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更
第二更
元蓮居高臨下的審視着這個看上去略有些眼熟的人,接着微微側了側頭,也懶得回憶是在哪裏見過他。
她看着他開口,語氣多少有些漫不經心:“何事?”
別看左溪煌跟言航對罵的時候是那個瘋魔的樣子,但是真到了元蓮面前,再大的狂妄也不敢施展出來了,他極力保持冷靜,想要在仙尊面前勉強搶下一條命來,但是腦子仍然嘈雜一片,聽到元蓮的問話竟兩眼發直,一時張口結舌轉不過彎來。
元蓮輕哼了一聲,盯着他問道:“你不是要見不周山仙尊麽?不是要我出來麽?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現在可以說了——你有何事尋我?”
左溪煌閉了閉眼,心中怒罵言航沒斷奶,區區一個秘境試煉搞得這麽大陣仗,連元蓮仙尊都請來觀戰,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早知道、早知道……他絕不會這麽莽撞。
他現在都在懷疑是不是周圍的親信中有誰是言航的奸細,将他今天要來鬧事的事情暗中傳到了萬儀宗,言航這就設下了陷阱來個甕中捉……呸,是淺水擒龍。
然而他一邊在心裏拼命地罵言航陰險,另一邊其實也不是不知道雖然言航确實心眼兒多,但是他這種心眼肯定不敢用在元蓮身上。
左溪煌故意這樣揣測,也不過是不想承認自己居然倒黴到了這種地步,要是死在了這裏,也是個再冤不過的屈死鬼。
元蓮有些不耐煩了,她手指動了一動,左溪煌好不容易擡起的頭又被重重的按在了泥地裏,吃了一嘴泥水,同時也感覺到了靈基被用力攥住的壓迫感。
若不自救,再過不到兩息時間,他的靈基徹底粉碎,那就一點生機都沒有了。
左溪煌也算是個人物,他又種種的吐出一口血來,裏面夾雜着些許破碎的肺髒,要是個凡人,他此時早就沒命了,但是玉仙輕易死不了,元蓮這一擊也沒下死手,這才讓他有用靈氣修補內髒,好歹沒有橫死當場。
“蓮尊……還請蓮尊饒小人一命……”
元蓮冷淡道:“誰要你的命了?不是你要找我麽?”
“蓮、蓮尊容禀,小人……”他忍不住呻·吟了一下,“小人不過是不忿言航事事仰賴尊上,才一時、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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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重傷瀕死的原因,他臉上的陰骘表情完全消散,在元蓮面前,表現出的都是溫順謙恭。
元蓮聽了這話,似乎自己還該認識他,不由得挑眉疑惑道:“你是哪個?”
左溪煌費力的擡起頭仰視元蓮,略有些心酸的發現對方似乎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小人出自、出自禁魔窟……”
言航這時已經到了,與面色激動難抑的衆長老、峰主一起守在周遭,這時帶着微笑開口:“師尊有所不知,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斬魔玉仙左溪煌……”
他頓了一下,神情微妙的加了一句:“他是蘭禦……仙尊座下的護法,單單他自己,怕是沒有這個膽子。”
元蓮神情未動:“哦?這麽說,是你家尊上派你來挑釁于我?”
左溪煌險些又是一口血吐出來,他掙紮的往前爬了一步,用盡最後的力氣反駁道:“絕不是!蓮尊,蘭尊絕對不……”
“師尊,”言航不動聲色的打斷了左溪煌的話頭:“蘭禦仙尊晉位不久,如今正是如日中天,我們等閑不敢招惹,如今禁魔窟卻又來主動挑釁……若說是知道您已經出關,那倒也說得通了。”
左溪煌被氣得咬緊了牙關,卻說不出話來。
元蓮卻并不信這話,她認真的反駁道:“我與蘭禦并無交集,若不是為了萬儀宗,他為何要多生事端?”
言航愣了一下,他小心地看了看元蓮的表情,發現她竟真的是這樣想的。
左溪煌當然不想讓元蓮認為這是蘭禦仙尊在向她挑釁,但是聽到這話卻更不能接受,情緒激蕩之下再也堅持不住,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直接昏死了過去。
言航一見他這個樣子,就把到嘴邊的提醒給壓了下去——這效果比添油加醋挑撥離間還好,自己就不多嘴了,免得沒讨好師尊不說,還把神王給得罪了。
元蓮不在意左溪煌的死活,她瞥了言航一眼,也實在沒什麽興致替他們處置敵人,便随意道:“你們帶走吧,怎麽做随你們,不用再來回我了。”
這時,被兩次重擊的小倉樓秘境徹底撐不住了,一副瀕臨倒塌的樣子,淩瑤和幾個靈光期的長老之前就将弟子們都帶了出來,看着已經在萬儀宗存在了近萬年的秘境此刻搖搖欲墜的樣子,不免都心痛難當,對于左溪煌也就格外痛恨。
但是那些剛剛死裏逃生,從秘境中出來的弟子們卻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不遠處被一群宗門仙君們半圍在中間的元蓮身上。
除了少數幾個剛剛入門的,其餘人都是一臉恍惚:“那……是誰?”
