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淩晨四點二十，時岚驅車出發。半個小時後，抵達小楊發的定位。那是一座深山，車開到一定的路段開不進去，時岚只能棄車步行。
下起了雨，幸好車上有傘。路上水窪積深，青草泥濘。厚重的皮靴從上面快速走過，為這淩晨幽深的森林帶來一絲戾氣，攪亂了平靜。雨林深處，偶爾有一兩只狼駐足，觀望，然後夾着尾巴跑掉。
與此同時，在山坳深處一座農家的屋檐下，幾個人正在拉扯。一個穿着寬大僧衣的老和尚戴着鬥笠背着布包拿着禪杖，正準備沖進雨裏離開。他身後，三個黑臉青年阻止了他。雨聲中，依稀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哎呀你們讓我走吧。這事兒沒辦好……我可惹不起那位尊神……他馬上就來了……你們趕緊讓我走……就說我雲游……”
老和尚執意如此，三個青年攔不住，只好用了兩個人去送他。剩下的一個，轉頭碰到正從屋裏出來的兩個穿西裝的一中年一年輕的男人，笑着迎上去。
大約十五分鐘後，時岚走出森林。走過蜿蜒崎岖的小路，抵達了一處農舍。彼時雨也小了，時岚收了傘，走進了院們。院子裏有雞栅欄，有狗籠子。狗籠子裏有兩條狗，一黑一白，還有幾只剛出生的小狗。其中一只，正顫巍巍地往外爬，一雙碧藍色的眼睛，亮盈盈地望着時岚。小奶狗眼看要成功爬出來，紮在一灘髒污的泥水裏，被大黑狗一口叼住。
時岚與那頭大黑狗對視了兩秒，蹙了蹙眉。男人的目光移道大黑狗嘴裏叼着的那條髒兮兮的小白狗身上，眉頭皺的更緊。
這時門開了，大黑狗叼着小奶狗回了窩裏。
“老板！”
門開了，小楊和老吳從屋裏迎出來。他們正說雨停了去接時岚，沒想到他已經到了。
“您這麽快。”小楊幫他把手中的傘接過。
時岚輕嗯了一聲，鋒利的視線開始在周圍逡巡，落在屋內。一個黑臉青年笑臉迎出來，手上拿着幹淨毛巾。
“時總來了啊，诶喲，這麽大雨，把您衣服都淋濕了，快擦擦。”
時岚接過毛巾随手擦了一下手上的水，便把毛巾遞給小楊。男人神色不是太友善，看着頗為嚴厲。他看了一眼鐘義，問：“你們住這兒？”
“嘿嘿，是的時總。寒舍比較簡陋，您別嫌棄。”
Advertisement
不等鐘義請，時岚長腿邁進了屋。一雙深邃的眼睛利劍一半掃着整間屋子，語氣平淡地問：“你大哥他們呢？”
“呃，大哥二哥去送師父了。”鐘義嘴上這麽說，心裏卻直打鼓。感情師父和大哥二哥都跑了，留他一個人在這兒面對時岚這位煞神。想起時岚來的目的，他有些慌亂，正想着怎麽轉移話題，這時候後面的簾子掀開，李曼屏抱着孩子走了出來。一看到時岚，李曼屏幾乎立刻紅了眼眶。
“時總……”她抱着孩子走到時岚跟前，聲音都哽咽了。一想到自己這些日子的經歷，那可真是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鐘家人雖然救了她，但沒有親人在身邊。時岚可以說是她見到的第一個親人。
“您可來了。”李曼屏有點委屈地說道。
時岚見她抱着個孩子出來，面色稍稍緩和了些。
“怎麽樣？身體沒事吧。”時岚問道，一邊目光看向她懷裏的孩子。
那嬰兒實在太小了，估計就他巴掌那麽大。聽說才剛剛五個月，五個月早産的胎兒是不可能活下來的，李曼屏從那麽高地方摔下來，居然還活着，而且孩子也活着，這可真是聳人聽聞了。
“多虧了小元，我沒事。時總，您要抱抱他麽？”李曼屏也知道自己此番兇險，能活下來肯定是因為那個香囊的緣故。她先前聽了那老和尚的話，自然也百分百認為自己生下來的這個孩子就是元載。
果然，時岚聽了她的話後，神色一變。看向那孩子的眼神的變了，李曼屏把孩子給他，他都不太敢抱。
“等一下。”時岚連忙擡起雙手，仿佛生怕李曼屏把孩子給他。他有些難以接受，“你，你說這是……”
鐘義可太難受了，他逃了出來，跟小楊和老吳站在一起。
“欸？你怎麽出來了？”小楊知道時岚來辦事情，他和老吳都不能進去。便讓鐘義在裏面候着。
鐘義尴尬地頭皮發麻，尬笑道：“呃，我等，等我哥他們。對了，我先去做早飯去。”
等鐘義做好了稀飯，又磨磨蹭蹭炒了四五個菜，鐘勇和鐘仁也姍姍回來了。彼時已經是八點多，鐘義見兩個哥哥回來了，趕忙把他兩人拉進了廚房。
“時岚來了？”二哥鐘仁探頭朝堂屋望了眼，剛剛他們回來的時候，好像看到時岚坐在門檻上出神，好像還處于懵逼的狀态。
“他怎麽了？”鐘勇倒了碗開水。老和尚固執的很，聽i說時岚要來，冒着大雨要跑路。兄弟倆無奈，一路把他送上汽車站裏，這才又走回來。
“李施主跟他說了……他以為那孩子是狐貍精呢。”鐘義縮着脖子，一臉害怕。
鐘仁也縮了縮脖子，眼睛一轉，卻道：“我看這樣正好，讓他以為狐貍精是個人，總比是……”
大哥鐘勇搖頭，“不行，那不是害人麽。要是真這樣，又是一段孽緣。還是該告訴他真相。”
“真相就不是孽緣啦？真相更慘好吧。”鐘仁乍舌。
鐘勇道：“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鮮血。”
