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渣攻成了我的貓(13)

渣攻成了我的貓(13)

頓時他忍不住叫了起來,聲音從謝亦的衣袖中傳來,把負責人吓了一跳。

“是我的貓。”謝亦解釋道,又連忙把貓從衣袖裏抱出來,順着它的後背順毛安撫。

這邊是糧商的地盤,倒是不至于看到只貓就想着填肚子。

而陸斂在一時的激動後,也逐漸冷靜下來。他知道,這個時候賣掉這塊玉佩給謝亦換點吃的和藥物比留着這一塊死物強。

盡管如此,他的心還是泛起了疼痛和酸澀。

這樣一塊他随手送出、甚至可以說是用來诓騙謝亦的玉佩,卻被謝亦當做寶留到了現在。

不過是萬寶閣的添頭而已。

可陸斂自己現在再次見到它,卻也覺得它是這樣的彌足珍貴了起來。因為它是謝亦珍視的東西,是謝亦對他毫無保留的愛。

騙人最狼狽的狀态恐怕就是這樣,把自己也騙了,或者說,恨不得自己當初的騙局是真的。

這塊玉佩如果真的是他的娘親留給他的多好。

可它不是。謝亦把它當寶貝,哪怕之前窮困潦倒到那個地步都不願賣出去。要知道,那時候還是和平時期,謝亦把它賣出去,立刻就獲得大量財富,過上很好的日子。不必忍饑挨凍,不必日夜奔波,更不必因為沒錢而連藥都買不起。

它的存在,就是對陸斂最大的質問和譴責,但是陸斂卻不願意它被當出去。

就這麽當出去了,好像就代表着他跟謝亦之間的糾葛也這麽草草收場了,明明他這樣虧欠謝亦,但好像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

謝亦在哄好貓後,又把玉佩遞給負責人,負責人這回拿到了手裏。

他拿着玉佩把玩打量,越打量眼睛越亮。饒是這幾個月,來低價賤賣寶貝的人絡繹不絕,他也見慣了寶貝,但是這個玉佩在這些裏面也絕對算是個大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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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地純淨,一絲雜質也無,碧綠若湖水,澄澈剔透,拿到手上還微微泛着暖意。做工的樣式雖然簡單,但卻能看出工匠的水平極其精湛,雕刻渾然一體。

負責人心中怦怦跳,嘴上卻說:“你這品相不錯,但這些天這種品相的玉佩我也見多了,不稀奇,做工也很簡單……”

陸斂越聽越氣悶,這玉佩光論品相,絕對是不世出的極品,在修元世不稀奇,不過是因為不含靈氣,但是在凡界本就該是價值連城的,這人簡直就是睜眼胡扯!

謝亦神色卻很平淡,亂世下翡翠古董都比不過糧食,有人肯收就已經很好了。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把明珠當魚目賣的準備。負責人未必不知道他說的這些話傻子都不行,但是他敢說,也不過是有恃無恐罷了,反正謝亦出了這門,還能把玉佩賣到哪兒去呢。

謝亦平靜地把負責人挑毛病的話聽完,然後問他:“你願意出多少?”

“你要換錢還是換糧?”負責人問他。

“換糧。”謝亦說。現在糧食是硬通貨,有了錢也未必買得到糧。

“二十斤米。”負責人說。

陸斂憤怒得想把這人抽筋扒皮,二十斤米,這人也說得出口!

但随即而來的卻也是悶痛和酸澀,謝亦當寶貝一樣的東西,最後卻只是草草換了二十斤米。

這究竟是命運在嘲弄謝亦,還是在嘲弄他?

“太少。”謝亦搖頭。

負責人笑了:“少?現在外面二十斤米能買多少條人命你不知道嗎?”

“三十斤米,附帶五斤肉,我還有,我要在你這裏住上一段日子。”謝亦沒有理會負責人的殺價,擺出了自己的條件。

安置難民的大棚可不安全,到處都是人來人往,而且裏面都是餓得發瘋的難民,他帶着三十五斤糧食回去,恐怕要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就算不說那難民營,就說憑他現在的身體情況,要在掩人耳目的情況下把三十五斤糧食帶回去,也是癡人說夢的事情。相比之下,糧行倒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這邊不缺糧食。

雖然謝亦覺得這裏也遲早會被餓瘋了的難民洗劫,但應付幾天還是沒問題的,這邊的難民還沒走到絕路。

“肉?你是不是夢沒睡醒?現在這日頭你跟我說想吃肉?”負責人打量着謝亦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模樣,嘲弄道,“我們這兒,也不是什麽人都能住的。”

但謝亦堅持,兩人僵持一番後,負責人還是同意了。畢竟與那塊玉佩比起來,幾斤米和肉,實在不值一提。朝廷昏庸無道,賣官鬻爵屢見不鮮,這極品的玉估計連皇族都沒見過,獻上去都夠他們老板謀個好職位了,到時候,好處也少不了他的。

