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那枚羽箭,正正好地射在了肥啾腦門中央。

雖然跟肥啾巨大的身形比起來,那枚羽箭就像是個小牙簽,但是……

拜托,牙簽插.準了,也是可能會死鳥的!

沒看見現在肥啾一動不動了嗎?

沐容有些慌張,他沒看見肥啾流血,可是現在怎麽看,肥啾也不像是正常的樣子。

他試着揪了一把肥啾胸前的毛,把自己的袖子從肥啾的喙裏扯了出來,想試試肥啾是否還有意識,但肥啾根本就沒給他反應。

見從肥啾那裏看不出來什麽,沐容下意識回頭朝羽箭射’過來的方向看去。

而在看見那枚羽箭的主人之後,沐容驚訝到微微張大了嘴巴——

他不會見到了精靈了吧?

從樹葉縫隙間落下的陽光,照射在那人的銀發上,給那人微微鍍上了一層光輝。

他仿若是落入凡塵的一顆晨星,攜風帶霜走來,在幽暗的森林之中散發出瑩瑩的光輝。

而他本人的容貌也是極其俊秀的,身姿修長纖細,容貌五官仿若是用上等的白玉雕琢而成,一雙藍色的眼睛寒光四溢,殺意凜然,反倒讓人對他起不了什麽壞心思。

他面無表情站在高處,正維持着一個剛剛射箭的姿勢,神态冷漠而高貴,周身散發出令沐容不敢直視的光彩。

沐容注意到,那人的耳朵,正好又如童話中的精靈那般,是尖尖的。

在沐容看過來的時候,那個白發精靈的目光落在了沐容的身上。

片刻後,白發精靈從背後的箭筒裏抽出另一根羽箭,搭在弓弦上,瞄準肥啾,然後開口道:

“過來。”

白發精靈的聲音跟沐容想象中一樣,冷靜而疏離,仿若金玉相撞,清朗磁性。

被精靈的外貌迷惑了一陣後,沐容的心思忍不住為另一種事實而心驚——

對方說的話,他竟然聽得懂。

一時之間,沐容陷入了混亂,他不知道是否該相信面前的白發精靈。

他更加搞不清楚,面前的精靈究竟是不是屬于“人類”。

要知道,有的時候,有文明和懂工具的物種,造成的傷害可能會更大。

沐容怕對方發現他并不是同一種族的人後,将他給殺了。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白發精靈見沐容沒有什麽反應,跟傻了一樣站在原地,他皺起了眉頭,又開口問道:

“受傷了嗎?”

沐容眨眨眼,他以為自己幻聽了。

面前的白發精靈,看上去高貴又高冷,竟然會詢問并且關心他嗎?

比起沐容傻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面前的白發精靈明顯是個行動派。

見沐容不說話,白發精靈眉心越發皺緊,他維持着射箭的姿勢,弓箭的箭尖一直對準着肥啾,與此同時,他輕盈而敏捷地從高處的岩石上翻落下來。

随後,在沐容好奇的注視下,白發精靈忽然快速地上前,在距離肥啾五六米的時候,突然搭弓射箭,三枚羽箭從三個角度射/過來,兩支羽箭射穿了肥啾的眼睛,一支羽箭射穿了肥啾的咽喉。

站在肥啾前面的沐容只聽得到三聲“咻咻咻”的破空聲,他渾身僵硬在原地,不敢回身看一下——

而白發精靈的速度更快,在射/出三枚羽箭的同時,他忽然彎起上半身,整個人猛然彈跳起來,如同花豹一般突然爆.發奔跑過來,動作迅猛而幹脆,以至于沐容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等過了幾秒反應過來後,沐容才發現,自己正被人扛在了肩上,視線之中是飛快動眼前掠過的景色。

沐容:?!

他擡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遠處那只肥啾被四只羽箭封鎖住要害,僵持在原地,一動不動,距離他已經有了好幾米遠。

一人一鳥的距離,還越來越遠。

也就是說 ,面前的這個白發精靈,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之內,完成了“用羽箭殺死肥啾”、“抗人上肩”、“帶人跑路”三個動作。

這還是人嗎?

沐容驚訝萬分。

他好歹是個成年男子,可是面前正扛着他的白發精靈……

沐容微微側了一下頭,正好可以看見白發精靈的側臉。

白發精靈的側臉幾乎可以說是完美,容貌湊近了看,更能看出眉宇之間的高貴冷清,像是個清冷貴公子。

很難想象,白發精靈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扛着一個成年男子,還健步如飛。

白發精靈一邊一手護着沐容的腰避免他掉下來,一邊飛快地翻過一塊岩石,面上表情已經十分冷靜,鬓邊的銀色發絲毫未亂,背上的長馬尾跟着白發精靈的動作一甩一甩的。

這一切讓沐容不得不重新審視扛着他的白發精靈——

一路跑過來,還跑了這麽久,這個白發精靈,竟然看上去一點事情都沒有?!

他力氣是有多大?