“我看還是先吃飯吧，好歹讓他吃口飯再去面對……”
八點過，時岚帶來的一行人和鐘家三兄弟一起吃了飯。飯後李曼屏幫着收拾，她将着裏面揣着小嬰兒交給時岚，時岚實在是面對不了，把布兜給小楊挂上。
鐘勇和鐘仁兩人扶着他們姨婆在樓上拿東西，老人身體不好，時岚讓他們還是把人送到城裏療養院去。更何況三兄弟也不能一直窩在這山村裏。
鐘義跑去收拾狗和雞，他們這要搬走，得把前段時間置辦的這些家禽也帶上。屋裏其實也沒什麽收拾的，家裏最值錢的是時岚之前給的那張卡，老人舍不得用，還想等自己死了給三個孫子置辦家産。現在顫巍巍地拿出來給時岚看，時岚蹙了蹙眉：“收拾好了就走了。”
于是一行人大包小包地出發。
小楊挂着娃，老吳背着李曼屏先出發了。鐘勇背着姨婆，鐘仁擔着雞鴨，鐘義背着剛生産完的母狗。
“來，你也帶幾個。”鐘義找了個布搭子，搭在大黑狗背上，把四只小奶狗分別裝在兩邊。剩下的一只藍眼睛小狗很不安分，總試圖從大黑狗背上爬下來，大黑狗生氣了，把它叼在嘴裏。
“這些都不是它生的吧？”時岚在旁邊看着，突然出聲問道。
他這會兒大概是緩過來了，整個人有了點活泛。他會這麽說，是記得一個多月前元載才把這條大黑狗給鐘家兄弟，大黑狗不可能這麽快有崽子。
“嘿嘿，不是。阿花是我們路上撿的流浪狗，那會兒就已經快臨盆了。也是前兩天才生的。”鐘義把那條藍眼睛的小狗從大黑狗嘴裏取下來，拿塊布抱着捧給時岚。
“時總，能麻煩你抱一下麽？我還要扛兩袋米。”鐘義笑着說道。
時岚往後退了一下，本來想拒絕。但看那小奶狗渾身白生生的，一雙眼睛卻藍湛湛，甚是可愛。忍不住伸手接了。
小狗像是喜歡他的緊，一沾着時岚的手，就顫悠悠地站起來，搖着小尾巴，踩着時岚的手腕往他胳膊上走。
“诶诶時總小心。”鐘義趕緊出聲提醒，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
時岚伸手把狗握住，圈在手心裏，見它伸着小舌頭拼命舔自己的手，還抱着自己的手指啃，不由笑了一下。
“這小家夥，還挺精神的。”
他掃了一眼其他幾只小奶狗，都是黑眼睛的，身上也髒兮兮的。唯獨這只，藍藍的眼睛，雪白雪白的毛。陽光一照，會發光。看的人十分治愈。
大黑狗翻了個白眼，很不樂意地跟在後面。
鐘義扛了兩袋米，三兩步走到時岚旁邊。見時岚面色和緩，唇角帶笑，試探着問道：“時總，您喜歡這條狗嗎？”
“挺可愛的。”時岚拎着小奶狗的後脖子，舉起來看。雨後晴空挂了一條彩虹，小奶狗低頭看着時岚，笑彎了眼睛，兩條前爪朝時岚撲着，像是要來抱他。時岚把手收回來，小奶狗如願以償地趴在了他臉上，興奮地抱着他的鼻子舔。
時岚笑得露出了牙齒，看起來心情不錯。
鐘義在旁邊看着，小心翼翼地道：“時總，你是不是很喜歡小元啊？他變成什麽樣子你都能接受嗎？”
一提到這事，時岚臉色就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麽，即便是李曼屏告訴他那個嬰兒是小元，他也無比沉郁。先不說那個嬰兒能不能活下來，即便是活下來了，他們恐怕這輩子也沒多少緣分了。等他長大，時岚早就七老八十了。
他一點都不覺得喜悅，反而無比沉重。
“那什麽啊，李施主可能沒跟您說明白……”鐘義輕咳了一聲，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跟時岚說清楚。
“就，當時小元出事後吧，我們師父就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辦法幫您解決這件事。師父招回了小元的魂魄，原本是打算讓他投生李曼屏的腹中的。但是吧那條大黑狗一直搗亂……”
鐘義說道這兒，就見時岚停下了腳步，一手兜着狗屁股，一手攏在狗脖子上。臉色陰沉地看着他。
鐘義背着母狗，扛着米袋站遠了些，尴尬笑了笑。
“那李施主從山上摔下來，她就暈了，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那香囊吧，被這大黑狗搶回來，藏到阿花的窩裏面了……”
阿花就是鐘義背上的母狗，此刻正滿臉慈愛地望着時岚手中的小奶狗。
“所、以？！”時岚幾乎是咬着牙，問道。
鐘義尬笑了兩聲，“所以，李施主的娃不是小元，您手上那個才是……”
說完這話，鐘義就扛着米和母狗跑了。那大黑狗也覺察到了危險，夾着尾巴走地遠遠的。
留下時岚一個人站在原地，呆若木人，僵硬不動。
“啊嗚嗚……”
直到右手虎口刺痛了一下，時岚才驚醒。他低下頭，掌心裏的小奶狗似乎很不滿他的反應，軟軟的小尖牙磨蹭他的大拇指，一雙天藍色的眼睛翻着白眼，瞪他。
時岚：………………………………
元載：汪！
小元變小奶狗是作者的惡趣味啦，下章就變成九尾狐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