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時間仿佛已經失去了意義,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分鐘,又或許僅僅只有一秒,陸曼曼只感覺黑暗仿佛一座大山狠狠向自己壓來,意識到的最後,她只聽到耳畔響起一陣孩子凄厲的尖叫。

“爸爸,你快來啊!來救救陸老師啊!陸老師跟媽媽一樣流了好多血……陸老師是不是也要死了……我不要陸老師死……”

因為意識太過模糊,孩子的聲音顯得有些朦胧而失真,但陸曼曼還是憑着直覺認出那是茹果的聲音。她很想把小姑娘摟進懷裏,安慰她自己沒事,可惜,只是妄想而已。

陸曼曼再度恢複意識的時候,人果然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一只手輸着液,另一只手則被一只胖嘟嘟的白嫩小手緊緊抓着。擡頭一看,果然看到了茹果那張可愛的小臉。她虛弱地朝小家夥露出一個微笑,卻沒想到,看到她這個笑容,茹果卻忽然小嘴一撅,開始嚎啕大哭。

“陸老師,你沒死,真是太好了,哇啊啊啊……”

陸曼曼摸着她的小腦袋安慰了半晌,才終于讓小家夥停止了哭泣。望着小家夥那雙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睛,陸曼曼一陣心疼。她原以為小家夥已經漸漸走出了喪母的陰影,沒想到那件事情對她的影響依然這麽深。

體會過小家夥的親昵與依戀,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存在對小家夥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麽。她甚至都不敢想象,剛剛那一刻,當小小的孩子親眼見到自己倒在血泊裏時,會是什麽感受。

“果果,別怕,別怕,陸老師不會有事的,陸老師會一直陪着果果。”陸曼曼伸手撫摸着小家夥柔軟的發頂,滿臉慈愛。

小家夥擡頭,一臉驚喜地望着她:“真的嗎?”

陸曼曼溫柔一笑:“當然是真的,果果這麽可愛,陸老師怎麽可能舍得離開果果?”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小家夥頓時破涕為笑,一張小臉笑得仿佛一朵花兒一般。

安撫完小家夥,陸曼曼才終于有機會擡頭去打量站在小家夥身後的那道高大的身影。不知是不是也跟果果一樣回憶起了那段可怕的經歷,茹初的臉色有些發白,明明高大挺拔的身形,此刻不知怎的,竟給人一種搖搖欲墜般的感覺。

“茹學長,是你送我來醫院的嗎?”茹初就職的律師事務所就在幼兒園的隔壁,昏迷前又聽到茹果的呼喊,意識到她可能在通過電話手表向茹初求救,所以陸曼曼才有此一問。

“是的,你剛剛可真是吓死我了。”茹初朝她擠出一抹勉強的笑,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卻又沒說出來。半晌,才苦笑着道,“我聯系了羅望,他應該很快就會過來,我跟果果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他立刻俯身,試圖把女兒抱起來:“果果乖,我們該走了,讓陸老師好好休息好不好?”

Advertisement

沒想到,孩子的反應卻出乎意料的大:“不好!不要休息!”

她不僅狠狠一把甩開了自己的父親,還一骨碌爬上了陸曼曼的病床,然後如一只八爪魚般手腳并用緊緊摟住了陸曼曼,擺出了一副死也不會撒手的架勢。她此刻望向茹初的眼神仿佛正望向一個動畫片裏的大反派:“媽媽也是休息着休息着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不可以讓陸老師休息!不能休息!”

小家夥說着說着竟流下了眼淚,一邊流淚,一邊控訴自己的父親。

“爸爸是個騙子。你說過媽媽不會有事的,可是媽媽死了!不要再騙我了,我知道死是什麽,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我知道我再也看不到媽媽了,我不想再也看不到陸老師!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守着陸老師!”

說到這裏,她忽然一臉正色地望向陸曼曼:“陸老師,不要休息!果果陪着你,不休息!”

