的時間自然要比坐高鐵長。
他們一路出發，路過了好幾個城市，大多數城市和安市一樣，已經完全沒有了活人，成了喪屍的地盤，也有的城市會有綠點，甚至他們路過某個小鎮的時候，簡希還看到了一堆綠點。
她當時猜測那個小鎮或許已經成為了在外幸存者的一個據點。
其實他們路過的時候，簡希都可以不用看黑科技都能看到活人了，她順着裴澈示意的方向，看到了不遠處高高眺望臺上似乎是在執勤的人。
當時簡希緊張地問：“他們會來打劫我們嗎？”
裴澈漫不經心：“不好說。”
簡希頓時更緊張了：“那要是真的打劫我們怎麽辦？！你看那個人手裏還有槍呢！”
裴澈看到她這個樣子就發笑，他避開了前方的障礙物，“一般在末世裏，有兩種人不能打劫。”
簡希：“哪兩種？”
裴澈：“一種是亡命之徒。”他看了簡希一眼，随後故意拖長音調像是在逗她一樣，“另一種——”
簡希：“你信不信我真的打死你。”
“噗嗤——”裴澈笑出了聲，他也不再賣關子，“另一種就是看起來不好惹的。”
簡希不信：“我們看起來不好惹嗎？”
裴澈：“不，我們既看起來像亡命之徒，也看起來不好惹。”
簡希：？？？
裴澈解釋道：“還記得我改裝過這輛車嗎？”
簡希點了點頭。
“在末世，因為喪屍的緣故資源稀缺，想要獲得新的資源或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人能把一輛車改裝成這樣，顯然這人很有本事，更何況車上還有這麽多的血跡。”
這些血跡都是他們撞喪屍的時候撞出來的。
簡希聽明白了，但是她嘴角微抽地看向男人。
“……也就是說沒有必要這種時候還在暗搓搓地誇自己。”
男人臉上露出了一個細微的得意笑容，十分臭屁。
簡希：……
或許正如裴澈所說，他們就這樣平安無事的經過了一座又一座城市，一個又一個鄉鎮。
然後他們終于來到了Z省邊緣的一個小村莊，裴澈把車停在了距離村口較遠的馬路邊，看了眼時間和天色，朝簡希道：“我去看看，如果沒人的話，今天就住在這裏，可以嗎？”
Z省洛市又叫作山城，坐落在群山之中，放眼望去全是連綿不絕的高山。
此時他們正在某座山的山頂村落，簡希從車內望出去只能看見一片又一片的山頭。
進山之後，喪屍都變少了許多。
簡希聽了裴澈的話：“我也跟你去。”坐了一天的車，屁股都要做爛了，簡希想要下來走一走。
裴澈聞言微微搖頭，溫和道：“我看看這個村裏有沒有人，要是有人的話，我們今晚另外找地方。”
的确，像這種情況下，他們難以解釋為什麽他們會來這裏，更甚的是萬一他們被發現了免疫喪屍，就更麻煩了。
簡希發現裴澈有一點和她很像，就是不太喜歡和生人打交道。
“很麻煩。”裴澈曾經說過，“一旦被發現身上的特殊，會陷入更大的麻煩。”
當時他垂下頭看着她，神色有些自嘲：“我這樣是不是很自私？”
簡希拉住他的手，“不，你已經做的夠多了。”
她說道：“我們是人，不是聖人。”
裴澈微怔。
而現在，簡希也拉住了裴澈的手。
“不用擔心。”她說道，“村子裏面已經沒有活人了。”
裴澈聞言，淺褐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沉浮，最終化為以往的平波。
“好。”他說。
他也并沒有問她是怎麽知道村子裏面沒有活人了，或許他早就在日常的生活當時觀察到了簡希的秘密，但他選擇了尊重她的秘密。
這一次她突如其來的坦誠，則讓他有一瞬間的怔愣，随後也如常的接受。
有的時候簡希就在想，怪不得她原本的世界是寡王，原來她的soulmate在另外一個世界。
還挺浪漫的，穿越世界就為了遇見他。
浪漫到簡希覺得有些惡俗了。
裴澈将大奔開入村莊，和簡希所說的一樣，村子裏已經沒有活人了。
這并不是一個富裕的村子，幾戶人家坐落在高高低低的地勢上，都很殘破。
村子裏喪屍的服裝和城裏喪屍的服裝也很不相同，有一種耐髒的質樸，只不過有的已經破破爛爛，早已挂上濃重的灰塵。
簡希微微擰起眉，她發現這裏的喪屍幾乎都是男性，幾名女性基本上都是老人，甚至就連小女孩喪屍都有，就是沒有看起來年輕一點的女喪屍。
或許是因為她們都在家？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簡希重新看向路的前方，發現裴澈一路開到了村委會。
村委會立刻就和其他村戶一點都不一樣，混凝土的建築看起來更加高大堅實，有着很大的院落。
裴澈還專門把車停進了車位裏。
簡希跳下了車，就着西斜的陽光，看到了整個村委會全部面貌。
