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等意識到喻長寧帶着他們往檢測館的方向走時，楚雲苗是真的開始慌亂起來。

檢測館裏有先進的信息素設備，能夠測量學生的Alpha信息素水平，從而判斷他們有沒有受到影響。如果Alpha信息素水平過高，就可以當場進行抑制治療。

可問題是，楚雲苗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幾乎檢測不出來Alpha信息素！

事發突然，她完全沒有準備，如果真的進入檢測設備中，便完全沒辦法蒙混過關了！

想到這裏，楚雲苗暗暗咬牙。

好在即使慌亂，她也完全沒有停下思索的動作。在全面判斷完局勢，排除掉各種可行性為零的辦法之後，她把目光鎖定在目前自己唯一能夠利用的資源上。

喻長寧似乎背後長了眼睛，一瞬間就發覺楚雲苗在看着自己。

她稍稍側過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疏離又刻意。

楚雲苗不再如往常一般逃避，她快走幾步來到喻長寧身邊。

“教官，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彙報。”

喻長寧淡淡道：“嗯。

“先去檢測館再說。”

“不行。”楚雲苗态度有種詭異的強硬，“現在就必須彙報。”

這話一出，全場所有人都朝她看來，林漠幾個學生都是兩眼茫然，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喻長寧終于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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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與帝國長公主對視，很輕易便察覺出她眼神中的堅決。她心中驚疑，面上卻不顯，停下腳步對着林漠安排道：“林漠，你帶着其他人到檢測館找上官醫生，按照他的指示做檢測。得到他的允許後，立刻歸隊回訓練館訓練。”

在訓練這種事情上，林漠相當靠譜。

她原地行了一個敬禮，應道：“是，教官。”

做完這一切，喻長寧才重新看向楚雲苗。

她目光複雜，看得楚雲苗心跳越發加快。時間仿若在此凝固數秒，就在楚雲苗忍不住前，喻長寧才重新開口：“跟我來。”

她腳步調轉，楚雲苗判斷，應該是準備帶着她前往辦公室。

帝國長公主心中提着的一口氣終于稍稍放下些許。

華麒大學雖然管理嚴格，但校內風景做得非常好。深秋的天氣，道旁紅葉簇擁着白石鋪就的石板路，美得像童話繪本，讓人心情不由得安寧下來。喻長寧一身剪裁良好的深色教官制服，襯得她腰細腿長，儀态端正。

楚雲苗看得失神，腳步不由得放緩。

很多年以前，喻長寧經常這樣帶着她四處跑。喻長寧在前頭，她就乖巧跟在她後面。那時候喻長寧也還未成年，肩膀單薄四肢纖細，按說給不了什麽安全感，但楚雲苗從來不會擔憂兩人的前路。

反而是後來，喻長寧二次分化，真正成年以後，事情才發生改變。

楚雲苗記得那個下午。

那天，兩人已經有整整一周沒有見過面。二次分化非常重要，她的母親看着她不讓她去喻家，她在皇宮焦急等待，好不容易才盼到喻長寧重新回來。

喻長寧分化成為一個Alpha，這是大家意料中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分化帶來的改變，還是楚雲苗的錯覺，再次見面時，她總感覺喻長寧一下子變得好高大。

像是從和她一樣的孩子，變成了她母親那種可以頂天立地的大人。

那時候，正是兩人感情最好的時期。

楚雲苗心情複雜，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失落。正是盛夏，屋外蟬鳴叫得人心神不寧，她努力踮着腳，踩上喻長寧的腳背，卻仍舊比對方矮了大半個頭。

15歲的帝國長公主垂着眼睫，詢問道：“阿寧，你好高。我什麽時候才能長得像你一樣高？”

那時候喻長寧是什麽表情楚雲苗已經忘記了，但她依稀記得喻長寧輕輕将她推開，态度比往常要冷漠一點。

她說：“雲苗，別鬧。”

彼時，楚雲苗還未知曉這句話背後的真正含義。

她依舊将喻長寧當成最要好的朋友，将她放在除了家人之外的首位。

但是，很快事情便脫離了她的預期。

喻長寧考入華麒大學，離開了首都星。楚雲苗雖然有些傷心，但心中還是為喻長寧感到開心——她的阿寧那麽優秀，理當進入帝國最好的學校。再者說，星際通訊那麽發達，雖然兩人在不同的星球，但經常保持聯絡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她安排好自己的時間，打算送喻長寧前往華麒大學的時候，聯系喻家，才知道喻長寧已經提前動身。楚雲苗不解，又自己聯系喻長寧，卻只得到敷衍的說明。

就是從那時候起，喻長寧刻意疏離了和她的關系。

她最期待可以重新見面的那個寒假，喻長寧沒有回來，只托人給她帶回一份禮物。

她等到暑假，這次喻長寧連視頻通話都沒接，只簡單給她留了一句要外出執行任務的語音。

第二個寒假……

第二個暑假……

……

這樣大概過了兩年，兩人徹徹底底斷開聯系。

她困惑不解，也曾想着一定要找到喻長寧當面對質，詢問對方為什麽要這樣對待自己，但每每都在最後關頭被家裏人攔下。

她的母親，現任帝國君主楚俞告訴她：“喻長寧是有個野心的人，她現在進入軍隊開始追逐權力，當然要和你這個長公主撇清關系，免得被別人說她的晉升都是靠着你幫扶的。”

楚雲苗還是弄不清楚：“可，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在明面上保持距離就可以，暗地裏不還是可以做好朋友嗎？”

