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渣攻成了我的貓(18)

渣攻成了我的貓(18)

聽着趙弋的字字句句,陸斂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但臉色卻漸漸蒼白了。

趙弋的這些話,其實每天,甚至每時每刻,都會一遍遍叩問他的心,一遍遍給那顆心髒紮上密密麻麻的刀。但哪怕如此,從趙弋的口中聽到這些話,卻依然像一把利劍,好像生生把什麽割開了一樣。

他等趙弋說完後,平靜地問他:“三年半前發生了什麽事,可以說了嗎?”

“你抓了害他的,難道都不奇怪嗎,就一個修為最高也只有大乘期的人,怎麽把他弄得這麽慘?謝亦當時已經化神期巅峰了,以他的能力,別說一個大乘期,就是來兩三個,他也能夠全身而退。”趙弋轉頭,神色嘲弄。

陸斂神色一怔,想起了趙弋之前說的,謝亦好不容易吊住了一條命,修為将将恢複到金丹期便來東洲尋他。

他輕聲問:“所以,是為什麽?”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強忍的平靜。

“你自己沒感覺嗎?”趙弋問他,“你修複靈脈的時候,已經快突破了。靈力暴烈雄厚,你那靈脈根本撐不住,要是他沒幫你,你當時就爆體而亡了。”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幫了你,把那些靈力都渡到了自己身上。可你當時跟他同為化神期巅峰,而你不但立刻要突破到大乘期,本身的實力還比他強,你都承受不住的靈力,他怎麽承受得住?”

“他把靈力一渡過去,那些靈力瞬間重傷了他的經脈。”

陸斂靜靜地聽他說着,唇色開始泛白。

他的手甚至無意識地開始在衣擺上摸索,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摸到那塊玉佩,然後緊緊地抓在了手上。

然而玉石冰涼,給不了他半點暖意,手心的冰涼還一點點沁入了五髒六腑裏。

但趙弋卻全然沒有管陸斂這種不正常的狀态,而是勾起唇角,眸中閃着異光:“你不會以為就是這樣吧?”

“……還有什麽?”陸斂從喉管裏艱難地吐出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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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弋笑得眼中隐有癫狂之色:“你們運氣太差,那洞府被仇家發現了。來了九位化神和一位大乘,謝亦想跑倒是容易,但洞府裏還坐着個緊要關頭的你。所以他只能主動去迎戰,把他們引開。最後倒是引開了,但你也知道,化神期巅峰的修士想要硬抗這群人,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他知道陸斂是在自虐,而他樂意成全陸斂,最好推波助瀾,真的在他心上剜|肉淩遲才好!

“算他還沒蠢到無可救藥,還知道護住元神跑來西洲找我。我見他的時候,他修為全廢,元嬰破裂,金丹也瀕臨潰散。我想方設法吊住了他一條命,結果他一回東洲,哈,連元神也不剩了!”

趙弋說到這,轉頭看向躺在那裏無知無覺的謝亦,眼神都染上了恨意。

而陸斂卻再也承受不住,他身形搖晃,臉色慘白得不成樣。

為他渡靈、為他引敵、修為全廢、勉強吊住了一條命的謝亦,在聽到他大仇得報的消息後拖着病體來東洲尋他,聽到的卻是他要和旁人結侶的消息。

甚至被他攔在昆侖之外,被無數人奚落取笑,被一個他從不看重的乾坤袋打發,再被人設計,淪落凡界……

謝亦懷着滿腔期待來到東洲尋他,聽到的卻是他和旁人将要舉行結侶大典的時候會是什麽心情?他在昆侖山下一次次求見他,卻毫無回應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他走投無路,孤注一擲地聽那散修的話,強闖昆侖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陸斂一遍遍地想着,一時間氣血翻湧,眼前一片血紅,口中泛起濃重的鐵鏽腥氣。

原來,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他陸斂。

謝亦原本一帆風順、潇灑恣意的人生,因他陸斂而一步步跌入萬丈深淵。

而他卻以為用一個乾坤袋就可以打發了。

他忍不住上前,想要抓住謝亦的衣袖,握住他的手,企圖尋找任何一點點地慰藉。

趙弋冷眼看他唇溢鮮血,卻在這時将他攔住。

尋常時候,十個趙弋都不可能攔得住陸斂,可這時候趙弋用力一推,陸斂腳步便踉跄起來。

“你憑什麽碰他?!”趙弋厲聲問他,聲音在偌大的內殿中回蕩。

對,他不配碰謝亦。

看着近在咫尺的謝亦的面容,他竟是膽怯了。

他才是害謝亦的罪魁禍首,他比起那些所謂的“兇手”更可恨萬倍。

所以他憑什麽在這個時候碰謝亦呢?這都是他該受的懲罰。

……甚至比不上謝亦所承受的萬一。

此時趙弋面前的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低垂着頭,白發遮住他大半的面容,嘴角的鮮血從下颌滴滴掉落……竟是說不出的狼狽。

過了許久許久,坐落在虛無的天之盡頭的宮殿寂靜得宛如死寂。

陸斂漸漸站直了身體,語氣冰冷地說:“你可以走了。”

“我為什麽要走?”趙弋偏頭反問,“你不是在找複生之法嗎?”