中間這棟建築也是這個村子裏最高的建築物。
“怎麽沒什麽人啊？”簡希背着她的小挎包，提着一些不太重的東西跟在裴澈身後，“車都還停在這裏。”
裴澈示意簡希跟在他身後，自己在觀察村委會裏面的情況。
最後他走到門口的辦公桌，翻閱了一下，說道：“看來村委會的人去鎮上談話了。”
簡希也湊過去看了眼，發現那是本記錄。
“‘關于農戶王福安妻子梅花身份問題’……
‘關于……妻子錢芳身份問題……”後面好一些因為沾染了血跡，看不太清楚了。
太明顯了，立刻都能猜出來是怎麽回事。
簡希臉色變得有些差。
裴澈注意到了她情緒的不對，問道：“怎麽了？”
簡希：“剛剛進村的時候，我就感覺這個村子裏的女喪屍很少了。”她抿了抿嘴，“現在知道為什麽了。”
裴澈彎下腰，看着她：“你要是不想住在這裏，我們換一個地方。”
簡希搖了搖頭：“不用了，看來如今這些人變成喪屍也是活該。”
裴澈見她并沒有真的勉強，才繼續帶着她找到了村支書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有行軍床，水壺等等一系列簡單的生活用品，竟然還有一架上下鋪，在連通着這間辦公室的房間裏，顯然偶爾他們也會住在村委會裏。
裴澈試了試開關，發現并沒有電。
好在他們離開安市的時候，簡希和裴澈趁着夜色去太古外又搜刮了許多東西，便攜式發電機就是其中之一，這讓他們的出行也方便了許多。
“七點了，你餓不餓？”裴澈檢查了整棟樓之後回來，看見簡希正在隔壁撲哼撲哼非常努力的消毒上下鋪。
他在辦公室打開了探照燈，整個室內亮堂堂的一點也不黑。
簡希摸了摸肚子：“餓了。”雖然路上吃了一大堆零食，但是還是餓了。
裴澈的聲音在門外，“那我現在做飯了。”
“好。”簡希把一次性床套套了上去，鐵架上下鋪還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
這裏的擺設和設備都像是上個世紀留下來的産物，簡希感覺和她那棟破爛宿舍有的一拼，就連洗臉盆架子都有。
好在村子裏的水龍頭連接的都是山泉水，簡希簡單地用抹布擦幹淨了他們今晚要住的地方之後，辦公室那邊已經有香味傳過來了。
都說看情侶之間一定要一起去旅行或者同居一段時間，才能知道自己和對方将來能不能夠生活在一起。
簡希發現她和裴澈是真的很默契。
伴随着最後的晚霞，山村裏只餘留一片黑暗，只剩下最高的那棟建築的某個房間裏，有着燈光照亮。
将碗筷洗完之後收拾好，兩個人洗漱完，躺在上下鋪。
簡希在上鋪，她抱着被子，覺得一天的勞累湧了上來。
但是她還是打起精神問下鋪的男人。
“明天就到地方了……你要怎麽聯絡你爸爸啊？”
此時的他們只留下了一盞小夜燈在門口的地上，把房門關上了之後更加顯得黑暗。
山村裏的夜晚并不像城裏那樣悶熱，秋天到來的涼意已經開始蔓延。
裴澈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慢悠悠，他并沒有因為明天即将要見到父親而欣喜，也沒有因為明天可能遇到的問題而焦慮。
“不用聯絡他，讓他們覺得我死了就行了。”
簡希聽了十分驚訝，她瞬間就不困了，翻了個身探出頭看向下鋪的男人。
“你不打算見見你爸爸嗎？”
黑暗裏因為她的翻身而鐵床發出了嘎吱的作響，男人正枕着手臂仰躺着，和她對上了視線。因為身高腿長，床有些短，他的腿還露出了小半截在外面。
簡希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平靜的語氣。
“不用見了，我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當我死了。”
“這一次去，也只是坐實他的想法而已。”
簡希被他的話吓了一跳：“為、為什麽啊……”聽起來好沉重的樣子。
然後她看見裴澈似乎是笑了一下，她有些不知道他怎麽能在這種情況下笑出來。
她聽見裴澈說道：“嗯……你下來我告訴你？”
簡希想了想，抓住欄杆警告了他一聲：“你要幹嘛？”
裴澈：“那我上去？”
簡希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沒打算下去，結果就發現男人身體力行，上下鋪的高度對于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輕松一撐就上了她的上鋪，将她圍堵在他和牆壁之間。