于是謝亦就在這邊住下了,糧行這邊給他安排了一個簡陋的房間,謝亦沒多在意。他帶着五斤米去換了些藥,然後就回到糧行煎藥,又把肉煮了。

他把肉糜粥放到貓面前,摸了摸它的頭,說:“快吃吧。我沒本事,你跟了我,肉也沒吃幾頓。”

陸斂看着面前的肉糜粥,卻是心裏泛酸得厲害。兜兜轉轉到頭來,謝亦藏着玉佩是為了他,賣了玉佩也是為了他。

身旁的人喝了一點粥後,就把煎好的藥一飲而下。那藥的味道十分刺鼻,但陸斂卻沒有嫌棄。

他想起來自己之前跟謝亦去藥鋪,那大夫說謝亦根本就沒幾天了,最多不出三日。現在就算吃藥,也只能多吊幾天命。

陸斂聽到時心髒好像都被攥緊了,但謝亦卻十分平靜。那大夫又說,他身體已經油盡燈枯,生機斷絕,想吊命就只能吃猛藥,把身體最後的活氣給激出來。

因此這些藥都是些虎狼之藥,不僅刺鼻,而且泛着令人作嘔的味道。

也不只是藥,現在連謝亦身上的氣息都十分難聞,那是一種腐朽的味道,生機斷絕,髒器都開始腐朽的味道。可陸斂好像半點都感覺不到,只想躲進他的懷裏。

一天又一天,眼前這個人好像終于要走到盡頭了。

他也從盼望離開,到盼望轉機,到漸漸絕望,內心被一層濃濃的黑霧籠罩起來。

他生平第一次想祈求上蒼,誰都好,快來救救他吧。

于是他又想起了自己,在大啓朝臨近滅亡的時間,他已經是昆侖神殿的天下共主,所謂的上蒼如果真的存在,那也只會是他陸斂。

可那個陸斂現在正高坐在昆侖殿之上,連一瞥都不曾給這飽受苦難的人間。

謝亦在糧行裏呆了五天,把藥吃完了。

那大夫跟他說,如果要吃完了,他還沒死,也不必來買藥了。

謝亦便也沒打算買,他把自己剩下的糧食都換成了适合貓吃的東西。帶着貓,還有一壺他新釀的米酒,離開了糧行,也離開了這座城池。

他來到郊外,走進深山裏,找到一處位置不錯還有水源的山洞,把糧食都放在裏面,做了一定的防腐和隐藏措施。

他指着那些糧食和這處山洞,對自家貓說:“你好好呆在這裏,餓了就吃東西,等吃完了再出去,知道嗎?”

他知道自家貓非常神異,能聽懂自己說的話。

天空上的灰色蛇影越來越多了,整個天象都呈現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要不了多久,大啓朝就會徹底滅亡了。

之後就會有雨落下,饑荒過去,但戰亂也随即而至。

但戰亂殘害的是百姓,對一只野外的貓卻沒有什麽關系。等旱災過去,山裏的花草樹木會再次長出來,動物也會出現在山上,野貓和這些動物一樣,都只會遠離戰亂,遵循自然法則生存。

陸斂卻渾身僵直了。

之前無論多困難,謝亦都沒有想過要丢下貓,自然,現在他也不是丢下。

他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才離開那座到處都是難民的城池,遠離人群,找了一處山洞,又為他準備好食物和水,做好萬全準備才敢離開,去……一個人赴死。

謝亦說完,就要轉身離去了,卻被貓死死地咬住了衣角。

謝亦轉頭,看見貓拼命咬住他的衣角不願意讓他離開,無奈一笑。

他蹲下來,像從前一樣撓了撓它的腮:“乖,聽話。”

對他向來乖巧聽話的貓在這時卻表現得異常頑固堅定。

但是論頑固,恐怕沒人比不撞南牆不回頭最後撞個頭破血流的謝亦更頑固,他見溫和勸說不成,便厲聲呵斥,一人一貓僵持了很久,最後還是陸斂敗下陣來。

他打算先讓謝亦離開,然後再偷偷跟着他。

謝亦的反應已經越來越遲鈍了,別說一只靈巧輕便的貓跟着他他發現不了,就算是一個大活人走在他兩米以外,他恐怕都聽不見腳步聲。

這樣的事實并不能讓陸斂的心情變好,盡管對于現在的情況來說,它是一件好事。

謝亦以為終于勸住了自家貓,便放心地走了。

他不願意死在自己貓身邊,因為他知道自家養的貓很有靈性,他從來沒把它只是當做一個動物,而是自己在生命的彌留之際的同伴。他因此經常覺得,這或許是上天真的在憐憫他,讓他在最後的階段還有一只有情感的貓陪伴他。他同樣看得出來自己的貓對自己也有很深的情感,也因此,他怕自己死在它面前會給它帶來過于沉重的影響。

而且他如果死在這個山洞裏,屍體腐化後,恐怕會引來一些不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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