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嘶……念惜，你覺沒覺得這裏很冷啊。”洛悅安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
顧念惜寒着臉，一字一句頓着道：“不覺得。”大媽這一詞一直在她的腦海中回旋，兩手骨節更是被她攥得咯吱作響，最後忍無可忍幹脆翻了個手，掀起了一股飓風。
——噗通！
洛悅安直接被掀翻在地，撐着身子起來，驚恐且迷茫的左右亂看：“什麽東西偷襲我！”
顧念惜俯看着洛悅安，冷着聲音道：“你太吵了。”
洛悅安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放肆，只能接着看向胡黎黎與阿柳那面。
樹下的胡黎黎想起洛惜曾和自己說過凡間的雪，她問：“阿柳你見過雪嗎？聽洛惜說凡間的雪又輕又白，可惜天界沒有四季，”胡黎黎似乎抱怨累了，整個身子都軟了下去，靠在阿柳的樹幹上，“不過我還聽說雪是冷的，我很想看可又不喜歡太冷的感覺。”
胡黎黎悵然擡頭，突然發現天空中陸陸續續的下起了白色的星星點點。胡黎黎激動地站起身子，用手去托飄然而至的晶瑩：“阿柳！這是雪嗎？真的好輕好白，可是一點也不冷啊！”
阿柳感覺到了胡黎黎的愉悅，跟着她抖了抖柳葉。阿柳用柳絮為胡黎黎下了一場沒有寒冷的雪，随後這一方天地都漸漸被阿柳裝點得成了銀裝。
伴随着胡黎黎的歡笑，周邊的景象漸漸開始變化，碩大的柳樹前不知從何時開始再也看不見胡黎黎的身影。而每當阿柳想她的時候就會撒下漫天的柳絮，後來所有人都知道，天外天的神樹周圍是一望無際的白海。她孑然一身等候了千年、萬年，卻再也沒有等到那個躲在她樹下一聲聲訴着“阿柳”的女孩。
直到後來的一天，胡黎黎終于來了……
阿柳遠遠地便看見了她，只是這一次胡黎黎臉上沒有笑，恍若行屍一般走到了阿柳的身前，目光呆滞地落着淚：“阿柳……她死了，怎麽辦啊阿柳……我再也看不見她了。”
阿柳自然知道胡黎黎口中的她是誰，那千百年句句不離嘴的名字，阿柳怎麽會不知道。阿柳明明沒有心，可是她卻覺得渾身的枝幹都在痛，緩緩垂下的柳條輕輕搭在了胡黎黎的身上，一下一下輕輕的拍撫着昏睡過去的胡黎黎。
“……死鳥，你回來。”昏睡呓語的胡黎黎眉頭緊鎖，深受重傷的洛惜怎麽可能受得了九天臺裏面的天雷？九天臺那是什麽地方？
它是讓所有犯過重罪的天神都灰飛煙滅的地方，是九死一生之地。雖連接着人界，可是身受重傷的洛惜怎麽可能熬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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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的條條框框困住她不允許她去人間找她，九尾狐族她是唯一的血脈同樣不允許她作踐，胡黎黎只恨自己為什麽就沒能好好的陪在她身邊……
阿柳身為神樹，根脈遍布九州。她能清楚的感知到胡黎黎內心的痛苦，也能清楚的知道胡黎黎所說的那個人還沒死，因為火凰顧為煙緊跟着洛惜一起跳下了九天臺，顧為煙用自己的身體和所有法力去包裹保護了昏迷過去的洛惜。
可是阿柳沒有辦法告訴胡黎黎這些事情，她只能眼睜睜看着胡黎黎在她腳邊哭着、難過着……
最後阿柳只能折了自己的根脈，化作了一棵普普通通的柳樹，守護在了胡黎黎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的身邊，成為了七柳村歷歷代代的神樹……
神樹啊，所有的人都在對着你許願，可是你的願望呢？腳下的少女，她又感知到了嗎？
洛悅安看得鼻子酸澀，轉頭看向顧念惜發現她的神情也是晦暗不明，吸了吸鼻子洛悅安問：“怎麽阿柳的這些畫面這麽全面，我那時候明明都是一段段的景象。”
顧念惜盯着最後被人伐了軀幹的阿柳，凝着眉頭道：“噬魂鏡所呈現的是每個人內心最痛苦的回憶，如果這樣說，對于阿柳來講這些記憶其實都很痛苦。”
洛悅安愣了一下，盯着顧念惜的眸子多了一抹複雜，抿了抿唇随後接着道：“胡黎黎呢？我們還沒找到胡黎黎呢。”
“我知道她在哪裏。”阿柳的記憶完全恢複，自身的神力也跟着解封，很輕松的掙脫開了夢境的束縛，只是那雙迷茫的眸子此時布滿了痛惜。
洛悅安想要安慰一下阿柳，可是突然想到自己尴尬的身份又不得不閉了嘴。
阿柳沒有在意洛悅安的動作，閉上眼用根脈去感知胡黎黎所在的地方，無數的藤蔓向一處聚集，三人很快被阿柳帶到了一處黑暗的角落。
“洛惜……我陪着你一起下去。”胡黎黎的腳下是無盡的深淵，阿柳眼疾手快立即抽手用藤蔓将胡黎黎束縛住，拖回了懷裏。
