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女生宿舍總有些旁人無法理解的習俗,比方說明天就要考試了,今天以董徐徐為首的三個女生還圍着一個倒扣的臉盆蹲在地上打鬥地主。
旁邊是董徐徐參加路邊活動得到的獎品——一串快一米長的糖葫蘆。
這種奇葩東西駱恩一度不能理解創造者的思維,但是看董徐徐和趙嘉都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還是把吐槽的話咽回了肚子。
董徐徐定下規則,贏的人才可以吃一顆……後來又改了,輸的人得吃兩顆。
駱恩簡直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糖葫蘆這種東西。
董徐徐正在洗牌,糖葫蘆還剩最後兩個,眼看着最後一局能睡覺了,駱恩反而有點來精神。
“駱駱我覺得你最近不太對啊。”董徐徐把撲克分了兩份,一份遞到駱恩面前,駱恩心領神會的把最上面那張翻過來,然後董徐徐收回手,兩份重新疊回一起,“不會真是緊張期末吧?……贏家先摸。”
駱恩是上局贏家,很不客氣的伸出手,嘴上答非所問,“那個失心瘋的校領導怎麽回事?”
論壇上的事董徐徐門清,駱恩一提她就一副“前因後果都在我心”的機靈樣,“你們還不知道是哪方神聖吧?”看面前兩人都搖了搖頭,董徐徐高深莫測的繼續說,“據可靠消息,這位校領導是人文學院的副書記,姓盧的那個。”
“噢!我知道。”趙嘉随即想起來,“我在校報上看過他的文章,是叫盧大宇的那個?”
“噗…”駱恩很不給面子的直接笑出來,“盧大宇…還大鲈魚呢。”她說着看向董徐徐,“你還知道啥?”
“我還知道這個大鲈…不是,盧書記,在學術研究上面很有成就,為人師表也很受學生愛戴。”
“……”駱恩對這個官方說辭皺了皺眉頭,“沒了?”
董徐徐眨巴了一下眼睛,“沒了啊。”
駱恩興趣索然的咂咂嘴,手裏牌摸得亂七八糟,正要調整時董徐徐又忽然想到一件并沒有什麽關系的事,“對了,我還聽說上次那個跳樓的女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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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要說有什麽關系的話,董徐徐又補充,“就也是人文學院的那個姑娘。”
駱恩手上的牌一合,“你怎麽知道?”
“這學校裏哪有我不知道的事?”董徐徐忙裏偷閑還要嘚瑟一把,“我還知道,她是被接回家之後吃安眠藥死的。”
趙嘉向來心軟,說話間就感慨起來,“年紀輕輕,有什麽想不開的?”
董徐徐認真回答:“至于她為什麽想不開非要自殺我還真不知道。”
駱恩眉頭皺的更深了,她忽然想到那天跳樓現場幾個學生間的竊竊私語,覺得哪裏很不對勁,“你确定那個姓盧的,風評很好?”
“挺好的啊,聽說他會親自輔導學生論文,有時候放假還特地來學校,而且他輔導過的學生普遍答辯分數都很高,論文都是可以直接發表的那種。”
駱恩腦袋裏咯噔一聲,“輔導的都是女學生吧?”
董徐徐還反應過來哪裏不妥,“是吧,人文學院男女比例不是一直聲稱一比九的麽。”
這事在駱恩心裏突然就相當蹊跷起來,她莫名有些被自己猜測沖擊到的心慌感,然後随手扔下手裏的牌匆匆跑出門。她忽然非常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喬玥,她覺得那只鬼不該無端端的失蹤這麽久。
駱恩一路跑到圖書館,臨近九點天已經很黑了,她穿着睡衣搭着拖鞋就跑出來,凍得鼻涕直流。
圖書館平常都是八點半閉館,臨近期末稍微遲個半小時,駱恩匆忙趕到的時候已經關了兩扇門,管理員正在樓上樓下清館,學生們一臉還沒學夠的樣子被攆出來,駱恩趁機擠着人群溜進去。
當時駱恩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被凍壞了,她一瞬間想了個不容易被發現偷渡的法子,于是一頭鑽進了升降電梯,打着直達頂樓的算盤。
結果她眼看着标示層數的紅色電子數字升到“3”後陡然停止——其實是直接黑屏了。
整個電梯都黑了,伴随着一番地震般的震顫,最後徹底罷工。
黑暗中的駱恩就着一後背的冷汗遲疑了兩秒,然後意識到自己被困了。
運氣好的話明天早上開館她就能出來,運氣不好的話……希望這個強行停運在半空的電梯不要突然再出什麽岔子。
駱恩摸了摸口袋,因為要找喬玥那個連手機都沒有的老古董,她手機也落寝室了。
驀地,封閉的電梯一角傳來似有若無的呼吸聲。
因為明明記得自己進來後電梯裏是空無一人的,駱恩勉強軟下的汗毛又瞬間聳立。
“誰,誰……有人麽?”她背抵着牆,磕磕巴巴問。
接着她仿佛感覺到黑暗中有一束目光看向她,雖然疲憊卻很淩厲。
“怎麽是你?”那聲音冷冷清清,又虛弱的好像連說話都困難,可卻叫駱恩樂壞了。
她随即伸出手胡亂在電梯的每個角落都摸了一遍,可又什麽也沒有了,“喬玥是你麽?你在哪啊?”