楚俞當時嘴角抽搐了一下：“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或許在喻長寧心目中，多的是比跟你的友誼更重要的東西。寶貝，你自己心中也要衡量清楚。喻長寧不過是個普通朋友，你未來還有更廣闊的天地，沒必要為她一個臭Alpha惦記。”

那時候，楚雲苗還有些懵懂，并沒有完全聽懂自家母親的話。

但她依稀能明白，楚俞的意思是，喻長寧為了她自己的前途，割舍掉了那段曾經的友誼。

往昔的歡喜熬成恨，楚雲苗心中積攢了很多對喻長寧的怨憤。她把喻長寧的聯系方式删除，利落完成絕交的動作。

一直到兩個月前，喻長寧成為一班的新教官。

出于學習需要，兩人重新加上聯系方式，也重新有了交流。楚雲苗把精力放在學習和訓練上，盡量和喻長寧維持着教官和學生的單純關系。

她以為一切能這樣繼續下去，兩個人停留在熟悉的陌路人這一層面，誰也礙不着誰。但這段時間裏，喻長寧對她的特殊照顧有目共睹，她又開始茫然起來。

是因為顧念着當年那段交情，所以喻長寧才會對她比旁人更好一些嗎？

那麽，這份好意到底有多深厚？能不能讓喻長寧在知曉她的秘密之後，還願意幫助她呢？

楚雲苗心裏重新七上八下起來。

訓練館到喻長寧辦公室的路程并不長，喻長寧關上辦公室門的時候，楚雲苗還沒想到完美的說辭。

或者說，目前這種情況，其實根本不存在完美的說辭。

楚雲苗深吸一口氣，只能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喻長寧已經坐到辦公椅上，後依着椅背凝視她。

“班長，有什麽事情，說吧。”

喻長寧很少稱呼她為“班長”，只有在公共場合，在其他一班學生面前，偶爾會這麽稱呼。私底下，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她會喊她的名字。

這個小細節讓楚雲苗壓力越發巨大。

“就是……”長公主抿抿唇，努力讓自己表現出專業，“我懷疑含有Omega信息素類似成分的香水已經在學校Omega學生群體中流傳開來，來源很可能是位于學校東面的幾處酒吧。”

她這個猜測也不是憑空胡說，畢竟現在她已經有九成的把握确定，那天晚上方眷羽用的就是違規的香水。

喻長寧左手食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發出“篤篤篤”的輕響。

她沒有立即回話，只是雙目灼灼盯着楚雲苗。

楚雲苗渾身都不自在：“……您不相信嗎？”

喻長寧終于有所回應，她搖搖頭。

“我只是想不通，就這樣一件小事，值得班長延緩檢測，一定要跟随我來到辦公室彙報嗎？”

楚雲苗垂下頭：“……我只是想幫學校更快查清真相。”

喻長寧離開椅子，來到她身邊。

她非常敏銳：“你說的是你躲避訓練逃出去的那天晚上吧？既然你已經想到，且有意要舉報給學校，為什麽不供出……

她緩緩念出那個名字：“方——眷——羽。”

楚雲苗瞳孔放大，片刻後回應：“我猜測，方眷羽同學應該也是被蒙在鼓裏。”

當天晚上一開始方眷羽身上的香水味并沒有讓楚雲苗警覺，是後來才讓人感覺不舒服。所以楚雲苗推斷，當晚應該是臨時有人朝方眷羽推薦了這些東西。加上方眷羽的哥哥方眷林可是林漠的發小，于情于理，楚雲苗都該照顧一下對方。

喻長寧輕嗤一聲，詢問：“班長是即使被她連累着拖下水，也不願意讓她接受學校調查嗎？”

她一步步靠近楚雲苗，兩人離得很近，楚雲苗能聽到很輕微的磨牙聲。曾經的相處告訴她，這是喻長寧已經非常生氣的表現。

楚雲苗有些懵，她不知道喻長寧的情緒起伏為什麽會這麽大。

“不，不是。”楚雲苗狼狽往後退，想要避開喻長寧“我只是覺得，她，不足以成為人證，學校從附近的酒吧下手，可能會更有效……”

後面的話她沒能說完，因為她已經被喻長寧逼至牆邊。

她後背靠上牆體的瞬間，喻長寧的雙手也順勢撐在她身體兩側，像之前她們訓練的時候一樣，将她困在她的懷抱之間。

但即使到這種程度，喻長寧也沒有停下的打算。

她繼續往前，一直到将下巴搭上楚雲苗左肩。

楚雲苗一動也不敢動，嘴巴喃喃道：“你不相信我嗎？酒吧那邊魚龍混雜……”

“那不重要。”喻長寧開口，打斷她的話。

她微昂着下巴，鼻尖在楚雲苗脖頸處輕嗅，半晌後，喻長寧看向楚雲苗，輕聲問：“雲苗，你也用了那種香水，是嗎？”

楚雲苗下意識反駁：“沒有！”

即使那天不小心沾染上方眷羽身上的香水，她也早已經洗幹淨，更何況距離那天晚上已經過去兩三天，她身上根本不可能留下什麽味道。

但下一刻，喻長寧的話讓她整顆心都提起來。

“沒有嗎？”年輕的少将有些疑惑，說話點溫熱的氣體噴薄在楚雲苗脖頸脆弱的皮膚上。

她追問：“那你身上，為什麽……這麽香？”

楚雲苗屏住呼吸，舉手推着喻長寧肩膀。

喻長寧眉目微蹙，還在專心分辨。好幾秒後，她才終于直起身，看着楚雲苗的眼睛。

“奶橘味的。”她說。