看着懷中昏迷不醒的胡黎黎，阿柳擡手輕輕撫平了胡黎黎的眉心：“我幫你護好她了，你也不要再糾結過去了。”
洛悅安不好打擾眼前的兩人，她的目光四處望望，沒有看見能出去的地方。
對于顧念惜來說，這個噬魂鏡不過擡擡手就能沖出去，可是眼前的洛悅安并不知道自己恢複記憶的事情，連帶着法術也不能在她面前使用。
幸好阿柳很快便開口道：“閉眼，我帶你們出去。”
伴随着一陣綠光，洛悅安與顧念惜等人又回到了那家水果店的門口前，其中只有胡黎黎還在昏迷不醒中。阿柳将胡黎黎抱在懷中，用神力一點點修複着胡黎黎亂掉的心神，等到許久後胡黎黎才昏昏轉醒。
看到抱着自己的阿柳，胡黎黎目光一冽，拖着虛弱的身子狠狠推開了阿柳，厲聲道：“滾！我什麽時候允許你碰我了！”說完後因為體力不支不得不趴在地上艱難的撐着身子喘着粗氣，不過就算如此她的目光依舊兇狠地直視着阿柳。
“胡黎黎！你……”洛悅安緊緊皺着眉，在夢境中她看到了阿柳的所有遭遇，因此在此刻胡黎黎如此對待阿柳的情境下忍不住出聲指責。
胡黎黎身子虛弱到極致，她想要站起身卻因為腳上的高跟鞋失去平衡又摔回原地，看着那累贅的高跟鞋，胡黎黎幹脆伸手将它們都遠遠扔開，目光悲憤的盯着洛悅安道：“我怎麽了？”低頭自嘲一笑，眼中盡是淚水，歇斯底裏的直沖着洛悅安，“洛悅安！洛惜！！你不允許我愛你，還要要求我去愛別人嗎！？我愛你不可以，那我連讨厭別人的資格也沒有嗎！！你憑什麽管我！”
胡黎黎的話讓洛悅安愣在了原地，而阿柳卻只能偏過頭遮蓋住面上的表情，然後裝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什麽話她都沒有聽見一樣，不過她緊握着的拳頭從指縫中竟緩緩流出了血跡……
顧念惜心中也不是滋味，伸手拽住洛悅安向身後帶，她走到胡黎黎面前蹲下準備扶她起來。
胡黎黎直接狠狠甩開了顧念惜的手，咬牙切齒地沖顧念惜嘶吼着：“我不需要你這假情假意的人的憐憫！”
顧念惜遏制住了胡黎黎的手，在絕對力量的面前胡黎黎根本掙脫不開，顧念惜用神識對胡黎黎冷靜道：“你是從天界偷偷下來的對吧？如果不配合我會送你回去。”
胡黎黎不敢置信的驚愕道：“顧為煙你竟然威脅我！”
顧念惜壓制住了胡黎黎的力量，順手将她扶了起來，嘴角似有似無勾着笑：“是的，威脅。你能怎樣？”
“卑鄙！”胡黎黎站了起來，甩開了顧念惜的手，光着腳立在原地。
而阿柳不知何時将胡黎黎的高跟鞋撿了回來，默默放在了她的腳邊，随後又一聲不響地退到了一邊守着。
胡黎黎看着眼前的高跟鞋，眸子明顯錯愕了一下，輕咬下唇，她語氣比剛剛好了許多：“柳樹精，我用不着你對我這麽好。”
阿柳聽到胡黎黎叫自己，這才緩緩擡頭看向她的方向。
兩人對視後，胡黎黎心中一顫，阿柳的眸子太深情了，深情到自己都不敢去面對，只一心想要逃避……
阿柳看到胡黎黎躲開她的視線，眸光中劃過一絲落寞，聲音淡淡的帶着一股希翼道：“你能叫我一聲阿柳嗎？”
胡黎黎原本心情就十分複雜，對于阿柳的要求她蹙了蹙眉，冷着聲音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阿柳眸子晃了晃，最後失落的垂下頭……
你喊我名字的時候，從來都不只是和我說話……
胡黎黎轉過身幹脆不再去看阿柳，她的視線看到這家水果店內被定格在原地的人，随意吹了一口氣，令這群人忘記了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
給了顧念惜一個眼神後，顧念惜也悄悄施法解開了這群人的咒。
剛剛恍若暫停了的水果店又充滿生機，只是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家水果店裏原本的那個油膩大叔……
沒過多久後這家水果店就關門了，後來阿柳成為了這家水果店的新主人。她将這家水果店改成了一家咖啡館，咖啡館一進門就能看見一座被玻璃罩罩上的巨大的落雪觀景。
閑下來的時候，阿柳就會将手貼敷在玻璃罩上，隔着玻璃摸着裏面的落雪，目光惆悵又溫柔……
洛悅安與顧念惜回到學校後一切又似乎恢複了正軌，每天照常上課、下課。只是偶爾的時候顧念惜發現洛悅安會在自己不注意的地方對着自己的背影發呆，自己轉身看向她的時候，她又立即恢複了平常嘻嘻哈哈的模樣。
然而這一切平常的日子，終于有一天又被人打破了，洛悅安萬萬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自己多年未見的另一位媽媽——
何常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