“你……”

沐容忍住肚子被硌的不适,開口準備問。

“等會兒再說。”

白發精靈回頭輕聲呵斥了一句,然後一個跳躍,跳進了一個樹根之中。

沐容默默地閉上了嘴,但與此同時,他心裏也開始默默盤算。

雖然不知道這個白發精靈為什麽會突然帶他走,但是看樣子,這個白發精靈對他沒有惡意。

現在他是不可能掙脫白發精靈了,估計之後也打不過這個白發精靈,那為什麽不轉換一下思路,試着利用一下這個白發精靈?

好歹他們兩個能夠溝通啊。

或許是職業病,沐容估算了自己的得失之後,就立刻毫無心理負擔地把肥啾抛之腦後,想着該如何準備跟白發精靈聊聊。

白發精靈扛着沐容,穿過黑洞洞的樹根,經過一條小溪,最後穿過一個石頭裂縫之後,終于把沐容放了下來。

沐容雙腳觸地,腳底踏上土地的那種踏實感,這才讓沐容找回了安全感。

他下意識後退幾步,困惑且迷茫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這裏是一處樹根下面,由于他和白發精靈的身形太小,樹根攏起來的地方對于他們而言是個天然的洞穴,不遠處還有一條潺潺的小溪,周圍有着幾塊鵝卵石,石頭上遍布青苔。

很明顯,這是一處十分幽靜且罕有人跡的地方。

這裏的樹根很好地擋住了一切可能窺伺的視線,是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

環視了四周的景色一番,确定附近沒有什麽危險之後,沐容把自己的視線重新放回了面前的白發精靈身上。

比起注意白發精靈的銀發和他身上的服飾,沐容的視線,不禁在白發精靈細長尖尖的耳朵上多停留了幾秒。

之前他一直都沒怎麽好好看看對方的尖耳朵,現在細細看來,心中越發感到驚奇。

對方的耳朵,相對于普通人的半圓形耳朵來說,上端是向上延伸末端尖銳的,而且,從沐容的角度看,他能看到對方耳朵微微透出光,并且末端泛起一點紅潤。

“你在看什麽?”

白發精靈對外界的感知十分敏銳,更何況是沐容這種肆無忌憚的打量。

他注意到沐容的視線一直黏在他的耳朵上,不由得抿了抿唇。

于是,沐容看到,對方的尖耳朵動了動,尖尖的那一端微微下垂。

“你……”

看見對方的耳朵竟然可以這麽下垂,沐容大感驚奇,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圓耳朵,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他的思路,竟然完全忘了之前準備“好好聊聊”,而是不合時宜地開始思考,如果他有一對尖耳朵的話,那會是什麽感覺。

“我救了你。”

白發精靈看見沐容的動作,他的語氣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輕柔了很多,他上前,問道,

“你的後背……你受傷了嗎?”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到沐容的肩膀。

“後背?”

沐容順着白發精靈的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後背,恍然大悟。

之前那只貓斯拉把他背包裏面的那些紅色果子給壓碎了,紅色的果汁肯定是染在衣服上了,這導致面前的白發精靈肯定是誤解什麽了。

比如說,白發精靈看着他“血跡斑斑”地躺在一只巨大的白鳥下面,那只白鳥還在扯他的袖子,說不定是誤以為那只白鳥準備吃掉他。

“我沒事。”

沐容臉上微紅,他解釋道,

“這是染上的果汁。”

很明顯,等聽完沐容的解釋,面前的白發精靈的身體有些僵硬。

白發精靈輕咳了一聲,他從沐容肩膀上收回手,然而下一秒,白發精靈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他眉心一皺,問到:

“你遇見過黑蜘蛛?”

蜘蛛?

最開始的那只大蜘蛛嗎?

沐容不太确定,但是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它死了嗎?”

白發精靈問。

“不知道。”

沐容老老實實搖搖頭。

當時肥啾救了他之後,他從樹根裏面出來看了一眼,沒看見蜘蛛屍體,他也不知道蜘蛛是被肥啾吃掉了,還是逃跑了。

白發精靈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妙,他抿了抿唇,對沐容說:

“趕緊回到你的族群,黑蜘蛛很記仇的,你被它标記了。”

“标記?”

沐容驚訝萬分,他緊張地摸了一遍自己的全身,絲毫不知道那只黑蜘蛛是怎麽标記他的,

“它、它是怎麽标記我的?我不想再見到它啊!”

記憶當中,他曾經跟那只蜘蛛對視過。

那只黑蜘蛛滿腦袋都眼珠子的醜陋樣貌,現在光是回憶,就讓沐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不想看見多腳蜘蛛,更不想被蜘蛛吃掉。

現在沒了肥啾,也就是意味着沒了保護/傘。

沐容一盤算,那豈不意味着他遲早得成為蜘蛛的食物?

