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喬玥也坐了下來，而後身邊的女人很自覺也很無力的把腦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她微微轉過臉，駱恩的發絲在她的頸窩騷動，引起絲絲麻癢。從喬玥的方向她只能看到駱恩半個腦門，以及她已然明辨不清的發線。
喬玥的指尖在無意識的在衣角處畫着圈，她沒有推開駱恩，短暫的安逸給人一種在靜享午後陽光的錯覺，一時間好像沒有那些煩心事，也沒有那些駭人聽聞的慘案。
“現在怎麽辦？”直到孫勤開口，一切又被瞬間打回了現實。
喬玥低着頭，她微眯着眼睛像是快睡着了，但卻又清醒的很，倒是肩頭的重量忽然滑了一下，她同時睜開眼睛，下意識的伸手，正好托住駱恩從她肩頭墜下的腦袋。
孫勤大步走過來，伸手想要試一下駱恩腦袋的溫度，卻被喬玥搶了先。
“怎麽樣？”孫勤問。
喬玥的眼神有些複雜，她微微蹙起眉頭，然後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孫勤疑惑的看着她拿開手，然後又想到了什麽——喬玥作為一個毫無體溫的鬼，怕是根本無法分辨駱恩體溫高低的些微差距。
于是他還是再次伸手，摸了一下駱恩的額頭，“這麽燙。”
喬玥原本還姑且算得上平靜的臉上，忽然加深了許多情緒，她訝異的看向孫勤，扶着駱恩的手不自覺的收緊，連語氣也是壓抑不住的焦急。
“她不是，不嚴重麽？”
“不嚴重是她自己說的……”孫勤下意識躲閃過喬玥的視線，駱恩從警局出來後就感冒了，但她沒去醫院也沒吃藥，還跟他們跑上跑下，就算原本沒什麽事，也該體力不支了。
可喬玥卻想到了之前說了一半的事情，此刻看到這樣的駱恩突然便細思極恐起來——她有一種很可怕的猜測，可怕到如果駱恩真的那麽做的話，她便再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她給我的血，到底是怎麽來的？”她的眼眶游走着密布的紅血絲，就這樣一眨不眨的直直的看進孫勤的眼裏，聲音輕顫卻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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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勤不由捏了捏拳頭，一言不發的側過了頭。
“告訴我！”她提高了音量，額間的青筋淺淺浮動，标志着主人此刻極力的壓制和隐忍。
孫勤嘆了一口氣，事實上他也沒看到經過，但是卻不難想象。而既然是他能想到的，喬玥又怎麽可能想不到？
“你其實已經猜到了吧？”他說，“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她。”
喬玥：“……”
可她突然之間一點也不想了解她！
她憤恨的緊閉上眼睛，似乎刻意的在阻攔着眼裏的某種東西，她的指節被握的泛白，好像那白森森的指骨随時都會破皮而出。她更是把全部壓制下來的情緒都發洩在她泛白的嘴唇上，可沒多久，那白色的唇上又從內而外的噴薄出鮮紅來。
“你！”
孫勤最終在喬玥把自己的嘴唇生生咬破出血後，徹底的束手無策。這兩個互相為對方自殘的瘋女人，他簡直聞所未聞更無從理解。
駱恩猛然驚醒後眼前是白茫茫的一面天花板，但緊接着她就發現，不但是天花板、牆壁，連床單被褥，身邊的所有家具器材都是白色的。
她剛才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但此刻好像又有些記不清了，大概過了兩分鐘，徹底從夢裏抽離出來的思緒讓她突然清醒，并坐起了身來。
手上的點滴針頭因此受到了牽扯，她吃痛的皺了一下眉頭，喬玥也正好從門口走進來。
“你幹什麽！”喬玥的語氣顯然不太好，第一眼見到她醒來不是說“你醒了”，也沒問她感覺怎麽樣了，倒是責怪的意味更多一些。
駱恩難免有些委屈，想說什麽，注意力又被手背上的針給分過去，她抽了一口氣，針頭好像完全歪了，随着她每一個動作，肆無忌憚的在血管晃蕩了幾下。
喬玥氣惱的瞪了她一眼，趕忙叫來校醫室的護士。
駱恩一言不發的表現着乖巧，只是順着同一個針眼重新把針紮進肉裏的時候，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吃點東西吧。”護士走後，喬玥才把打來的食物遞到她的跟前，她的語氣依舊平靜下來，又或者說只是努力的試圖保持平靜。
可駱恩或許是餓過頭了，這會兒仍是沒有想吃東西的欲|望，“我睡多久了？徐徐呢？”
“孫勤去找她了。”喬玥說，“你燒到了39度，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其他的。”
駱恩瞧她答非所問，索性自己歪了下身子拿過桌面上的手機——兩個多小時了。
“我們不能再耽誤了，再耽誤下去，徐徐她……”