“你碰不到我了。”
“怎麽會,我之前還可以碰到你的。”
狹小的空間裏一時間又安靜下來,駱恩遲疑了一下,她發覺連那微乎其微的呼吸聲也沒有了。
“喬玥?”她很是不安的叫對方的名字,卻沒了回應。“喬玥你還在不在了?喂?你應我一聲啊!”
長期沉溺在黑暗中,駱恩的視覺漸漸回光,她四面打量了好幾圈,又發現這裏确實只有她一個人。
“喬玥?”駱恩又叫了一聲,她覺得喬玥應該還在,她分明很虛弱,這個時候沒必要為躲她給自己不舒服。但這次依然除了她自己的回聲,得不到任何線索。
……血?
冷不丁的她腦海中冒出一個想法,她記得喬玥說過血可以讓她暫時變成一個人。
駱恩擡起手,正要像電視劇裏沖着指腹一口咬下去。
“你幹什麽?”
“我就知道你還在!”駱恩一喜,“你到底怎麽了,我給你喂點血你會不會好一點?”
“……不會。”
“沒關系我血厚……”
“你不想我消失的更快一點就管好你的血。”
駱恩愣了愣,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半天吐出一個“噢”。她又挪了挪步子,憑感覺蹲在了喬玥身邊,然後禮貌的問一句,“我沒壓到你吧?”
“……有一點。”
駱恩聽罷又挪了挪,然後喬玥顯然有些無奈的強調,“反了。”
駱恩又換個方向挪。
“你是不是不舒服?”如果能看到喬玥,駱恩一定會伸手探探她腦門的溫度。可話說回來,喬玥都已經是死了的鬼了,為什麽還會不舒服?
“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駱恩想肯定不是“一會兒”那麽簡單的事,“這陣子你都去哪了?”她問了一個問題就有更多的問題忍不住湧上來,“你知道學校裏的事麽?有個副書記說是瘋了,莫名其妙的,還有你上次救的那個跳樓的女孩,說是在家吃安眠藥死了……”
喬玥有氣無力的清了一下嗓子,聽起來非常的不經意。
駱恩轉頭朝空蕩蕩的電梯角落看了一眼,剛想繼續說,喬玥倒是先開了口。
“你冷麽?”
駱恩本就是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姿勢,喬玥這麽一問,她又下意識的抱了抱自己的身體,“有點。”
“我沒辦法帶你出去,你可能要堅持到明天早上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駱恩自食腦抽惡果,她解釋道:“我是專門來找你的,”駱恩還沒意識到話題已經被帶跑了,“那你怎麽會在這裏,知道我被困也特地來找我的?”
空氣又有一瞬間的凝固,細心來聽已經聽不到任何雜音,駱恩想大概整個圖書館就只剩她們一人一鬼了。
喬玥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像是放棄掙紮後的那種釋懷,想來不該說可還是忍不住想說一說,畢竟已經很久沒人會靜靜的聽她說話了。
“每天熄燈後我都會來這裏,這陣子也是,我一直在圖書館,只是你看不到我。”
“來這裏?”駱恩示意這間電梯,“來這裏幹什麽?”
“你膽子大麽?”喬玥反問,她的聲線很輕很平,可能這樣比較不吃力。
駱恩想了想,給了個不太傷面子的回答,“還好吧。”雖然初見喬玥時被吓得半死。
她還沒有覺悟到喬玥想說什麽,讓手措手不及的解釋就讓駱恩剎那間連呼吸都忘了。
喬玥說:“那天電梯故障停在一半,門卻開着,我是被人推下來的。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但我沒看清楚他的臉,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電梯掉下來,就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她說着怕是想駱恩可能沒聽明白,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這間電梯。”
不知道是她的聲線一直保持着這種平靜,還是喬玥早就麻木了那天的事情,她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駱恩沒接話,因為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知道喬玥遠不如她表現的這麽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