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2(2)
不知是不是臨近盂蘭盆節的關系。
偶爾看見哪家門口挂上了『迎火』的純白燈籠,光總會不自覺地想起Sai,想起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去塔矢家的圍棋會所時,會想起Sai與塔矢的兩次對局。
看電視時,會想起Sai當初看到電視機時,如孩童般驚訝又興奮的表情。
而回到房間裏,更滿是Sai的影子。強大的Sai,撒嬌的Sai,沉默的Sai,生氣的Sai……
Sai,你現在在哪裏?身邊有人陪你下圍棋嗎?你所在的地方,會不會很冷?一個人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寂寞?
家裏自然是不能挂白燈籠的。
光只能在自己的房間裏,小心翼翼地開啓一盞長明燈,默默等候Sai的歸來。
正因為是這樣的時候,光才更迫切地想要和誰說說關于Sai的一切。可長久以來,Sai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存在,此刻,他又能與誰說?
不,有一人的。而且,只能是他。
“爺爺,我來了!”
托盂蘭盆節長假的福,光久違地去了趟爺爺家。
自從Sai離開後,光去爺爺家的頻率就少了起來。可能是類似近鄉情怯的心理在作祟。越是奢望Sai回來,就越是害怕希望落空。
和以往的無數次一樣,光一到,就直接往倉庫閣樓跑。
那張虎次郎曾經用過的棋盤,至今仍舊靜靜地安放在那裏。只是盤面上的血跡,如今已黯淡得幾乎無法看見。
就仿佛一場莊重的儀式般,光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手帕将棋盤擦拭一新。用手緩緩拂過棋盤光滑的表面,光在心裏默默地說着:“Sai,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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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Sai的回憶那樣多,可真正可以用來紀念的實物卻那麽少。除去棋譜,就只剩下這張棋盤了。
對于光之所以那麽在意這張棋盤的緣由,進藤平八不是沒有好奇過。可發現每每問起這個問題,孫子的臉色總會不那麽愉快時,也就不再深究。只在每次光來訪時,固執地要求光在互先,最多讓三子的情況下,與自己下一盤。
所以這日,當他聽光主動提起那張棋盤時,不免有些吃驚。
“你說的是放在倉庫裏的那張棋盤?”
“對。爺爺您之前有提到過的戴高帽的鬼魂,您……”像是在努力組織語言般,光遲疑後道,“您後來……有見過嗎?”
聽出孫子緊張而小心翼翼的口吻,平八不答反問:“那個戴高帽的鬼魂,對你很重要嗎?”
——是,非常非常重要。可是我卻,再也見不到他了……
光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在棋盤上落下白子。
看到自己的孫子似乎被什麽困擾的樣子,平八沉默片刻,緩緩道:“我們總是在不經意間丢失什麽。重要的人,重要的物。可是見不到并不代表他們就不存在了。只要還有人記得他們,他們就還是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活在我們的心裏。至少爺爺是那麽認為的……”
——消失,并不代表不存在嗎?
也對,就好比,Sai正活在我的圍棋裏,我的記憶裏。
這樣想着,光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凝神掃視盤面,果斷地在右下角落下關鍵一子。
平八眼見局勢不妙,頓時臉色大變。
光趁勝追擊,不一會兒,就将平八的黑子殺得四分五裂:“爺爺,您輸了啊!”
離開爺爺家,光便往約定的堤岸走去。
臨近六點,随着夜幕的降臨,聚集到堤岸旁的人群也漸漸多起來。
光站在一處較高的位置,視線得以更寬闊些。
“好慢啊,那家夥……”
六點十五分,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十五分鐘,塔矢卻還沒有出現。
“和谷還總說我是遲到大王,這裏明明就有個比我還誇張的= =”
六點三十分,堤岸上已陸續有人将祭祀用的河燈放入水裏。周圍的人群也逐漸擁擠起來。
“早知道就不叫他了……”心裏雖然這麽想着,當然只是氣話。
又過了幾分鐘,光終于在人群裏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快速迎上前去,看見塔矢的着裝時,卻微微一愣。
西服?!
剛想發作,就聽他道:“抱歉,臨時有事,來晚了。”
話語間,還帶着些喘息,是跑過來的嗎?會穿得那麽正式,又是和工作有關的事情吧?
忽然就有些過意不去:“既然臨時有事,和我說一下,不來也沒關系嘛。”
“本來時間是足夠的,沒想到對方晚到了半個小時,時間就倉促了……”亮認真地解釋着,卻始終沒有把心裏的那句話說出口。
——可即使這樣,我也不想取消和你的約定。
取而代之地,只是在最後加了句:“我有給你發簡訊。”
簡訊?!光完全忘了自己還帶了手機這回事。趕忙掏出查看,果然顯示有一通未接來電以及兩條未讀消息。
自知理虧,光讪讪地朝塔矢笑笑:“我們去河邊吧。”邊走邊默默感嘆,這家夥的家教果真不是一般的好= =……
當他們到達河邊時,已經人山人海。
光穿梭在人群中,又往前走了一段,終于在上游找到一處人流較少的地方。
“塔矢,我們就在這……”轉過頭去,身後卻空蕩蕩的。
放眼望去,盡是陌生的面龐,陌生的身影。
“塔……矢?”光頓時覺得脊背一涼。
那一瞬間,他忽然想到了Sai。
他已經弄丢了Sai,他不能再弄丢塔矢。
絕對不能。
可是塔矢在哪裏?自己又是在哪一段路上,與他走失的?
