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隔天，一班全體同學集體奔向TRER數據館。

這個檢測他們一個月前剛做過，這次應付起來得心應手不少。只不過體能測試環節需要耗費巨大體力，一上午過去，所有人都累得臉色發白。

楚雲苗作為班長，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樣不顧形象躺在地板上吐舌頭喘氣，撐着身體組織衆人集合，确認無誤後才将隊伍原地解散。

喻長寧一直在數據館內，只是沒有直接現身。她默默注視着楚雲苗有條不紊帶領團隊的樣子，一邊為她感到驕傲，另一邊卻有些心疼——

五年前兩人分開的時候，帝國長公主分明還不是這副模樣。也不知道這五年裏，長公主吃了多少苦頭。

她暗暗攥緊拳頭，稍微調整好情緒，走到楚雲苗面前。

“雲苗。”喻長寧呼喚她，“都完成了嗎？”

楚雲苗點頭，一副公事公辦的合格表情：“報告教官，一班全體檢測項目已全部完成。”

喻長寧按揉着手指關節，點頭：“嗯，做得很好。”

她提起另一件事：“對了，我的教官卡在你手上嗎？”

楚雲苗表情終于出現一絲破綻，有些愧疚應道：“……是的。”

她解釋：“教官卡在我宿舍裏，我忘記帶過來了。”見喻長寧沒有立即表示，楚雲苗捂着肚子，主動道：“我現在回宿舍取來還給你。”

剛訓練完，她額上碎發還有汗濕的痕跡，嘴唇微微發白，整個人狀态看起來并不好。

喻長寧果然搖頭：“沒事，不用這麽着急。”

她道：“你先去食堂吧，教官卡下午上課的時候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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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苗低下頭，掩飾好自己的表情：“好的，教官。”

喻長寧太過了解她，但她也不是完全沒有反制的手段。雖然從未求證，但楚雲苗心裏一直有個模模糊糊的概念——只要自己表現出身體不适的征兆，喻長寧就會更大程度上縱容她。

當然，在之前五年裏，這個定律曾一度失效，她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從現在結果來看，喻長寧依舊吃這一套。

為什麽呢？

這是她想要求和的意思嗎？

想到這裏，楚雲苗晃晃腦袋，把相關念頭清理出去。

想絕交就絕交，想求和就求和，她堂堂帝國長公主，可不是喻長寧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求和？

呵，她才不要重新和喻長寧做好朋友！

楚雲苗離開訓練館，但并沒有前往食堂。她在路上随便對付了一包營養劑，讓燒灼的胃部暫時得到緩和。很快，她在一棟銀色的，極富科技感的大樓下停了下來。

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嶄新的教官卡，她深吸口氣，刷卡入內。

這個點鐘，絕大部分工作人員都去食堂吃午飯，偌大的建築內只有幾個午間值班人員。因為有教官卡在手，所有機械類檢測關卡都對她無條件放行，而在場的工作人員基本沒人會上前盤問尊貴的帝國長公主。前臺的Omega小姐姐對她很有好感，在知曉她的來意之後，甚至親自将她領到一年級數據整合辦公室。

“謝謝。”楚雲苗克制內心緊張，盡量做到禮數周全。

Omega小姐姐腼腆一笑：“不用客氣。

“如果能夠幫到您，我很榮幸。”

楚雲苗笑着朝她點點頭。

随後，行政小姐姐離開，她獨自進入辦公室。

辦公室內果然空無一人，所有辦公人員全都午休去了。當然，辦公室內的監控和紅外線依舊工作着，但這些問題不大。身位一班班長，她有足夠多的理由出入這個場所。

很快，她找到一臺公用電腦，悄悄調整好角度，在監控拍不到的地方，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數據修改器插入接口。

星際時代效率非常之高，上午錄入完成的檢測數據已經傳輸到辦公室內。沒有意外的話，下午辦公人員上班之後，就會對數據進行缜密分析，大概兩三個小時就能出結果。楚雲苗必須打好這個時間差，在數據被調用之前修改掉。

其他檢測項目她完全不在意，一打開電腦就徑直搜索起她自己的那份激素水平原始數據。檢索進度條走到盡頭，一份複雜的表格陳列在她眼前。

楚雲苗一眼就鎖定其中兩個數據。

Alpha激素濃度與Omega激素濃度。

正常來說，一個健康Alpha，Alpha激素濃度必須穩定在5.00以上，Omega激素濃度必須穩定在0.15以下。越是能力強的Alpha，Alpha激素濃度越高。

但楚雲苗這份數據中，Alpha激素濃度只有0.74，Omega激素濃度卻整整有6.71！

這種時候，帝國長公主就無比感謝國家的隐私系統。激素濃度過高或者過低都是疾病，屬于公民一級隐私。機器即使發現不對勁也不能預警，而是将數據流入下一個程序，等待人類處理。

至于她的激素水平為什麽會出現這樣荒謬的數值，原因是一個更加荒謬的故事。

楚雲苗抿唇，凝神開始攻擊數據庫系統。她需要把握時間，盡快把這兩個數據修改掉。

修改器開始工作，由于要将安全放在第一位，修改的速度有點慢，屏幕上顯示需要十分鐘才能完成修改。

目前為止一切順利，楚雲苗稍稍松口氣，靜靜等待時間流逝。

但她今天似乎運氣不太好。

進度條剛過半，一個中年女人進入辦公室。她看到楚雲苗并不意外，大概是早在前臺就知道有人來訪：“楚同學，中午好啊。”

楚雲苗後背繃直，臉上露出一個禮貌顏笑：“黃老師，中午好。”

“又過來提交數據嗎？”黃老師問，“要不要幫忙？”