清爽幹淨的沐浴露氣息一下子撲面而來，簡希趕緊用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喂！”
她被高大的男人抱了個滿懷，像是抱洋娃娃一樣，他也并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将頭埋在了她的脖頸間。
男人似乎舒了一口氣，簡希聽見他悶悶的聲音。
“你會陪着我的，對吧？”
簡希頓住了，也沒有在掙紮，她意識到了什麽，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小聲道：“你很想念你爸爸，對麽？”
裴澈的聲音有一絲迷茫，就像是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家，“當初實驗做得太久……做到我險些要崩潰，每天都是抽血體檢，各種儀器設備……看的都是那些研究員，就算是得到研究我沒有任何用的結果，他們都不願意放我離開。”
黑暗似乎能能提高人的傾訴欲。
“是他默認我逃離的，或者說，是他頂住了壓力讓我離開了中央幸存區。”
“代價就是他沒有擁有過我這個兒子，只能當作我死了。”
簡希還以為會是電影裏各種陰暗情節，陰謀論什麽的都想好了。
裴澈在她的吐槽下那種沉重的氛圍輕松了許多，他低低地笑出了聲，這讓簡希也松了口氣。
“其實并沒有太多的陰謀論。”裴澈說，“現實已經這麽糟糕了，大家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讓生活變得更好一些。”
“有的人會在末世裏迅速改變，變得不擇手段，變得不像是曾經的自己。”
裴澈的聲音淡淡的，但是莫名地帶着一種沉甸甸的力量。
“但是有的人會在末世裏變得團結，擰起一股力量一起活下去。”
“他們都不是什麽壞人，研究員也不曾苛刻我，只是他們也是人，為了避免和我産生太多感情而為我的遭遇感到同情難過，他們選擇公事公辦。”
“而我爸，他肩負着整個中央幸存區的責任，他能做的其實更少，他或許才是那個最難的人。”
簡希安靜地聽他講話，忽然覺得有點難過。
難過他的遭遇，難過如果不是因為喪屍末世，他會擁有的更美好的未來。
他被教育得那樣的好，他的父母也一定很好，也一定很疼愛他。
他有着良好的家世，優秀的學歷，未來的前途一片光明。
簡希在他的懷裏擡起頭，“別難過。”她說。
男人也低下頭，抱着她的手臂似乎更緊了一些，她聽見他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臉，就像是在安慰小動物一樣。
“你也別難過，我早就已經走出來了。”
簡希知道自己表情一定很不好，她點了點頭，“我陪着你。”
她沉默了一會，也湧起了幾分傾訴欲。
她在黑暗中，也開始講述她的過去，她的父母，她的弟弟，糟糕的家庭，混亂的争吵，雞飛狗跳的烏煙瘴氣。
男人憐惜地抱緊了她，而這一刻她體會到了剛才他的心情。
不需要安慰了，因為她已經走出來了，只是在這個時候，希望身邊有一個人靠一靠，那就夠了。
她越來越困，但是還是在喃喃傾訴，或許是氛圍太好，也或許是這個夜晚夠黑。
“其實我恨過他們，但是現在已經不恨了，我逃離了那個家，所以我放過了我自己。”
“上中學那會，我家附近出了命案，我爸那段時間就每天來接我放學，有一次過馬路的時候，一輛小轎車司機醉駕，朝我開了過來，是我爸在緊要關頭把我一把推走，幸好對方被吓得清醒，最後才沒有發生車禍，我爸也沒有事。”
“很奇怪吧，這樣的人，卻在很多事上更偏向簡新，到了後來也會說後悔生下我的話。”
“不過我想明白了，他們不是不愛我，只是給我的愛沒有像給簡新那樣多，只有一點點而已。”
“人類真奇怪。”她在意識朦胧之間做出總結。
男人似乎嘆息了一聲，他輕輕吻了吻她的唇，又吻了吻她的額頭，溫柔得就像是在哄孩子。
“睡吧。”他說，“一切都過去了。”
簡希感受着身旁男人的氣息，意識漸漸下沉，在即将睡着的模糊之間，她似乎聽見了裴澈的聲音，很小，就像是從遠方傳來的一樣。
“其實……我以前見過你。”
聽得不太清楚，她睡着了。
你們想要什麽樣的番外或者if線？
我現在沒啥靈感
看看你們想要啥激發一下靈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