“塔矢!塔矢!”光邊走邊喊。随着恐懼的加深,他只覺得自己的所有思緒都在一點點抽離。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塔矢,塔矢……”茫然地行走在人群中。周圍分明有那麽多人,卻沒有一人是他要找的塔矢。
那一刻,無助感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遍襲全身。走不了。動不了。
人群中,忽然被一只手強有力地抓住。
光全身一僵,猛地回過頭去。那一瞬間,原本懸空的心,忽然就有了落點。
“塔矢!”
近乎失而複得的喜悅,竟讓光覺得鼻子一酸。
“我打你電話,為什麽又不接?”冷冷地。
“我……”
“每次都這樣。那手機對你來說還有什麽用?!”
可以感覺到塔矢的手在微微顫抖。光從沒見過塔矢這般氣惱的模樣。不,他應該是見過的。就在三将戰那次。可又總覺得,和上次相比,好像不太一樣……
他可以在塔矢墨綠色的瞳眸中,讀到焦急,讀到憤怒。
他是在……擔心我嗎?為什麽?
沒由來地感到一陣焦躁。
“你還說我!之前我電話給你,你不是一樣也沒聽到嗎?”
亮微微一怔,随即反駁:“能一樣嗎?我那時在檢讨中,怎麽看手機!你就不能發簡訊嗎?!”
“就算發了,你不是一樣沒法看嗎?!”
“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你會在棋院等我!”
“既然留了電話號碼,當然就有可能聯系啊!”
針鋒相對地,全然不顧旁人的目光。
但就在争吵的某個瞬間,望着對面正與自己據理力争的塔矢,看到他此刻就真實地站在自己面前,光忽然就吵不下去了:“之前市河小姐就一直說我們是小學生吵架,現在想想,還真的挺像……”
亮愣了愣,目光也随之變得柔和起來。
好像的确是這樣。并非什麽嚴重的問題。可每次只要遇到和進藤有關的事情,自己就會失去原本的冷靜。
“我看那邊人少,我們去那邊吧。”
一起來到河灘邊,注意到進藤手上類似白色的信紙:“這是?”
“秘密!”朝塔矢笑笑,光先将事先準備好的河燈點燃蠟燭,把寫有棋譜的信紙放進河燈,然後将河燈輕輕送入河裏。
河燈順着水流往前飄去,很快便與河上的其他水燈一起,化作點點燈河。
“吶,塔矢,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魂嗎?”
“?”
“你說,我們在中元節這天點亮水燈的話,千年以前的亡靈看到,真的能尋着燈河找到來時的路嗎?”
回答光的,是亮的沉默。
他隐約覺得,光問這個問題,并不是需要一個确切的答案。
今天的進藤與平時不太一樣。眼裏沒了往日的笑容與活力,反而蒙上一層陰翳。自己所能做的,或許只是陪在他身邊而已。
即使背對着自己,亮還是清楚地看見光正用手臂在臉上胡亂地蹭着。
是哭了嗎?
亮很少看見光哭。在他的印象裏,光一直是樂觀的,開朗的,充滿元氣的。盡管他的言行有時會把人氣得不行,可多數時候,就像他的名字那樣,是太陽般無法取代的存在。
正是這樣的光,看到他一個人默默流淚,亮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揪起來般,生疼生疼的。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抱抱他。但擡至半空的手,卻陡然停了下來。
“塔矢,Sai他已經不在了,永遠從世界上消失了。我弄丢他了……”
“!”Sai?
“對不起,塔矢。我現在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麽多。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等我變得更強,足夠與你比肩而站,成為你名副其實的勁敵的時候。
光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對着地面說的一般。
然而,令亮意外的,不是光的話語,而是自己的反應。
他不安地發現,曾經讓自己執着了那麽久的答案,此刻即将呼之欲出時,自己竟覺得那樣無足輕重。現在的自己,只在乎光好不好,他還在哭嗎?他恨不得将眼前正蹲在地上,把自己縮得小小的人摟進懷裏,告訴他,已經沒關系了,告訴他,自己可以等。
垂在體側的雙手,被亮無意識地握緊。像是在竭力克制什麽。
許久。
握緊的雙拳終于随着光的轉身,一點點松開。
視線再次交彙時,光的眼中已恢複了往日的明亮與澄澈,再無之前的迷茫與陰霾。
“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我保證!”
塔矢看向進藤,緩緩點頭。
忽然覺得,只要進藤還記得他曾經說過的話,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亮已漸漸觸碰到那層尚未捅破的薄紗,只是wuli光寶寶還是懵懵懂懂的。雖然某熊也非常着急,但之後的路,還是要光寶寶自己去走。相信不久的将來,他也會清楚地意識到,亮在他的生命裏,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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