在那一刻,沐容的大腦轉得飛快。

如果說之前他只是在考慮要不要利用白發精靈的話,那現在,沐容決定,不惜一切手段,他都得“利用”白發精靈了。

說好聽點叫“利用”,說不好聽點,直接叫“抱大腿”。

可是沐容絲毫不覺得“抱大腿”有什麽值得害羞的,都這時候了,不想法跟白發精靈在一起的話,他遲早會死在這個森林裏面,那還不如跟耍點手段,跟白發精靈在一起,就算是偷師也好啊。

這麽想着,沐容看着白發精靈的眼神,越發熾熱和“真摯”起來。

求收留。

“它用蛛絲。”

白發精靈朝沐容展示了一下他手裏幾乎看不見的蛛絲。

蛛絲?

“當時那只黑蜘蛛幾乎噴了我一身的蛛絲的,那、那我怎麽辦?”

沐容睜大了眼睛,驚詫萬分。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在背包上找到的蛛絲,因為害怕,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點哭腔。

聽到沐容因為焦急,最後語氣裏面幾乎帶上了哭腔後,面前的白發精靈猶豫了一下,安慰道:

“回到族群裏面躲幾天,把身上的蛛絲清理幹淨就好。”

黑蜘蛛再記仇,也是不敢直面人類族群的。

“可是我沒有族群呀……”

沐容回答得十分沮喪。

這個倒是沐容的真實情感。

沐容擡起頭,看了一眼對方。

想到對方标志性的尖耳朵,沐容別扭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其實從白發精靈的回答中,沐容發現,如果他能混入族群中的話,那肯定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但現在的問題是,光是看耳朵這個标志,就注定他混不進去這裏的“人類”族群。

然而就是這麽一番話,卻不料在白發精靈心中翻起了莫大的波浪。

白發精靈微微睜大了眼睛,冰藍色的眼眸本來寒光泠冽,在聽完沐容的一句無心之語後,在此時此刻,竟然有了一種不知所措的慌亂,同時也給他增添了一份鮮活的色彩。

他的名字是德蘭,天生白發。

而白發在他的種群中被族人視為不詳,所以自從他出生後,族群中的人,一直試圖趕走他。

等到德蘭的父母相繼病故後,族中的人直接撕破了臉皮,将德蘭趕了出去。

自此,德蘭一直在這片森林裏游蕩。

孤獨嗎?

當然孤獨。

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捕獵。

沒有人會關心他受的傷嚴不嚴重,沒有人在他生病時對他噓寒問暖,時間久了,德蘭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活着。

不論從外表看,德蘭有多麽不在意,可實際上,夜深人靜時,他也期望,有人能跟他多說一會兒話。

一直到今天,德蘭意外發現了面前的這個人。

當德蘭發現這個人類的時候,這人穿着奇怪的衣服,渾身髒兮兮的,正在被一只白色的鳥刁難。

他起先并不想管這件事的。

可是在無意之間的一瞥中,德蘭憑借自己良好的視力,看見那個人類的耳朵是殘缺的。

并且他的後背一片紅色。

是因為耳朵殘缺,跟他一樣,被族人趕出來了嗎?

德蘭暫時停下了自己離去的腳步,他躲在岩石後,靜靜地觀察着那人和那只鳥。

片刻後,鬼使神差的,德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手,救下了這個耳朵殘缺的人。

他好輕。

德蘭回憶起之前抱着面前人的那段時間,他背在身後的一只手忍不住握了握。

“我叫沐容。”

沐容摸了摸自己“殘缺”的耳朵,可能是因為知道了黑蜘蛛标記了他,他的聲音帶上了一點點驚慌,和一點點期盼,有些抖,

“我能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只有一個人。”

可能是因為這事的确是事關性命,沐容全然沒了一開始的淡定,話出口之後,沐容才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太莽撞了。

對方不過是個剛遇見他的人,怎麽可能會願意為他涉險呢?

直接暴露出自己的目的,真的是太沖動了。

如果他是對方的話,怕不是就會立刻因為這句話對他的好感度狂跌,甚至會起疑。

“對不起,我太沖動了。”

脫口而出那句話後,沐容冷靜下來,他低下頭,聲音低沉下來,試圖給自己剛才的那句話,找一個蹩腳的理由,

“我……”

“可以。”

清朗的聲音陡然響起,仿若炎熱的夏天裏忽然吹來一陣涼風。

“啊?”

沐容擡起頭,以為自己幻聽了。

他呆呆的看着德蘭,不明白為什麽德蘭為什麽會答應他。

事實上,沐容的請求的确有些過分。

如果是另一個人在德蘭面前這麽乞求,德蘭只會冷笑一聲,然後轉身離去。

可是,如果是面前的這個人的話……

德蘭認為,這個請求合情合理。

他的視線,忍不住落在了對方殘缺的耳朵上——

對方沒有尖耳,與之相反,耳朵上方是圓圓的,而下方,耳朵的輪廓凹出一個曲線,最後下面墜着一看就知道柔軟的肉肉。

想……捏一下。

德蘭看着對方的耳垂,背在身後的一只手忍不住又虛虛地捏了一下。

“可以。”

德蘭垂下眼眸,重複了一遍。

“我叫德蘭。你可以叫我德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