“你傻嗎?”另一個人快速地回過神來,兩眼放光道:“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這是蓮尊啊啊啊啊!”
沒錯,雖說外界都認為萬儀宗背靠不周山,而且元蓮也确實幫過言航幾個忙,使得萬儀宗在風雲飄渺之際沒有被生吞活剝,但其實比起蘭禦自任禁魔窟宗主,玄鑒是定天陵開山祖師,她實際上跟萬儀宗的關系确實不算緊密,至少這些親傳的核心精英弟子中,見過元蓮本人的就寥寥無幾。
現下見到了真人……這甚至不是身外化身,而是真真正正的元蓮仙尊本尊,怎麽能不令他們激動!
而在一衆雙眼锃锃發亮,激動地恨不得當場挨上左溪煌十劍八劍來求元蓮現身的一衆弟子中,三個表現異常的就格外紮眼。
常松竹算是最好的,她一開始确實驚訝錯愕,但這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只是認真專注的向他們的方向看去。
匡餘明的反應則比那些崇拜仙尊崇拜了有幾百年的弟子還要大,他在看見元蓮的面孔時,險些原地跳起來,可惜在場的高階太多,光是外放的靈力就讓他們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他下意識的找尋封雲清。
匡餘明平時看膩了封雲清那一副波瀾不驚,似乎無情無欲了樣子,但是他絕不相信,若師姐真的重新站在他面前,他還能無動于衷。
封雲清又不是之前的元蓮,他是個情絲正常的人,當然不可能當真沒有情緒波動,相反,他一貫的冷靜自持,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就是為了壓制內心的痛苦不安,因此顯得格外無情。
這次不同于在不周山遇見元蓮逸散的魂絲,那魂絲渾渾噩噩,加上元蓮所有的分魂剛剛歸位,還不習慣,因此她與韻蓮的相似之處只在五官的輪廓上。
但是這次,元蓮習慣了略有充盈的情絲,臉上也出現了細微的感情波動,乍一看去,與韻蓮竟已經有了六分相似。
封雲清看着那張跟自己一同長大,親密無間,也萬分熟悉的臉,所受的沖擊絕對比匡餘明要只多不少,但是他什麽也沒做——或者說,什麽也不能做。
封雲清胸前挂的玉佩從剛才起一直在發熱,而現在,幾乎已經熱到了滾燙的程度,但是他沒有理會。
他只是站在遠處,以極端冷靜、謹慎的目光看着高高在上的元蓮仙尊,也就是現在超過千人的目光都彙集到了她的身上,封雲清絲毫不起眼,若非如此,這樣仔細而深入的目光,一早就被察覺了。
他一寸寸的觀察着這位仙尊的容貌,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甚至觀察她或不悅、或思索、或冷漠的細微的表情變化。
不像。
封雲清心想,這二人完全不像。
她們也本不該相似,一個是下界一個已經魂飛魄散了的凝氣期女修,一個高不可攀的神界仙尊,本就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人,即使巧合之下有着相似的容貌,除此之外,也确實不該再有什麽相似之處。
可是為什麽仍舊平靜不下來呢,封雲清審視着自己的情緒。
是喪偶之後的不願相信嗎?是抱有無謂希望的幻想嗎?
都不是。
是婚契!
封雲清渾身一震,發現了導致他異常的真正端倪——他與韻蓮已經締結的婚契不願平靜。
雖然非常非常的細微,幾乎讓人察覺不到,但是有波動就是有波動,封雲清自知他的感覺絕不可能出錯。
這維系着二人道侶關系的婚契,在見到元蓮仙尊時竟然發出了微弱的動靜!
原本正常的道侶,二人之間的婚契是最緊密的聯系,彼此相隔上千裏都能互相感知,更別提面對面的相見,婚契強烈的存在感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雙方眼前這人跟你元神相系,密不可分。
現在婚契動了,卻動得萬分輕微,這代表了什麽……
就在封雲清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內心中激烈的推算思考時,元蓮突然轉過頭,看向了封雲清等試煉弟子所在的這一邊。
她原本不耐冷清的表情在這時起了很小的變化,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雖不引人注目,但是卻立即被正密切注視着她的封雲清捕捉到了。
她一旦放松下來,露出這樣在外人看來并不常見的神情,中和了她本性中的冷淡,與韻蓮的相似更增加了一分。
元蓮的目光掃了掃聚在一起的弟子,微微動了動唇角,擡起手動了動手指,做了一個“過來”的手勢。
封雲清在這一刻幾乎能聽到自己胸腔裏心髒劇烈而快速跳動的聲音。
韻蓮……?
感覺下一更要到半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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