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和崔子直私下交談後,她就一直心事重重,封淵陵看在眼裏,并沒有發問,她要他回銅雀樓,明顯存着避嫌疏遠的用意。

封淵陵抿笑一聲,“好。”

好字落下,他轉過腳步随小奴們回銅雀樓,柔情盡數收斂,只餘一身淡漠。

楚燈目視着他背影,莫名感到了孤寂,可她也很糾結啊,從兄說的沒錯,美人姐姐是魏人,表面是來和親,但萬一打着和親的幌子來做探子,和她交好也只是方便刺探敵情,那她豈不是做了齊國的罪人。

若……若她錯怪了美人姐姐呢?美人姐姐一直心地善良,即使骊妃娘娘那般對她,她還擔心骊妃娘娘的死活。

怎麽辦呢?

楚燈愁的眉毛打結,拍拍腦袋瓜,垂頭喪氣的回了金華殿。

——

多多和益善兩人送封淵陵到銅雀樓,點好燭火,還很自覺的給他燒好熱水。

待一切都做好,她們趴門前往屋內看,就見封淵陵背着身立在香案旁。

“美人!美人!奴奴們回了,你好好休息呦!”多多叫道。

封淵陵沒搭理她,牙齒咬破唇,鮮紅血液順着唇角流淌,他微微側去臉,挑了個合适的角度,正好能讓她們看到一點點。

多多撓撓頭,看他嘴邊似乎流血了,剛要湊過去瞅,被益善急慌慌拽走。

封淵陵滿目戾氣,抹掉唇邊血跡,準備就寝。

銅雀樓外院的門被輕推開,荀鲛上了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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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廊下,“太子殿下,楚宸元用藥過度成瘾,已有瘋癫兆像。”

封淵陵扯了扯唇,“劉讓怎麽回事?”

“劉讓自請離宮了,”荀鲛道。

封淵陵沖他擡了擡手,他直起身一眼見封淵陵嘴唇上的傷,不由浮想聯翩,小公主玩的還挺野。

封淵陵掀起眼睨他,“楚宸元的藥現今你管着?”

“在骊妃娘娘手裏,骊妃娘娘如今貼身伺候楚宸元,”荀鲛匆促低頭。

封淵陵冷笑,“那就讓她管好瘋子,別有事沒事就往金華殿跑。”

荀鲛暗暗把話記下,明嘉公主在太子殿下心裏的地位不低,往後若離開齊宮,還得考慮帶不帶她走。

他遲疑了會,道,“殿下,明嘉公主的從兄曾經跟楚宸元求娶過她。”

果然。

“不過楚宸元并未答應,反而将他暴打了一頓,”荀鲛補充道。

封淵陵輕輕呵笑,“崔夫人正急着挑選兒媳,橫豎是件喜事,想來楚宸元一定願意賜婚。”

荀鲛眼珠一轉,懂了他的意思,就是讓他在楚宸元跟前提一提這事,屆時由楚宸元出面給崔子直和其他貴女賜婚,這樣崔子直再也沒機會肖想明嘉公主了。

“卑職一定将這事辦妥。”

封淵陵的手扣着桌子,一下下的敲在桌面上,“你去替孤探探楚宸元的口風,清河王因合緣由被他發落去了封地。”

荀鲛道了聲是。

封淵陵打了個哈欠,“速速尋個香囊來。”

香囊寄情思,這個荀鲛懂得很,立刻離開,轉頭送了個雙蝶戲芙蓉的打籽繡香囊。

封淵陵審視着香囊,半晌在屋內尋到針線盒,抽一根細針在食指上淺淺紮了幾下,确定針孔顯眼,便将合上門,搬過筌蹄抵住。

——

楚燈還沒睡,在架子床上滾來滾去,她睡不着,這兩日有美人姐姐陪伴,她夜裏睡得很香,陡然間和他隔開,竟怎麽都無法入眠。

“殿下!”窗戶邊響起益善的聲音。

楚燈一下從床上翹起來,趴窗邊道,“姐姐有跟你們說什麽嗎?”

兩人搖頭。

楚燈有點失落。

多多道,“殿下,奴奴剛才好像看到美人流血了。”

“真的!?”楚燈心口一驚。

多多瞪益善一眼,“都怪益善拽奴奴走,要不然奴奴就能看清楚了。”

益善回嘴,“你看清楚有什麽用,美人受傷,得殿下心疼,咱們早點回來跟殿下說不好嗎?”

楚燈當即揪心,急急忙忙往窗臺上爬,哪還糾結什麽魏人不魏人的。

三人直沖銅雀樓。

進到院子裏,屋門緊閉。

楚燈到了廊下直籲氣,到氣順了才提心吊膽的拿手輕拍門,“姐姐睡了麽?”