楚雲苗說出之前想好的理由：“不用了。

“之前提交的班級數據有點錯誤，我來修改一下。嗯……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黃老師非常和藹：“不打擾，那你忙，有問題問我就行。”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前，似乎開始處理起自己的工作。

楚雲苗暗暗松口氣，打開保密等級低的班級數據庫繼續做樣子。

三分鐘後。

“叮叮叮——系統遭遇入侵，系統遭遇入侵。”

楚雲苗震驚得瞳孔微縮。

她扭頭去看辦公室內另一個人：“黃老師……怎麽了？”

黃老師也很驚訝，但她動作很快，在鍵盤上操作兩下，警報聲直接被關閉。

随後，她看向楚雲苗：“……數據庫最近裝配了一套新的警戒系統，正在測試中。你，你幹什麽了？”

楚雲苗裝無辜：“……沒有啊，就是正常操作。”

黃老師很疑惑，低頭撥出一個通訊。

楚雲苗趁這個時間，看了一眼進度條。

大概是新的警戒系統還處于測試階段，雖然發出警報，但是修改過程并沒有被中斷。她暗暗松口氣，憋着勁等到進度條走完，立即不動聲色拔出修改器，藏入袖口的暗格內。

這些事情剛做完沒多久，幾個身着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員闖進辦公室。

黃老師簡單朝他們說明情況，衆人看着坐在電腦前的楚雲苗，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果是普通學生，他們會毫不猶豫先控制起來……可現在坐在位子上面的，可是帝國的長公主。

沒有誰相信，帝國長公主會做出入侵學校數據庫的事情。

楚雲苗主動開口，做出一副配合模樣：“請問是出現什麽問題了嗎？”

黃老師擺擺手：“我剛才查了一下，沒發現任何問題，有可能是這個新系統出錯了。

“但……警報發生的時候辦公室就只有你一個編外人員，我們得走一下程序。”

楚雲苗點頭：“嗯，我願意全力配合調查。”

“倒也沒有這麽嚴重。”黃老師心軟。

她詢問保安隊長：“我們直接讓她的教官過來吧？我記得沒問題的情況下，只要教官簽字擔保就可以。”

保安隊長點頭：“嗯，可以。”

黃老師翻閱通訊錄：“行，我找一個餘輝的聯系方式……”

楚雲苗抿唇，适時提醒：“黃老師，我們昨天新換了一個教官。”

“啊對！”黃老師敲了一下腦袋，“我接到過通知，但我給忘記了。”

她看向楚雲苗：“是我們學校那個風雲人物，喻長寧是吧？我現在就聯系她。”

楚雲苗僵着脖子，不自然點點頭。

約莫二十分鐘後，喻長寧趕到。

保安隊長将兩人領到值班室，詢問起一些慣例問題。

“喻教官，您知悉楚雲苗今天來到數據館的全部動向，對嗎？”

喻長寧挑眉。

楚雲苗心跳得很快，牙關緊緊咬合。

她開始思索最壞的情況，考慮各種之後脫困的手段。但無論什麽辦法，好似都無法令她全身而退。

【帝國榮光長公主，頂級Alpha楚雲苗，真實性別其實是Omega。她隐瞞公衆，甚至逃過檢測系統進入華麒大學Alpha班級。】

這件事只要被曝光，她所有的人生計劃就會全部泡湯！

目前為止，知曉這件事的，只有四個人。

除了她自己，就是兩個妹妹，和她們的母親——帝君楚俞。

因為怕影響到其他人的情緒，她甚至瞞着她最親愛的媽咪和奶奶！

楚俞倒是有壓下一切的能力，但她從一開始就不太贊同楚雲苗的做法。

母女倆曾做下約定——楚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作不知道，但她絕對不會幫助楚雲苗。如果楚雲苗自己無法處理好，就乖乖回去當個受寵愛的Omega公主。

楚雲苗一口答應——

畢竟她隐瞞真實性別進入現在的班級，就是想證明自己不比任何Alpha差勁。如果連僞裝好身份都做不到，那其他也不用提了。

但沒想到開學只過了短短一個月，她似乎就踏到了暴露的邊緣。

“是的。”喻長寧點頭，“我知悉楚雲苗今日一切動向。”

楚雲苗一愣，轉頭去看她。

喻長寧臉色沒有絲毫改變，好似她說的一切全部都是事實。

保安隊長點頭：“第二個問題，您願意為此事造成的相關後果擔責嗎？”

喻長寧微昂着下巴。

她說：“是的，我為她負責。”

楚雲苗收回目光，低下頭，看着自己緊緊攥在一起的雙手。

保安隊長松口氣：“好的，上面的對話已經被錄音。最後，麻煩您在這裏簽個名。

“沒其他事情的話，簽完名你就可以帶楚同學離開。”

喻長寧接過電子筆，利落簽下自己的姓名。

五分鐘後，兩人離開數據辦公室，回到校園道路上。

“你……我其實……”楚雲苗醞釀了許久想要說的話，但看到身旁雙手插兜的喻長寧，卻又一句都說不出來。

初秋日晴有清風，喻長寧身着風衣，亭亭如過湖畔良木。

楚雲苗突然就沒有任何辯解欲望，咽下所有辯解，等待她來審問自己。

下一刻，她感覺一只溫暖的手覆上自己的後頸。

“走吧。”喻長寧推了推她。

楚雲苗下意識詢問道：“……去哪兒？”

喻長寧：“食堂。”

楚雲苗反應兩秒：“食堂？”

喻長寧輕嘆口氣。

楚雲苗表情委屈中帶着點茫然，她實在忍不住，伸手揉揉對方發頂。

“不餓嗎？”

楚雲苗臉頰有些發燙：“現在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嗎？”

喻長寧點頭：“當然。”

她笑着凝望對方，反問：“還有比小公主餓肚子更重要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