喬玥靜靜的看着她，她的瞳孔就像一扇門，因為門後面關着的東西始終蠢蠢欲動，于是在門上倒映出複雜的顏色來。以至于只是這樣看着駱恩，就能把她盯得全身發毛，一句話說到一半，卻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從喬玥走進來的那一瞬間，駱恩其實就感覺到她的不對勁了，她原本還以為對方只是出于關心，所以着急了些，可此時此刻喬玥的眼神卻分明表達着太多的意思，它們積攢在一起卻又被有意的克制，只差一個出口便會瞬間決堤。
“這瓶點滴挂完之前，你哪也不能去。”
“可是……”
“沒有可是。”喬玥打斷道，安靜的房間裏突然出現一聲脆響，駱恩順着聲音看過去，發現喬玥手裏的筷子已經斷成了兩節，而那只手卻好像還沒有意識到，只是因為過渡用力而微微抖動着。
駱恩恍惚的看着那只手，好像每一下都顫在了她的心尖上，“你怎麽了？”她小心翼翼的問。
喬玥扭過頭，她把食物放回一邊的桌子，斷掉的筷子随手扔進垃圾桶，“沒怎麽。”
駱恩用空閑的手去拉她的衣服，“真的，我已經沒事了，我們趕緊走吧，再遲真的就來不及了。”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麽？”喬玥突然問。
“啊？”駱恩一愣。
喬玥看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說，“不顧惜自己，哪怕明知道有危險，卻還是要往上沖。”
駱恩一時不知道她究竟想說什麽，只盯着眼下的事情随口解釋道，“徐徐是我的同學，又是室友，我們……”
“那我呢？”喬玥卻再次打斷她，“那我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駱恩：“……”
她迷惑的眨着眼睛，結果想了半天，也沒說上個所以然來。其實也不是一點也說不上來，只是非要說點什麽的話，她又擔心喬玥會對她不齒。
駱恩吐出一口氣，“我們是朋友。”
“朋友？”喬玥自嘲的笑了笑，那笑意裏沒有開心，也沒有失落，只是單純的覺得好笑似的，“只是朋友就能讓你做到那種程度麽？”
駱恩茫然的看着她，“我……”
喬玥一把抓起她的胳膊，“這上面有多少刀？”
駱恩：“……”
“你告訴我有多少刀？！”
駱恩安靜的回視着她的目光，喬玥過于激烈的反應表明她已經知道了很多駱恩本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可眼下欲蓋彌彰也顯然不會再奏效了。
駱恩又垂下了眼簾，她不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有自愈能力了又怎麽樣？我看不到又怎麽樣？一刀下去你就感覺不到疼了麽？”喬玥厲聲的質問道，越來越紅的眼眶儲着一池霧氣，“我和你什麽關系？我憑什麽要你為了我這樣對待你自己！”
“……我不疼。”駱恩像是蓄了滿身的力氣，可最後還是碰了碰嘴皮，用極輕的聲音說。但她沒敢繼續說下去，她其實想到了一種更好的方法，那就是把匕首深深的插在肉裏面，只要不立刻拔出來，不能馬上愈合的傷口就會源源不斷的流出血來。
喬玥卻沒有再說話了，駱恩擡起頭的時候發現她的臉頰上多了一串水珠，從眼睑處無聲的流下來，然後掉在被子上。
駱恩的心一下子就揪在了一起，她慌忙的抽回被喬玥握住的手，然後拿袖子去擦喬玥的臉，“你別哭……你別哭啊……”
喬玥側過臉，躲過了她的動作。
駱恩滿心的錐痛，她本就見不得女孩子掉眼淚，何況是為了她掉眼淚，“對不起……”她只能盡可能的道歉，想着承認錯誤了喬玥會不會開心一點，“是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哭，我保證以後不會了好不好？”
可喬玥還是起身要走，駱恩看不到她的正臉，一時更加焦急驚慌，于是不由分說的拔掉了不久前剛剛重新紮進血管的針，跌跌撞撞的追上去。
她一把拉住喬玥的手臂，迫使她正對着自己，這時也沒了剛才的那份示弱，話不過腦子，有什麽便急着全都一股腦的倒出來，“沒錯，我是騙了你，我騙了你……我們不是朋友，不僅僅是朋友，我……”她掙紮看着喬玥的眼睛，越說越語無倫次，“我喜歡你，我是喜歡你！所以，不管怎麽樣，我都是自願的，自願為你做那些事情……其實确實有些疼，但也就疼那麽一下，很快就沒感覺了……真的，真的……”
駱恩沒再說下去，但并不是因為她已經說完了或是不想說了，喬玥的擁抱像是一管安定劑，緊緊抱住她的同時，讓駱恩迅速的冷卻下來。
她呆呆的看着喬玥所背對着的那堵牆，懷裏的人異常的真實，真實到讓她恍惚。
但她并沒有恍惚太久，她陡然間覺得自己剛才磕磕巴巴說的那些全都是廢話，眼下顯然出現了更好的解決辦法。
但駱恩卻還忍不住想得寸進尺，她忽然輕輕推開喬玥，在對方還不曾反應過來的時候，迎面吻上那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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