屋內沒人回應她。

楚燈心跳的飛快,說話聲強做鎮定,“我聽小奴們說,姐姐又流血了,姐姐開開門,讓我看看吧。”

“我睡了,”屋內響起極低的一聲,輕的只要稍不注意,就聽不到。

楚燈登時如被一盆冷水淋頭,美人姐姐生氣了,她先前有意疏離,美人姐姐都看的出來。

楚燈窘迫不已。

“夜深露重,殿下請回吧,”屋內人冷淡道。

楚燈霎時察覺出他的意思,他打算和她斷交了,連一面都不肯再見。

楚燈慌忙招呼兩個小奴一起推門,那門後就一個木制筌蹄,三人一用勁,門立時被推開,兩奴自覺的避開。

屋裏的燭火快熄滅了,封淵陵側躺在地鋪上,長長的睫毛覆蓋着眼睑,猶如睡着了般。

楚燈撚手撚腳走近,屈膝俯身,才瞧清他唇上破了個口子,還在往外滲出血,楚燈急忙拿帕子欲擦拭。

封淵陵伸手撥開,坐起身背對着她。

楚燈局促不安道,“姐姐,我、我對……”

“你沒錯,錯在我,”封淵陵喃喃自語。

楚燈只能手摳着手,吶吶着道不出一言。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奴皆當殿下恩賜,奴這裏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殿下了,殿下玩夠了就請回吧,”封淵陵慢慢的說着,聲音裏盡是疲憊。

楚燈頭一次生出慌亂,張皇失措的跟他解釋,“我對姐姐不是玩,我只是……”

封淵陵忽然面向她,沖她露一個微笑。

“奴在這座銅雀樓裏關了整整兩年,如果殿下不來,奴或許會在這裏呆到老死,可殿下來了,還救了奴,奴很感激殿下,殿下想要一個姊妹,奴如殿下的願,殿下如今不想要姊妹了,奴也如殿下的願,何必再來找奴呢?”

“不是的!不是的!”楚燈急得直落淚,顫着手去握他。

封淵陵避開她的觸碰,別過臉,似是不想再聽她多說一句。

楚燈此時此刻方覺得自己太過,為什麽僅聽了從兄一句話,就把美人姐姐冷落了,美人姐姐被囚禁了兩年,他都不想入皇叔後宮,怎麽可能是魏國奸細,他只是身不由己的被送來,他一個弱女子又能怎樣?

她忽然鼓起勇氣将他的臉捧住,和他眼對着眼道,“我只是害怕姐姐是、是……”

“害怕我是魏國派來的奸細,”封淵陵替她說出後面的話,崔子直好手段。

楚燈眼淚順着瑩白面龐滑到下巴上,然後一滴滴落在他的胳膊上。

她只感到羞愧,松了手,想低下頭,兩只修長指節落在她的下颌處,細致的摩挲掉淚珠,随後将她的臉擡起來,看進他的眼裏,那長長的眸子裏凝聚着化不開的濃墨,有難以控制的吸引力,她一瞬哭停,咬着唇和他對視。

繼而徒生出一股澀然和畏怯,想從他手裏退開。

可她才挪一下,封淵陵猛不丁一口噙住那唇,她只來得及低泣出來,便被他摁到墊絮裏。

屋門被風吹的咯吱響,多多鬼頭鬼腦探到門邊,想伸手把門帶上,可一下子就見那兩人烏黑如瀑的頭發混在一起,她們殿下被美人捏着臉在親,跑出來的抱腹落了半塊布,正好遮住美人的一只手,抱腹的布都起了皺。

他們殿下還不停的哭,看起來好可憐哦,美人的安慰都止不住呢。

封淵陵眼角餘光掃到她,立時一寒。

多多還躊躇着要不要吱一聲,另一邊的益善連忙擰她耳朵,将門一帶,拍她頭,“小心殿下以後都不給你吃零嘴。”

多多當即委屈巴巴的坐欄杆上,揣着手犟嘴道,“又不是我惹殿下哭的。”

——

快五更天,外面響起了梆子聲。

屋門被打開,封淵陵橫抱着楚燈出來,她迷迷糊糊眯着眼,臉挨着他的頸項,嘟着紅唇甚是嬌懶,臉上還留有淚痕,兩只白淨秀氣的手挂在他肩上,整個人完全依賴着他。

門口的小奴見他們出來,忙晃晃腦袋,跟着他走。

一直走到金華殿的牆邊,封淵陵招呼她們,“先進去引開人。”

兩個小奴傻乎乎點頭,帶頭進殿內,左看看右看看,值夜班的寺人們都才剛剛醒,陸陸續續下職輪崗。

她們便想再出去叫封淵陵進來。

卻見他不知何時已進來,抱着楚燈避開所有人,飛快從廊下走過,一躬身越進暖閣的窗戶裏。

多多驚嘆道,“美人跑的好快,像只兔子。”

益善撇撇嘴,和她一起到窗邊守着。

暖閣內,封淵陵将楚燈放到架子床上,她一沾床就清醒了些,撐起身擡手往他懷裏趴,“姐姐……”

封淵陵低嗯聲,替她掩好被,自袖裏拿出香囊放進她手裏,順便做不經意間攤開手掌,将手指上的針孔展露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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