聞言,陸斂一頓,随後語氣急切而狂喜:“你知道複生之法?!”

“我不知道。”趙弋說,“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

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還有可能複活謝亦,那也只有陸斂。因為複生,本就是神的領域。

他沒有頭緒,但是他可以借着陸斂的力量不斷嘗試。所以他一定要留在這裏。

“不知道謝亦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十四歲的時候,自己把靈骨抽走了。”趙弋看着陸斂,平靜地說,“我現在的靈骨,是自己用妖木裝上的。”

修士的靈骨,長在凡人的脊椎骨的部位,但靈骨之于修士,卻比脊椎之于凡人更加重要。失去靈骨的修士非但不可修行,也不能站立,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而趙弋卻用木頭代替了靈骨,這便是他交上的投名狀。

陸斂從未聽過謝亦說過這件事,此時聽了方才明白,為什麽連謝亦都喜歡叫趙弋為瘋子。

“所以我要留下來,和你一起想辦法複活他。”趙弋說。

陸斂盯着他看了一陣,沒有回答。

趙弋沒放棄,而是問:“你找了那麽多人,難道就沒有一點線索?”

“……他在凡界的時候,曾經燃燒一半元神去庇佑一個凡間女子。”陸斂考慮片刻後,輕聲說。

“所以?”

“我拿回了那段力量,從中剝離出了他的元神和願力。”陸斂目光放到謝亦的臉龐上,“那元神是被燃燒用來驅動願力的,已經成為精純的能量了,我試過很多次……它除了作為一個念想之外,無法作為複生之基。”

“但是那個願力卻可以說是阿謝留在世界上最後的意念,他想保護那個女子的心……很強烈,或許……”

“你想利用那段願力去複活他?”趙弋打斷他。

“是。”

“你有病?”趙弋直接罵他,“願力充其量只是他意志的片段,你用願力複活他,最多複活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人。”

但那人卻不會是謝亦。

陸斂卻并沒有生氣,而是神色有了些變動。

哪怕是用願力去“複生”一個人,都是現在除了陸斂之外任何修士都無法企及的一個境界,但是趙弋卻能斬釘截鐵地說出跟陸斂得出的一樣的答案。

這時,一只貓從床下鑽出來,跳上|床,然後趴卧在了謝亦身旁,時不時拿臉盤子蹭謝亦。

“那就只剩最後一種辦法了。”陸斂說,他将趙弋推到一邊,走到謝亦面前替他梳理被貓弄亂的頭發,“我在渡心魔劫的時候,見過阿謝。”

他目光看向貓:“以這只貓的形态,陪着阿謝走過了最後一年。”

趙弋眸光一變:“你的意思是?”

他知道陸斂渡心魔劫是在謝亦死後。

“時光倒轉。”陸斂吐出四個字。

既然他能在心魔劫的時候見到過去的謝亦,那為什麽……他不能把謝亦從過去拉回來?!

此時,陸斂目光中透露的瘋狂連趙弋都有些心驚。

…………

眨眼間,百年過去。

陸斂一身玄衣雪發,從天之盡頭的深處走出。

他臉色蒼白,身上有不少深可見骨的傷口,而那些傷口卻泛着金色的光,像是一條條鎖鏈般纏繞着他的身體。

而趙弋在九條靈脈托舉的宮殿外等他,見他這個模樣,并不意外地說:“又失敗了?”

陸斂微不可查地點頭。

這些年,趙弋和陸斂都嘗試了無數打破時間規則的辦法。時光逆流,這是任何人想都不曾設想的事情,而他們等實行起來,才發現阻力究竟有多大。

陸斂花了百年,才勉強從毫無頭緒到勉強摸到一些時間規則的尾巴,但是這種太過逆天的力量哪怕是“神”在它面前都顯得無比渺小,連陸斂試圖觸碰些皮毛,都次次被重傷。

但陸斂和趙弋都不在乎,他們一個沒把自己的命當命,一個沒把對方的命當命,都往死裏折騰。

趙弋也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随後他毫不管陸斂身上的傷,只是低聲呢喃一句“看來那個辦法果然不行,不如換成……試試”。

……

又是三百年一晃而過。

在某天清晨,宮殿裏那躺了四百年的人,突然眼睫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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