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記

記

退役之後，季向晚時常會夢到2028年那場冬冠，時常會夢到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也曾無數個夜晚在淩晨醒來，再難以安睡。

季向晚伸手摸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鎖屏界面上整齊排列着兩條信息。

季向晚幾乎是一晚上都沒再合眼，坐在沙發上等旭日東升。

終于熬到了上班時間，季向晚開車去了公安局。

局長辦公室。

季向晚對面坐着的人頭發白了大半，臉上也有道道皺紋，卻依然身姿挺立，盡顯風華。

歲月總是會善待熱愛生活的人的，這是季向晚永遠都得不到的善舉。

趙缶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到季向晚面前，嘆了口氣：“這些，本來不該出現在你面前的。”

季向晚斂眸，文件袋上貼着标簽貼，上面寫着一個警號“952599”和一個名字“許僅桉”。

“那次任務來的太急迫了，連我都沒有想到。是上級直接聯系到了僅桉那裏。”

“僅桉出發前，我和她見了一面。她把遺書和這枚戒指交給了我，說如果她沒能活着回來，這些就都不要讓你知道了。”

“過去這麽多年，你的生活好像并沒有像僅桉所預想的那樣，能忘了她，活的更好一點。”

“既然逝去的人已經逝去，活着的人何不放過自己，去過更好的生活呢。我想僅桉的想法和曾經的我一樣，處處為他人着想，卻又讓他人時刻忘記自己。上個月我的妻子因為宮頸癌去世，她去世前，偷偷地燒掉了所有能記錄我和她過往的東西。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這個文件袋裏沒有多少東西，只是一封遺書、一個筆記本、一枚戒指。好像看起來不太起眼，但是我認為就算只有這些，也能讓你餘生好過那麽一點。”

季向晚沒有說話，臨走前朝着趙缶深深鞠了一躬。

謝趙缶恩情，救他餘生。

謝趙缶師恩，教許僅桉成人。

季向晚回家後，将那枚戒指從戒指盒裏取出來，套在了自己無名指上。

“你看，套住了。”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擾了某個人的安眠。

那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上，記錄着許僅桉許多零零碎碎的小事。

許僅桉不是一個愛寫日記的人，卻總愛記錄一些她認為值得的小事——

2009年09月10日星期四

班裏轉來了一個新同學，好好看啊，和這裏的人都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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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2日星期二

終于和那個新來的男同學做同桌了！

他好無聊啊，和他說話他都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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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4月19日星期一

我第一個到教室，孫老師給了我一顆棒棒糖。

第一次見棒棒糖，看起來好好吃。

但是我把那顆糖給了季向晚，老師說有好吃的要和好朋友分享。

他是我的好朋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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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27日星期四

考試沒考好被老師批評了，為什麽季向晚英語能考100分啊。

後桌說他是外國特|務，還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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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3日星期四

初中第一天，和季向晚分到同班啦。

他總說我是笨蛋，這次他總不能還說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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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11日星期五

季向晚給我講題又說我是笨蛋。

心情不好不想寫了，畫個畫吧。

（一只大王八）備注：季向晚

我可真是天生的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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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18日星期一

中考結束了。

畢業典禮被選出來壓軸唱《紀念》。

高高興興上臺，親眼目睹他跟着父母離開。

彷徨、迷茫、無措從四面八方湧來，好像有什麽東西悄無聲息的失去了，不只是他……

小學班長總喜歡說：“你的一字一句猶如刀疤劃心上，我的一舉一動随你改變多荒唐。”他說我傻，我笑他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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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19日星期一

在家上了半年網課，終于要回學校了。

孫晨說她想去北京讀大學，問我要不要一起。

我說好啊，但我可不是為了陪她。

去北京就能見到季向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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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13日星期二

拿到錄取通知書了。

離見到他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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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1日星期三

到北京了。

北京真的好繁華，難怪他回來了就不願意再去雲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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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10日星期五

第一次坐地鐵，看到他了。

他好厲害，現在都是電競冠軍了。

而且北京到處都是關于他的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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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15日星期三

今天遇見季向晚了。

果然還是和海報裏一樣帥氣。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和他說了好久不見。

他怎麽還和以前一樣啊，那麽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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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9月7日星期六

他要向我求婚了！

竟然還瞞着我不告訴我，要不是老趙批假的時候說漏了嘴，我訂的戒指就送不出去了！！！

沒想到吧，我早就做好準備了，而且還偷偷去訂了個戒指。

明天他就22歲了，以後就是季向晚的小媳婦咯。

筆記到這裏停筆，許僅桉用寥寥數語記錄了他們相識相伴的15年。

你看她，還是這麽吝啬，連多餘一點回憶都不願意留給他。

你看她，還是這麽吝啬，連當他一天小媳婦的機會都不願意給他。

季向晚努力忍着自己的情緒，如果不是抽動的肩膀，根本不會有人看出來他在哭。

你看他，一直都是這麽不疾不徐的樣子，別人眼裏的意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