望着小家夥那一臉認真的模樣,陸曼曼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覺得好笑,還是該覺得感動。她只能溫柔地撫摸着孩子的頭發,笑着安慰:“好,陸老師不休息,陸老師陪着果果。”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小家夥明顯松了一口氣,就那麽保持着熊抱的姿勢躺在了陸曼曼身旁。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一開始,她還能勉強保持清醒,沒過多久,上下眼皮就不争氣地開始打起了架。小孩子睡着真的特別快,沒過多久,陸曼曼就聽到自己耳畔響起了小家夥均勻的呼吸聲。

看看孩子已經睡得很沉,茹初長嘆了一口氣,一臉的哭笑不得:“現在帶她回家,等她醒來看不到你,肯定又會鬧起來。我可哄不了她,與其到時再趕過來,不如留在這裏等她醒來,反正我出來之前就已經跟事務所請了假。”

陸曼曼笑着點了點頭,小心地替小家夥蓋上了被子。

“你渴嗎?我去給你倒杯水吧。”大概是覺得幹坐着有些尴尬,茹初找出水壺,轉身去水房打水。

趁着他出去的機會,陸曼曼看到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檢查單。她的預感沒錯,果然是流産。仿佛是鍘刀落下,痛苦過後,她又立刻被巨大的荒謬感擊中了,明明之前測過沒有,為什麽又突然有了呢?如果早點測出來,如果自己最近幾天能想到再測一次,結果會不會完全不同?

還是沒有緣分吧!沒想到自己的兒女緣分竟差到這種程度。

陸曼曼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壓下再度洶湧而來的淚意。然而難受歸難受,她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竟然隐隐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慶幸自己不用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生下羅望的孩子。此時此刻,她才終于知道自己對羅望的心結竟已如此之深。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進來的是陸曼曼的幾位同事,還有那位一手促成了眼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事到如今,那位媽媽卻依然一臉的理直氣壯:“那只是意外,我也不是故意的。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該賠的我們會賠。再多就沒有了。”

那表情,仿佛生怕被訛上一般,氣得陸曼曼的幾位同事義憤填膺,大家正要說話,忽聽門口傳來一個冰冷的男聲。

“賠錢?這位家長,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西裝革履,戴着金絲眼鏡的英俊男子正朝他們大步走來,明明手裏拎着醫院配發的熱水瓶,卻絲毫不減他身上那股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精英氣場。

說話的正是剛剛打水回來的茹初,此刻他正冷冷盯着剛剛說話的女人,鏡片後的那雙眼睛仿佛一口寒潭,此刻正咝咝往外冒着涼氣。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每一個字都仿佛帶着能夠震懾人心的恐怖威壓。

“暴力毆打孕婦導致流産,屬于故意傷害。《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這位家長,我建議你還是趕快回去替你自己找個好一點的律師吧!”

此言一出,病房裏的空氣仿佛在剎那間凝滞了。

那位肇事家長的臉色更是剎那間仿佛開了一個染坊,青一陣白一陣,好不熱鬧。半天,才見她嘴唇蠕動着,一臉色厲內荏地開口:“別……別淨說些吓唬人的話!不就是掉了一個孩子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說完,仿佛是相信了自己的話,她的臉色竟然肉眼可見的好看了起來。

茹初拿出一次性紙杯,小心翼翼地替陸曼曼倒了一杯水,然後,才慢悠悠地轉身,繼續面對眼前的熊家長。

“或許對你來說,一個孩子的确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對我的當事人來說,這個孩子價值連城。考慮到我的當事人是通過多次試管,才好不容易懷上這個孩子的。我會建議她在提起訴訟的時候,追究你的民事責任。考慮到試管嬰兒的費用、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加起來也就百來萬吧。想必,這區區百來萬,對你來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對吧?”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嘴角也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但誰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眼中那洶湧的怒意。

那位熊家長果然被吓住了,剛剛好轉的臉色又再度變得青青紫紫,很快就漲成了難看的豬肝色。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顫地開口:“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嗎?”茹初回頭望了陸曼曼一眼,見她正對自己微笑,立刻嘴角一勾,一臉理直氣壯答道,“我是陸老師的代理律師,我叫茹初,這是我的名片。”

他說着,微笑着從西裝口袋裏掏出名片,雙手遞給那位熊家長。見對方不接,又強硬地将名片塞進了對方手裏,金絲眼鏡後面的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威脅。

“請記住我的名字。想必,我們很快就能在法庭上見面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